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來咬牙切齒地說:「得虧是勤來沒出事,不然的話,我要砍下她的頭來才解恨。{}」
嚇得林氏連忙拉了運來的手臂說:「運來聽話,不要去想這個事了,勤來這不是好好兒的嗎?」
鳳來在邊上一直沒有開腔,腦子裡卻像在天人交戰一般。
似乎有個小小聲音在對她說:「不能放過她,要讓她得些教訓才好!」
另一個聲音則在說:「那多寶怎麼辦?胡氏有罪,多寶這樣小,他可是無辜的。」
勤來雖然有氣無力,卻掙扎著對運來說:「大哥,那個臭婆娘不需要你去動手,等我大了,我來對付她!」
林氏斥道:「勤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日後啊,你還是管好你的嘴巴才是!誰叫你貪吃來著?」
勤來受了林氏的訓斥,把個嘴巴咕嘟著,不吭聲了。
鳳來回到自己和福來的臥房裡,還在垂著頭想自己的心事。
福來恨恨地說:「這個臭婆娘,給咱家添了多少麻煩啊?小事不去說它,敲詐咱家銀子;同那些長舌婦一道污蔑咱娘;這會子竟然想取勤來的性命,心也忒毒了些。依我看,日後還不曉得要整出些啥ど蛾子出來。」
鳳來訥訥地問:「姐,你覺得這臭婆娘日後還會做出對咱家不利的事情來麼?」
「那還用問?狗改不了吃屎。她這次能害勤來,指不定下次要害咱家的誰哩!」福來肯定地說道。
鳳來自言自語地說:「只有千年做賊的,哪有千年防賊的呢?」
福來歎了口氣道:「我也憂心哩!這毒蛇般的婆娘,時不時呲開毒牙咬人一口,運氣好的時候,沒被她咬著;或是被她咬著了,卻幸好有解藥解了毒去!這要是運氣差上一點點啊,不但被她咬著了,還無藥可解,卻怎麼是好?」
鳳來勸慰福來說:「姐,你也不要太操心了。興許這臭婆娘日後又想開了,不害人呢?」
福來瞥了鳳來一眼:「前兒個我還聽人說起一句話,說是人無遠慮,必有……必有什麼……」她一下子想不起那句話是怎麼說的了。
鳳來補充道:「必有近憂。」
「對。意思是:人不想得遠一點兒,眼前說不定就有煩惱。」福來認真地對鳳來說。
鳳來點點頭:「也是這個理兒。」
就在這一瞬間,她忽然下定了決心,對胡氏,就要象痛打落水狗一樣。
讓她以後只能夾著尾巴,老老實實蜷在角落裡,再也不敢衝著人呲牙咧嘴,亂吠亂咬。
至於多寶,這是他既定的命運,誰也沒有辦法幫他更改。
何況老是拿這事瞞著蔣三貴,不也是對他的一種欺騙?不也是對他的一種不公平?
鳳來打定了主意,就開始設想應該怎麼實施。
由她出面去找蔣三貴,當面鑼對面鼓地告訴他:你老婆一直在外頭偷人哩!不但如此,就連你的兒子多寶,也是你老婆和別個男人生下的孽種!這顯然不是一個合適的辦法。
本來胡氏就和自家不對付,要是被她曉得,她的驚天秘密,竟然是由自己給捅破到蔣三貴跟前的,鳳來不確定胡氏會不會發瘋,直接拿把砍刀來取自己的性命!
打瘋狗,也是要技巧的。
萬一沒打到瘋狗,反被它咬上一口,那也太不划算了。
鳳來是絕對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她轉動著烏黑晶亮的大眼睛,緊張地思索著,自己應該怎麼辦?
首先,要把胡氏偷人、且多寶不是蔣三貴親生兒子的消息,散佈出去。
當蔣家村人都心知肚明這一事實時,卻要讓人尋不到散佈消息的源頭。
俗話說的:法不責眾。
既然大家都在議論,傳播這件事,胡氏除了被剝皮,被人當作茶餘飯後的笑料,她根本不知道要找誰去算帳才好。
就像瘋狗咬天,卻無從下口。
當這一消息慢慢擴散時,再讓真相逐漸浮出水面。
這個真相就是:李家村的李善保,便是胡氏的姦夫。
其實,只要把多寶和李善保擱到一塊兒,任是誰,也能從他們一大一小兩張臉上看出端倪來。
胡氏和李善保,肯定還在秘密地來往著。
不然的話,李善保的五香肉乾,是從哪裡學會製作的呢?
兩人既有來往,那肯定就有捉姦的機會。
俗話還說過:捉賊拿贓,捉姦拿雙。
又說是:眼見為實,耳聽為虛。
只有讓人,最好是蔣三貴,親眼看到胡氏同李善保鬼混在一處;再親自捉姦成功,胡氏才沒有辦法狡辯,也才能蓋棺定論。
但要做到這一步,不僅要有天時,還要地利,人和肯定是少不了的。鳳來想道。
怎麼把這個消息散步出去,講究就大了。
因為鳳來不想讓人曉得是自己在裡頭摻和。
鳳來想起了一個人選:大喇叭菊花嫂。
這菊花嫂不但喜歡家長裡短地傳播閒話,還同胡氏是冤家對頭。
起因就是因為菊花嫂在小樹林子裡,親眼瞅見胡氏與某個男人幽會;她忍不住告訴了蔣三貴。
結果蔣三貴和胡氏幹了一架。
胡氏厲害,不顧臉面地打上菊花嫂的門,還作勢要吊死在菊花嫂的門框上。
害得菊花嫂被胡氏揉搓了一頓不算,又被老公打了一個大耳刮子。末了還貼了一籃子雞蛋作賠禮。
菊花嫂氣得牙都咬碎了,她明明說的是實話嘛!
