令大家預想不到的是,第二日,一家子人在外頭忙活完,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時,卻發現招財傷口的腫脹消褪了不少,能吃一點點稀粥了。
第三日,招財的臉差不多就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林氏激動地道:「我聽老人說過,狗會自己治病,難道這是真的不成?」
鳳來表示,自己也聽人提起過這種說法。不光是狗,別的動物也天生就有救治自己的本領。
為了弄個清楚明白,第四日,鳳來特意留在屋裡沒出去。
看見招財向外走的時候,她沒有聲張,而是輕輕悄悄地跟在後頭,想探個究竟。
果然看見招財慢慢騰騰走到一處廢舊的菜園子裡,跪在一種不知名的野草跟前,不停地在草葉上蹭傷口。
鳳來明白了,這不知名的野草,必定是可以醫治蛇毒,有奇效的藥草。
這時招財才看見了鳳來,慢慢走過來,在鳳來腿邊蹭了蹭,鳳來蹲下身子,抱了招財一下。
她還特意摘了幾片野草葉子,準備帶回去,等碰見石郎中時問問他,是不是真有治蛇傷的療效。
巧的是,她帶著招財回家時,正遇見石郎中從外頭回來。
鳳來便拿這幾片葉子請教石郎中。
石郎中端詳了一會子,點點頭道:「這確實是治蛇傷的藥草,捕蛇人常備在身上以防不測用的。你家招財還真不賴,曉得為自己療傷了。」
鳳來很驕傲地說:「我家招財啊,是最棒的狗!」
招財似乎聽懂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汪了一下。
七天以後,招財已經完全康復了,重新活蹦亂跳起來。
除了鼻頭右側留下兩小塊裸露不長毛的皮膚,那正是蛇留下牙印的地方。
此外,根本看不出它曾經遭受過那樣的危險。()
林氏更喜歡招財了,自家人吃什麼,就給招財吃什麼。而且是新鮮的,絕不是蔣家人的殘羹剩飯。
招財似乎也能感應到蔣家人對它的好,反正它對蔣家人也越發的依戀和盡心。
它還有一項壯舉,那就是咬住了一個妄想闖入蔣家偷盜人的腿,無論那人怎麼毆打也不鬆口;甚至被那人給捅了一刀,也沒有退縮。
結果,那人被咬得鮮血淋漓,傷口深可見骨,想逃也逃不走了;於是被聞訊趕來的村鄰們抓了個正著,送去吃牢飯了!
命大的招財,雖然被捅了一刀,用不了多久,照樣恢復得生龍活虎,在鳳來身前身後,左左右右,盡忠盡責。
鳳來看著招財,覺得自己可真幸福啊!
因為雙搶太過辛苦,又出力又流汗,所以鳳來家的伙食近段好了不少。
家裡雞生的蛋,也不拿去換錢了,留著自家吃。就是蔬菜,放得油也多些。
菜園子第一批嫩辣椒長出來了,林氏摘下來直接用油煎一碗,味道真是不錯。
哪怕是茄子,林氏也有本事把它做成美味:每隻茄子切成四塊,蒸熟了加油鹽、蔥花拌著吃,好吃得很。
鳳來的外婆林于氏生怕女兒一家子捨不得吃,還特地托人送來一小瓦罐鹽醃肉。
林氏把瓦罐端出來,拿筷子夾出半碗,鳳來見那肉每塊有三根手指那麼寬。
這一塊塊鹽醃肉被林氏分切成兩半,先放在鍋裡炒出油後,再擱上一多半的尖青椒,稍加些水,燜一下再起鍋,吃到嘴裡,是又香又辣。
林氏還有一種做法,則是將肉塊粘上些糯米粉,用微火把肉兩邊煎成金黃,再放點水,蓋上鍋蓋燜至出油,咬上一口,那才叫油滿嘴,香撲鼻哩!
