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回首,她看見鮮血噴濺,嫣紅炙熱。這樣的鮮艷,這樣的熱烈,宛若弄涼死的那日,一樣的悲愴一樣的無可挽回。雙膝砰然跪地,若傾城的喉間忽然發出一聲肝腸寸斷的厲喊,頃刻間淚如雨下。
司馬玉容佇立當場,身子晃了晃,長劍穿胸而過。微顫著低下頭,她看見冰冷的劍,倒映著自己慘白的面容。不敢置信的眨了下眼眸,司馬玉容忽然笑得淒惶,「原來我們的結束,是這樣的、這樣的方式……」
「公主!」若傾城驚呼,轉身飛奔,在司馬玉容的身子倒地之前,跌跪著抱住了她。一瞬間,她看到鮮血噴湧,宛若那日弄涼身死,一般的觸目驚心。喉間的聲音,死死卡著,發不出一絲響聲。
驟然抬頭,若傾城怒目圓睜,清淚兩行。
慕容元楹的面色斂了一下,卻不做更多的改變。手中的劍,依舊滴著血,綻放嗜血的寒光,這樣的不可一世。
「慕容元楹,你混蛋!」若傾城哭著喊著,若不是因為她,司馬玉容不會落得今日的地步。雙手死死抱著司馬玉容逐漸冰冷的身子,這樣的氣若游絲教人無措,滿滿的無助頓時洋溢開來,「她是你的妻子,她還懷著你的孩子!你怎麼能這樣做?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深愛你的女人?」
眉擰起,慕容元楹沒有想到司馬玉容如此剛烈。他未想過要殺她,只是方纔她抵抗得太過激烈,激烈得來搶他的劍,以至於他……失手了!也許,就像司馬玉容說的,他們之間的結局,是必須有一個人先死!
一低頭,他看到司馬玉容的雙眸,一刻不離自己。眸子裡的光在觸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時黯了一下,幽然轉過身去,不願再看。
「就算我今日死在你面前,你卻連多看我一眼都不願嗎?」司馬玉容淚如雨下,雙手死死捂著自己的小腹。她何其清楚,慕容元楹的一劍,幾乎斷送了她們母子性命。
眼淚落在若傾城手背上,灼熱異常。她看見司馬玉容的眸子,流光微暗,生命的跡象正在逐漸消失。這樣善良的女子,到頭來卻是這樣的下場,若傾城忽然覺得好心疼,是真的心痛如絞。
鼻子一酸,若傾城潸然淚下。
司馬玉容陡然乾笑著,唇角緩緩溢出嫣紅的鮮血,「到底,在你心裡,我從未佔據過一絲一毫的位置。」視線浮動的落在若傾城絕世的臉上,司馬玉容淚落連珠,「若傾城,輸給你,我心服口服。只是,我不甘心,為何不是我……先遇上的他,卻教他先愛上了你!」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因為我,你就不會……」若傾城滿手鮮血,死死按住司馬玉容的傷口。心中的恐懼與害怕,前所未有。經歷過太多的生離死別,若傾城太清楚,何為彌留。
司馬玉容已經走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可憐她還懷著慕容元楹的孩子。
「我愛了他那麼多年,最後卻什麼都沒了……」司馬玉容的眼睛無力的抬著,彷彿隨時都會合上,可是她知道,一旦閉上眼睛,就會再也醒不過來。身體裡的血液開始凝固,冰冷的,彷彿銳刺,狠狠扎入人的靈魂,身子止不住顫抖。
話未完,若傾城已是淚流滿面。
「這輩子,唯一對不起的,唯有我的父皇,我的皇叔,還有我……」司馬玉容驟然失聲,無力抽泣,「還有我未出世的孩子……他還未能來到這個世界,看一眼他的娘親,看一眼他的……」她的視線飄落在緩步而去的慕容元楹背影上,這樣的絕望這樣的哀戚。
他的父親!無情冷漠的男子。
「慕容元楹?慕容元楹!……你回來!你回來!怎麼可以這樣?她是你的妻子,是你的妻子啊……」若傾城哭著喊著,任憑淚水模糊了雙眼。低頭間,虛弱的女子氣若游絲,已然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司馬玉容眼底泛著地獄般的灰白,蒼白的唇,微顫著挪動,發出飄然的聲音。若傾城附耳下去,眼淚直直的落在她臉上。
「若、若傾城,答應我,不要讓、讓他毀了……雲國。去、找皇叔的虎豹扳指,在、在錦、錦盒……黃色的、黃色的……」司馬玉容已經說不出成句的話。手,死死抓著若傾城的胳膊,指甲幾乎要嵌入她的肉裡。
羽睫驟然揚起,若傾城的表情突然變得極為怪異。彷彿痛到刻骨,又似驚至極點。貝齒緊咬,薄薄的唇幾乎要烙下清晰的齒痕。只是那一瞬間,她驀然明白多年前那個死在自己懷裡的男子,是怎樣用生命堆砌了牢固的信任,只為守護她好好活下去。
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若傾城看到司馬玉容的手,頹然滑落在地。終於,她走了,嚥下了最後一口氣,帶著她的孩子,永遠的沉睡下去。
眸子,重重合上,若傾城憤然仰天,一聲歇斯底里的嘶喊,「啊……」
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
多少人,抵死不悔,又有多少人,抱憾終身?
若傾城不知道,慕容元楹將劍刺進司馬玉容時,是怎樣的心情。可是她知道,司馬玉容會有怎樣的絕望,這種痛,她曾親身經歷,感同身受。那個還未出世的孩子,都沒能來到這個世上,看一看萬里河山,卻生生死在母親的肚子裡,死在父親的劍下。
眸子,驟然狠狠注視慕容元楹離去的方向,若傾城恨之入骨。懷裡的司馬玉容,身子冰冷,身上的鮮血已經凝固。這樣的炙熱消失後,剩下的唯有仇恨!她從不知道,曾經溫潤如玉的慕容元楹,會親手殺死自己的妻兒,這樣的冷漠無情,這樣的嗜血殘忍。
拳,緊握。
公主,你放心,就算賠上傾城一命,傾城也會竭力去做,你沒能做完之事。雲國,大毓,決不能這樣毀在慕容元楹手上。
一聲長歎,頃刻間淚如雨下。遙遠的天際,皓月如霜,冷風呼嘯撫過她傾世的面孔。依稀間,她彷彿看到那個俊朗的男子,一貫的桀驁不馴,卻只為她一人癡心不改。
司馬逸,對不起,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你為我所做的一切。謝謝你,用你的生命,這樣炙熱的愛過我。也謝謝你,曾經出現在我的生命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