就這樣,菊花嫂和胡氏結了仇。
兩人面對面走在路上,也是你不看我,我不瞧你,背過身還要吐口唾沫的架式。
所以啊,把這消息傳給菊花嫂,是最恰當不過的了。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菊花嫂為了報私仇,洩私憤,一定會不遺餘力地把這條新聞,第一時間,最大範圍地給散播出去。
但問題是,怎麼不把自己給顯露出來呢?
鳳來肯定不能讓把柄落在菊花嫂手裡。
因此,這個消息既要讓菊花嫂知曉,卻又不能由鳳來親口告訴她。
不但不能由鳳來新口告訴她,還要裝作這事兒完全同鳳來沒有關係的樣子。
既不由鳳來開口,也不能由自家的任何一個人開口,那麼,誰是這個開口的人呢?
這就不得不費人思量了。
終於,鳳來還是琢磨出了解決辦法。
那一日,鳳來在蔣二牛家自言自語地嘀咕,說是:鐵錘錘雞蛋錘不碎。
前來拿田鼠干去送貨的瘦竹竿聽了,笑得打跌:」我才不信,鐵錘錘個雞蛋都錘不碎,那還是鐵錘嗎?「
鳳來便認真地道:」你若是不信,我同你打賭。「
瘦竹竿一捋袖子說:」賭就賭,隨你下什麼賭注,我都跟。「
鳳來微微一笑:」我贏了,只要鐵鎖叔買幾塊糖給我吃就成!「
瘦竹竿爽快地應了。
鳳來找來一把大鐵錘擱在一邊,把雞蛋放穩在桌上,然後準備舉錘砸蛋。
連蔣二牛都道:」雞蛋脆弱得很,鐵錘砸上去,怎可能不碎?」
只見鳳來舉起的鐵錘猛然落下,耳邊啪的一聲,雞蛋應聲而碎,蛋清和蛋黃淌得到處都是。
瘦竹竿和蔣二牛,還有邊上看熱鬧的伶兒、俐兒都笑了起來:「鳳來這回可輸了!」
鳳來把個小臉蛋一仰,不服氣地說:「誰輸了,誰輸了?明明是我贏了好不好?「
瘦竹竿道:」雞蛋明明碎了嘛!「
鳳來狡黠地一笑:」我方才說的難道不是鐵錘錘雞蛋錘不碎嗎?是錘子不碎哦,我又沒講雞蛋不碎!」
瘦竹竿這才恍然大悟。
蔣二牛拿手指著鳳來,笑得話都說不連貫了:「鳳來這丫頭,真是……真是個巧嘴八哥變的!」
瘦竹竿願賭服輸,就帶著鳳來去村裡的雜貨鋪子買了幾塊糖。
恰巧被邊上玩耍的多寶瞅見了,屁顛屁顛地跟過來嚷:「我也要吃糖,我也要吃糖!給我一塊!」
鳳來逗多寶說:「你連姐都不喊一聲,我才不給你糖吃哩!」
多寶嘴饞得很,為了有糖吃,便一疊聲地喊:「姐,好四姐,快些給我糖吃啊!」
鳳來便給了他一塊。
菊花嫂正在和雜貨鋪的老闆娘嘰哩呱啦地閒磨牙,這兒已經成了她的休閒基地。
不但菊花嫂,村人無事,也喜歡聚在雜貨鋪門前說東談西。
瘦竹竿和李善保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村鄰,自然對他的相貌再熟悉不過;見了多寶,不由得有些詫異,於是多瞅了幾眼。
鳳來故意問:「鐵鎖叔,你老瞅著我家多寶幹啥?」
瘦竹竿摸了摸鼻子道:「真是奇了怪了,這小娃子同我村裡一個小男娃長得倒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似的,猛一打眼,我還道是他跑這兒來了哩!」
菊花嫂耳朵尖,早聽見了,順嘴答道:」這多寶的面相,除了眼睛像他娘,哪些兒也不像他爹,莫不應了那句話,不像爹,不像娘,像隔壁的張木匠。「
嘴裡說著話,嘴裡便嘻嘻哈哈地笑起來。
笑完了,又問瘦竹竿:」這位兄弟,你是哪個村的呀?「
瘦竹竿便答:」李家村啊。「
菊花嫂點了點頭:」哦,你們村裡那個小男娃長得像他爹不?「
瘦竹竿咧著嘴笑了起來:」自然是像他爹的,難不成又像了隔壁的張木匠?「
菊花嫂也拍著大腿笑道:」多寶同那小男娃長得像,那小男娃哩,又像他爹。這麼說起來,多寶自然同你那村鄰長得像囉!「
瘦竹竿嘿嘿笑了兩聲:」這位大嫂心裡有數就得,莫說出來唦。都說飯可以多吃,話不能多講,我可不想惹麻煩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