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若傾城忽然淚如雨下。薄薄的唇,止不住顫抖,最後發出顫抖的聲音,「弄痕……」話音剛落,已是淚流滿面。
瘋似的,若傾城衝向弄痕,不顧一切的抱住她。那一刻,冷若冰霜的獨孤弄痕亦淚落無聲。兩年不見,卻恍如隔世。
「都以為大毓朝的皇后娘娘是何等高高在上,何等威嚴不可侵犯。如今卻要抱著我哭鼻子,若是被人知道,怕是要笑話死了。」弄痕帶著濃濃的鼻音,說得輕巧,內心卻格外沉重。曾經,**巫山枉斷腸。而今險些,一別生死兩茫茫。
若傾城撲哧一下,含淚帶笑,「還說我呢,你這兩儀閣主何時變得這樣會說話?」
弄痕的眸子暗了一下,想起了千雲。都說做了母親的人,嘴巴都會變得瑣碎,想必是真的。
一聲輕歎,弄痕斂了神色,「走,我帶你出去。」
下一刻,若傾城驟然按住弄痕的手,眉色微凝,神色肅然,「不,我不能走。」
「你說什麼?」弄痕凝眉,「你瘋了嗎?你可知這是哪裡?」
「我知道,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留下來是什麼後果。可是弄痕,我若一走,蘇城池必然會跟雲國聯手,到時候元策就會更加危險。」若傾城拂開弄痕的手,話語堅定不容置疑,「唯有穩住蘇城池,才能為元策贏得一些時機。」
弄痕眼底的光閃了一下,「那你想過自己沒有?蘇城池對你,從來不懷好意,你若留下,何嘗不是危機四伏?」
「傾城命薄,如今能珍惜的人和事已然不多。如今見你安然我也心安,唯有元策的安危尚日夜懸心。弄痕,我不似你,有著莫測高深的武藝可以救人於危難,我所能做的,只是盡自己的綿薄之力,讓自己所珍視的至親好好活下去。」若傾城面色微白,話語懇切而輕柔。其中,難免令人心酸。
「我不管你心中所想,今日我來了,就不會留你一人在此。」弄痕伸手去抓若傾城。誰知若傾城忽然抓起桌案上的瓷碗,彭的一聲砸碎,碎片在手,死死抵著嬌嫩的脖頸。
眸色一沉,若傾城的倔強從不需懷疑,「弄痕,別逼我!」
「傾城你做什麼?」弄痕顯然被若傾城嚇了一跳,沒想到她竟這般堅決。
「我一走,蘇城池就會驚覺,就會打草驚蛇害了元策。所以弄痕,我不會走,至少在確定元策是否安全之前,我一定不會離開這裡。」脖頸處,因為與瓷片的近距離接觸,緩緩溢出少量鮮血。
「你!」弄痕一驚,亦不想讓若傾城受絲毫損傷,驟然跺了跺腳,「你怎如此冥頑不靈?」語罷,赫然轉身,頓時身駕輕功,竄出營帳。
瓷片落地,帶著些許嫣紅,發出令人心碎的聲響。
若傾城癡癡的坐在床榻上,望著弄痕消失的方向,久久沒有回過神。當年國破,她原以為只能了此殘生,不想卻一步步走上了今日的位置,多少鮮血的洗禮她才能與慕容元策站在一起,並肩而立。可是今日,她卻隱隱只覺不安,彷彿再見便是訣別。
元策,我想你了,你可安否?
一心只為君相系,千里奔波亦歡暢。前塵往事斷腸詩,儂為君癡君可知?
弄痕自蘇城池營帳出來,便一路直奔青龍關。她很清楚,如今出來慕容元策,再也沒人能救若傾城,至少她已無能為力。就像若傾城所說,她不能害了慕容元策,否則按照若傾城的性子,哪日慕容元策不測,她必生死相隨。
慕容元策被困青龍關已久,已然三天未曾合過眼,整個人憔悴不堪,滿臉的鬍渣子。面上的疲憊教人心疼,教人不忍。
「皇上,您休息一下吧,如此熬下去,只怕有損龍體啊!」蕭漠南擔憂不已。
誰知慕容元策的視線一直落在眼前沙盤上,這樣一座四面楚歌的孤城,怎樣才能突圍,怎樣才能有一線生機呢?
「皇上!」蕭漠南跪地,「皇上已經三天不眠不休,如此下去怎麼得了?還望皇上顧及自身,萬莫敵軍未至自身先垮了。」
一聲長歎,慕容元策攙起蕭漠南,眼睛裡泛著紅色的血絲,「還說呢,你不也陪了朕三日,何曾休息過?」語罷,將手中的籐鞭丟在桌案上,「罷了罷了,再怎樣也找不到出處。南陵王你便去休息吧,朕答應你就是。」
蕭漠南這才放心的舒了口氣,「謝皇上!」
話音剛落,蕭漠南忽然眉色一斂,陡然衝著窗外怒喝,「誰?出來?」驟然以自身擋在慕容元策跟前,掌心聚力,隨時準備出手。
「是我!」一個漂亮凌空翻,緊接著三百六十度旋身落地,腳尖一跺,弄痕穩穩佇立在二人面前。身手凌厲不減當年,眉目間的幹練愈發惹人注目。手中,還是那柄冷劍,月光下熠熠生輝綻放著迫人寒光。
「弄痕?你還活著?」慕容元策一驚,驟然望著同樣詫異的蕭漠南。心裡咯登一下,弄痕再現,意味著什麼?是否意味著傾城有難?心,瞬間提到嗓子眼,慕容元策迫不及待道,「你怎會在此?可曾見過傾城?」
弄痕垂落眼簾,握緊手中冷劍,「我便是為了傾城而來!」
慕容元策的身子顫了一下,「此話何意?」
躊躇了許久,弄痕正了臉上的顏色,一字一句道,「傾城在……蘇城池的營帳!」
一語既出,慕容元策臉上的神色全然變了。原本略顯蒼白的臉,此刻愈發面無血色,雙眸空洞到極點。顫抖的唇,發出痛徹心扉的一聲呼喚,「傾城……」話剛匍出口,眼底已經升起薄薄的霧氣。
連蕭漠南都清楚,若傾城深處蘇營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若傾城的生死全在蘇城池的一念之間,而蘇城池的性子卻是睚眥必報。難保他不會把對若紂對慕容元策的恨,發洩在若傾城身上。到那時,若傾城一介弱質女流必然會受盡凌辱。
退一步講,憑若傾城與蘇城池的恩怨,憑蘇城池對若傾城殘存的慾念,他又豈會輕易放過若傾城。依著若傾城的脾性,士可殺不可辱,一旦受了侮辱,哪裡還會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