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林氏被劫持的緣故,正月十五村裡的耍龍燈,舞獅子,踩高蹺,彩蓮船表演,她只能站在自家門口,由蔣大栓陪著看上一看。
至於鳳來,倒是由運來和福來牽著,跟著遊行的隊伍看熱鬧。
這隊伍經過哪一戶人家門口,便有鞭炮聲劈哩啪啦地響徹雲霄;大鼓也敲的咚咚咚響,嗩吶吹的嗚哩哇啦叫,透著一種說不出的歡喜。
猜燈謎的時候,鳳來又遇見了佟瑞成。
他不是一個人,有個老成的家人陪著。
佟瑞成倒像不記得那日被他娘埋怨似的,依舊和運來很好,就連鳳來,也照顧得很周到,買糖葫蘆給她吃。
天上皓月,地下綵燈,映著佟瑞成的臉,倒是越發添了俊秀。
這佟瑞成,在蔣家村人裡頭,還真有那麼一股鶴立雞群的味道。鳳來想。」今日你家的湯圓,用的是什麼餡?「佟瑞成柔聲問鳳來。
鳳來脆聲道:」我娘拿熟花生米碾碎了,摻上芝麻和糖,做的餡子。「」那一定很好吃吧?「」是啊!「
鳳來看著佟瑞成,總覺得他有些沒話找話。
也許,是因為他面對自己這個小身體,實在尋不到什麼好話題吧?
鳳來轉身,看著面前的一盞荷花燈,上頭粘了一條燈謎:一女耕種半邊田。
她凝神想了想,很快猜到了答案:分明是個妻子的妻字。
佟瑞成應該也猜到了,看他笑著看向她的目光就知道。
果然鳳來一猜出來,佟瑞成就輕輕點了點頭,誇讚道:」正是。鳳來挺聰明啊!「」我本來就不笨嘛!「鳳來把頭一昂,很神氣地答道,接過燈主人遞過來的荷花燈。
那邊運來也猜出了一個,他很高興地舉著手裡的獎品:一個硯台。」喏,謎面是:二十三天下大雨,我猜了個滿字,果然對了!「運來高興地說。
佟瑞成扭頭一看,見一謎面上寫著:蛀書蟲。要求猜個成語。
他垂下眼睫略一思索,很快道:」咬文嚼字。「
鳳來想一想,拍手笑道:」還真是咬文嚼字。「
佟瑞成得到一盞碗口大的西瓜燈,轉手就送給了鳳來。
鳳來也不推辭,笑嘻嘻接過來。過了一會子,卻交給福來拿著。
同行的四個人,有三個人拿到了猜謎的獎品,唯有福來沒有,她不由得有些急了,眼睛東張西望,尋找著自己能猜的謎題。
鳳來跟著運來學認字的時候,福來時常坐在邊上做針線,她人其實很聰明,因此也就認得了不少字,簡單一些的,基本上都難不倒她,但她卻對看書本子沒有太大的興趣。
而且猜字謎啊,成語啊,還真不是她的長項。
好不容易看到要求猜一句俗語,福來才果斷張口:」七手八腳。
鳳來一看,謎題原來是螃蟹過河,那麼猜七手八腳也說得過去。
出謎者嗯了一聲,解下獎品遞給福來:是一朵插在頭上的紅絨花。
鳳來連忙搶過來道:「姐,我來給你戴上。」
然後不由分說地找準位置,幫福來戴在鬢邊,自己端詳著,由衷地說:「大姐好漂亮啊!」
把個福來的臉都羞紅了,瞥了鳳來一眼,半垂著頭不吭聲。
又逛了好一會子,運來才和佟瑞成散了,和福來領著鳳來回家。
元宵節過了沒兩天,聚興酒樓的陳老闆找上門來。
鳳來一眼看見跟在四狗身後的陳老闆,還以為自己的眼睛花了呢!她不曉得陳老闆是怎麼找到自己家的。
陳老闆一見鳳來驚訝的模樣,不由得呵呵笑起來。然後解釋給她聽:」你二叔常去鎮上賣柴,自然有人曉得他大名蔣二牛,家住蔣家村。「」我在村口打聽一下,蔣二牛的大哥屋裡,馬上就有人帶著我來了。「說完便向四狗道謝。
四狗伸手將自己的鼻涕擦了去,咧嘴一笑,一下子就跑得遠了。
鳳來連忙把陳老闆迎進堂屋:」陳老闆快坐。「
然後揚聲喊:」爹,娘,聚興酒樓的陳老闆來了。「
她心裡有一種預感:陳老闆此來,應該是為著豆腐乳。
理由很簡單,若是單純為了田鼠干,他可以直接去找蔣二牛。
蔣大栓並不太明白聚興酒樓的陳老闆是何許人,但他是一家之主,來了客人,自然由他招待。
原先是因為腿腳不能行動,這才事事由林氏出面。
蔣大栓一見陳老闆,很客氣地遞上自己的旱煙筒讓他吸。
這塊兒是這樣的規矩,似乎不這樣做就是待客不熱情似的。
陳老闆連忙推拒:」多謝,我不會抽這個哩。「
