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涼的手,撫上脖頸間的咬痕,若傾城驟然瞇起美麗的眸子,眼底恨意正濃。蘇城池,早晚有一天,我會親手殺了你!為枉死的玉姐姐,為憶兒和蕭貴妃,找你填命!蘇城池,我絕不會放過你!絕不會!
五指驟然緊握,指節青白,指尖深深嵌入肉裡。
當夜,聖旨下,靈音公主下嫁玉涼國為妃;當夜,靈音公主割腕自盡,舉宮震驚。
所幸宮人發現及時,靈音公主未死,僥倖存活。
朝廷與玉涼國達成協議,公主遠嫁,兩國休兵。大毓朝重開雲幽十六州的邊境貿易,玉涼國的軍兵不許再騷擾城中百姓,各自堅守邊境線,不得逾越半步。唯一無法達成合議的是玉涼國借此不肯稱臣,必要與大毓平起平坐。
為此,朝中各派紛爭。
最終,慕容元策退了一步。到底付出了一個公主,慕容元策也是想兵不刃血的處理雲幽十六州之困。邊境,到底是朝廷可望不可及的地方。天高皇帝遠,他所能做的,也只能這麼多。
三日後,公主啟程,遠嫁玉涼國,整個皇宮瞬間又熱鬧了。
只是看熱鬧的,總要多些。
對鏡照著,若傾城在脖頸處擦傷膏藥,而後施了些細粉,看上去完好無缺。所幸有劉太醫的膏藥,才能好得這樣快。再過幾日,怕是連痕跡都看不出來了,便能如初光滑。
寂寥忽然闖進來,神色有些異樣,「不好了。」
若傾城凝眉,「怎如此驚慌?皇上來了?」
「不是。」寂寥剛要開口,外頭的喧鬧聲再次響起。
「外頭發生何事?」若傾城起身,緩步走向門口。
「是靈音公主。」寂寥忙道,制住若傾城幾欲開門的動作,面露難色,「還是不要見吧,我猜她是為了和親之事。」
伸出去開門的手,瞬間縮了一下,若傾城看了寂寥一眼,臉色有些凝重,「她也可憐,無端端被當做議和的物件,就這樣被丟出去了。」
「這是聖旨,也是她的命。」寂寥幽然。
正說著,大門卻被人一腳踹開,一個容貌俏麗的年輕女子哭著撲進來。錦衣華服襯著她姣好的面龐,一雙明亮的眸子已然腫得像核桃般。一見到若傾城,她便哭著跪爬到若傾城腳下,緊緊抱著若傾城的腳踝哀聲痛苦,「皇嫂,皇嫂救救我吧!救救我吧!如今唯有你才能救我,求求你,救我一命。」
寂寥忙上前拉開她,確認是靈音公主無疑。不由安慰道,「公主,事已成定局,你求貴妃娘娘也是於事無補。還是快起來,好生回去養著吧。」
靈音公主哭著再撲上來,若傾城看了寂寥一眼,寂寥會意的轉身關門。
俯身攙起她,若傾城面露哀色,「公主,不是本宮不幫你,實在是本宮愛莫能助。和親乃是前朝政事,本宮身為宮妃,豈能以一己之身而干政。牝雞司晨之罪,本宮擔當不起。」
「皇嫂,我不想去玉涼國。玉涼國的國主都已經年過六旬,若我去了,就真的回不來了。」玉涼國素有殉葬的規制,六旬老國主無疑是過一天少一天的人,誰也不知道他哪天早上起不來就死了。那時宮妃殉葬,無論出身如何,都逃不過這樣的宿命。
「公主為何不去找皇后?」若傾城淒然。
靈音公主哭著搖頭,「皇兄根本不願見皇后,我就算有心去求也無濟於事。在皇兄心裡,夕貴妃嫂嫂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皇嫂,你就當可憐靈音,救我一命。靈音當牛做馬,也不忘皇嫂的大恩大德。」
說著,靈音公主不斷以頭磕地,教若傾城的心也跟著軟和下來。
「公主?公主別這樣,本宮受不起!」若傾城忙不迭攙住她。深吸一口氣,若傾城眸色黯然,扭頭望著寂寥,「寂寥,你去一趟春風殿,請皇上過來一趟。」
寂寥頓了頓,「娘娘,連皇后都接不了這燙手的山芋,您何必……」何必攬在身上!
若傾城取出絲絹拭去靈音公主臉上的淚水,「也算是感同身受吧。」
眼神顫了一下,寂寥有些微微心疼,轉身離開。
「你先回去,成與不成,本宮盡力而為。」若傾城唯一不確定的是自己在慕容元策心裡的地位,是無可取代還是永遠的替代?
「有皇嫂在,一定可成。」靈音公主的臉上漾開稚嫩生澀的笑,儘管一閃即逝,若傾城卻依稀看見自己當年的影子。那時候的她,不也這般純真無暇嗎?心,生生的疼,狠狠的痛,到底多少傷害的累積,讓她變成今日的模樣?
工於心計,甚至不惜雙手染血?
那一刻,她只想留住靈音公主臉上的笑容,只為祭奠自己逝去的流年。
目送靈音公主離去時略帶喜悅的背影,若傾城只覺心中淒涼。站在門口許久,直到聽見腳步聲,赫然回眸才知曉慕容元策已經站在自己身後。外頭的高呼聲,她竟也未曾聽見,可知自己走神得如此厲害。
慕容元策望著她微微癡凝的表情,心裡彷彿生了刺,一觸即疼。
「臣妾參見皇上。」若傾城淺淺行禮。
他卻拾起她的柔荑,當下將她攔腰抱起,逕直抱進房去。小心的將她放下,慕容元策寵溺的點一下她的鼻尖,「怎麼站在門外,不知道自己受了涼經不得風嗎?」
若傾城看著他的眼睛,忽然有種想哭的衝動。眼眶紅了一下,不由的半低著頭深吸幾口氣。
「發生了何事?怎麼哭了?」慕容元策心驚的以指尖抬起她的下顎,目光柔軟得宛若春日之風,掠過人的心頭,暖暖的疼。
「皇上,臣妾你了。」若傾城赫然抱住他的脖頸,任憑淚水滑落。一日不見,她是真的想他了,這次,她不想自欺欺人。
輕輕拍著她的背,慕容元策深情相擁,「朕在這裡。」
哽咽許久,若傾城才鬆開自己的手,四目相對,她笑得勉強,「皇上,可否答應臣妾一件事?」
「只要朕能辦到。」慕容元策緊握她的手。
「取消和親。」
若傾城的話剛匍出嘴唇,慕容元策的臉色隨即變了。目光霎時沉冷,「靈音來找過你?」
心頭一顫,若傾城低頭不語。耳邊是慕容元策無溫的聲音,「這件事,斷無更改的可能。無論是誰,都不能左右此事。」頂上傳來如芒的刺眼,她知道,那是他肅殺的目光。心,微寒,薄薄的唇不禁抽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