家裡也吃過粉蒸肉。
所謂粉蒸肉,是加了五香粉的稻米炒熟後,磨成的米粉,包裹著事先醃入味的五花肉,隔水蒸制而成。()
不但口感濃香,那肉也肥而不膩,蔣家人沒有不喜歡吃的。
炎熱的夏天,常常會來上一場莫名其妙的雷陣雨。
暴雨過後,是撈蝦的好時機。
勤來常常帶著蔣大栓自製的竹撈子,去湖邊撈蝦;鳳來則屁顛屁顛地緊隨其後。
撈蝦子看起來很容易,鳳來把竹撈子往水裡一放,接著往上一提,自以為眼明手快,誰曉得結果卻是一無所獲。
她撅了撅嘴,接連撈了幾次,還是什麼也沒有。
鳳來有點氣了,把個竹撈子一扔,不願意幹了。
勤來大包大攬道:「瞧我的吧!」
他拿起竹撈子,慢慢將它放進水裡,順著水邊輕輕移動著,然後再猛地往上一提,幾隻活蹦亂跳的小蝦,很輕而易舉就被捕獲了。
鳳來看了幾次,便領悟了:先前為啥自己撈不著,是因為她太莽撞了,把蝦全給嚇跑了。
她搶過勤來手中的竹撈子,學著勤來的樣兒,先慢慢地將竹撈子放水,待到蝦們毫無察覺的時候,才趕緊把竹撈子提起來。
運用著這種方法,鳳來也撈著了蝦子。
她高興極了,趕緊把蝦子放進帶來的小水桶裡。
鳳來還發現湖邊有水草的地方,一撈一個准。
花了一個多時辰,勤來和鳳來就撈了半水桶蝦。
眼見得那些灰色的小蝦在桶裡不停地跳躍著,想到家裡的餐桌上,又多一道美味,鳳來心裡是滿滿的喜悅。
拿回家中,林氏先揀出大些的蝦,把它們倒到大鐵鍋裡炒,很快就都變成了紅色的。
其中有幾個大蝦王,顏色更是紅得發紫,還有著堅硬的蝦槍和長長的鬍鬚,弓著身子,抱著滿滿的蝦子,讓人一看就垂涎三尺。
鳳來一家子圍坐在飯桌邊,連蝦連皮吃掉,很是開心。
還有些個頭極小的蝦子,人們管它們叫米蝦子。
林氏另外洗淨焙乾變紅,把它們變成叫做蒸米蝦子的美味。
先將辣椒剁碎,加少許豆豉薑末,然後放在飯鍋裡蒸熟。
那個好吃啊,讓鳳來想忘也忘不了!
而這個時候,也是林氏張羅著製作酒麴的時候。
做酒麴,必得有酒麴花。
酒麴花是一種一年生草本植物,莖稈粗壯,枝葉扶疏,穗狀花序有些像狗尾巴,實際上不是狗尾巴花。
鳳來仔細分辨過,應該是辣蓼草。
不過林氏只叫它酒麴花,因為它是做酒麴的關鍵原料。
這花在蔣家村隨處可見,和野草差不多,既沒人去種植,更談不上把它當花去養。
而它總是自顧自地發芽,開花,結籽。
田埂上,牆腳下,到處都是它桃紅、玫紅、淡紫的美麗身影,看得人賞心悅目。
鳳來幫著林氏採來半開的酒麴花,再看著自己的娘親再摻入少許芝麻花,放在石臼中搗成花泥,然後與早稻米粉和在一起,揉成一個個小圓球,合在雙手的掌心中微微用力一壓,便做成了荸薺大小的扁圓形酒麴餅。
把做好的酒麴餅置於一個大笸籮裡,上面蓋上新鮮的茅草,放上個一天一夜,發酵後的酒麴便會長出了一些白色的小絨毛,變成了一個個毛茸茸的小白兔;並散發出一股濃烈的混合著茅草與蓼花的香甜氣息。
林氏便道:「可以把茅草撤了,拿出去晾曬了。」
直到面球乾透。至此,辣蓼花酒麴就做成了。
曬乾後的酒麴,則要密封存放,不然受潮就會發霉生蟲。
鳳來眨巴著烏黑晶亮的杏仁眼說:「娘,我也會做酒麴了。」
林氏淡淡地笑著:「做酒麴看起來簡單,要把每個步驟都做可,可不是那麼容易哩!」
她還說,釀米酒時,兩斤蒸熟的糯米飯中,拌入一個酒麴丸子就成。
年年,林氏都要製作五六十斤酒麴。
蔣家村的人們一聞到那醉人的香甜氣息,就曉得今年的酒麴做好了;林氏則以半送半賣的方式,將酒麴與鄉鄰們分享。
因為林氏做的酒麴很有名氣,十里八鄉常常有人前來討要或者購買。
而林氏心地善良,酒麴又好又便宜,找她的人多了,自然有些供不應求,甚至連不小心壓碎成粉的酒麴,也有人當個寶貝似的爭相買了去。
鳳來就親眼看到一個外村人,跟到自己家中,一次性問林氏買了上百個酒麴。
鳳來還問自己娘親來著:「娘,這家人是做什麼的呀?要那麼些酒麴,用得了嗎?時間放長了,長蟲子了可咋辦?」
林氏很淡定地笑笑:「自家肯定用不了這麼多,估計是拿去轉手高價出售了。」
鳳來睜大了眼睛:「娘,那你還賣給他?」
「算了,咱們只賺咱們應得的錢,人家要咋樣,咱們可管不著。」林氏輕言細語地說。
村裡的閔氏,瞧見鳳來娘做的酒麴這麼受歡迎,眼紅得差點沒變成紅眼兔子。
她也會做酒麴,可她做的酒麴,就是沒有林氏賣得那麼好。
究其原因,還不是因為她的酒麴釀出來的米酒不夠甜麼?
山子去了一次鎮上,回來學給林氏聽:「大栓嫂,我在鎮上見著你堂嫂閔氏,在那兒賣酒麴。「
他一邊搖頭,一臉不屑地問道:」你猜怎麼著?」
林氏還沒開口,鳳來先搶著說:「山子叔,別打啞謎了,你倒是快說呀!」
山子的眼睛瞟了瞟院門,這才壓低了聲音道:「她竟然打著你家的招牌,向外兜售。一口一聲正宗林氏酒麴。我都替她臉紅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