林氏出來打了個照面,招呼一聲,立刻去灶屋煮了一碗甜酒蛋端出來。
陳老闆推辭不過,只得端起了碗。
看見天宮酒糟,連見多識廣的陳老闆也有些驚艷的感覺;一嘗之下,更是連聲誇讚了幾句。
讚過之後,陳老闆才對著蔣大栓轉入正題:」嘗過你家送過來的豆腐乳,還有二牛兄弟的田鼠干,老實說,我對這兩樣都挺有興趣。這次來,是想向你們購幾壇豆腐乳和一些田鼠干的。「
鳳來伴在蔣大栓身邊,一聽這話,高興得跳了起來,嘴裡嚷道:」太好了,太好了!我這就去把我二叔找了來。「
陳老闆含笑道:」去吧!把你二叔找來了,我可以和他當面談談。「
蔣大栓自然很高興:」那敢情好啊!豆腐乳這個東西,可是我老婆和女兒花了不少心思琢磨、試驗出來的。別處啊,再也找不著這東西。「
陳老闆曉得這是實情,點點頭:」那是,以前既沒聽過,也沒吃過啥豆腐乳的。「」田鼠干也是一樣,我二弟家境不好,孩子連頓肉都難得吃上。也是窮則思變吧,我二弟就弄出這個田鼠干來。一開始我們嘗的時候,只覺得好吃,卻不曉得是啥子肉哩。「蔣大栓又道。」哦!「陳老闆又點了點頭。
他看著蔣大栓的枴杖,開口問道:」蔣兄弟這腿怎麼受傷了?」
蔣大栓聞言歎了口氣說:「唉,別提了,運氣不好!郎中說了,我這腿啊,是要瘸了。」
陳老闆深表同情地說:「沒找個好郎中給瞧瞧?我倒是認得一個蠻有名氣的郎中。「
蔣大栓擺擺手:」沒法子了。給我治傷的這個郎中,本事是有的,他已經下了定論,怕是真治不好吶。「
兩人正說著話,鳳來領著蔣二牛來了。
蔣二牛已經聽了鳳來的敘述,曉得田鼠干的生意有望做成,自然是心情大好。
幾個人坐下來,開始商談豆腐乳和田鼠幹事宜。
價格倒不是關鍵,反正比零售價便宜。
陳老闆更關心的,是能不能及時供貨。
鳳來家的豆腐乳可能好辦一些,但田鼠可不是家養的,想抓就抓。若是這道菜推出了,卻一下子又接不上了,肯定不行。
蔣二牛便打包票說:地裡田鼠多,簡直捉不絕。既是田鼠干能換錢,那他不去打柴了,可以多花些時間做田鼠干。所以陳老闆不必擔心。
陳老闆聽了也應道:」那就好,明日開始,他就在菜牌上添上這道菜,不過要起個好聽些的名字。
和蔣二牛談完,陳老闆便拿眼睛看著鳳來:「上次你同我說的,用豆腐乳做菜別有風味,廚師試了幾樣,做出來的味道卻並不讓人滿意。我倒想問問你,你有什麼好的想法麼?」
鳳來一聽這個話題,立刻來了精神,眉飛色舞地道:「陳老闆問我還真是問對了。教我做這個豆腐乳的老婆婆告訴過我,這豆腐乳怎麼做菜才好吃呢!」
沒辦法,不把這個借所謂的老婆婆之嘴說出來,不管是誰,聽到鳳來說出來的話,都會覺得奇怪的。
畢竟鳳來長到這麼大,根本沒吃過啥好東西。
「喔,說來聽聽。」陳老闆非常感興趣,不愧是做酒樓這一行的。
得到鼓勵,鳳來便如數家珍:「這豆腐乳啊,可以做成腐乳肉;腐乳排骨,腐乳豬蹄,腐乳蝦,腐乳空心菜……」
她一口氣報了好幾個菜名。
陳老闆打斷她道:「那麼,老婆婆可有告訴你具體的做法呢?」
鳳來肯定地點點頭:「有的。她說了,肉洗淨切塊,砂鍋冷水燒開後,把肉放入,加蔥姜、桂皮,八角少許,豆腐乳這個時候就可以擱了,蓋上蓋文火燉半個時辰。開蓋後視鹹淡加鹽,改大火燉,湯汁變得粘稠後,即可出鍋。」
鳳來說得頭頭是道,陳老闆還以為真有這個麼老婆婆教導過她,所以連連點頭:「我記下了。」
蔣大栓和蔣二牛只有聽著的份,之前他們可不知道啥叫腐乳肉。
勤來不曉得幾時從外頭回來,聽見鳳來的話,咕咚嚥了一大口口水說:「這肉得多好吃啊!」
「還有麼?」陳老闆繼續不恥下問。
鳳來也就搜腸刮肚,把自己知道的幾種腐乳菜的製作方法,都詳細說了一遍。
陳老闆簡直是如獲至寶,臉上樂得開了花,看著鳳來說:「看樣子,我這一趟來,還真來對了!我的聚興酒樓啊,一下子就添了一個腐乳菜系列。這回子啊,鎮上還有哪家酒店能和我竟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