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穿越重生 > 紅樓之林如海重生

正文 42第041章 : 文 / 雙面人

    黛玉只比寶玉小一歲,乃是巡鹽御史的千金,和寶玉豈非天生一對?

    賈母最疼寶玉,但凡是好的都想給寶玉,別的也都不顧及了,今聽林如海對寶玉讚譽甚高,不似賈政對寶玉總是吹鬍子瞪眼,想來也覺得寶玉好,林如海如今位高權重,若有這樣的岳家幫襯,何愁寶玉前程?

    賈母越想,越覺得此念不錯。

    黛玉乃是自己嫡親的外孫女,賈敏又是自己最疼的女兒,將來黛玉進門了,還能不和自己親?賈母既如此疼愛寶玉,自然不願寶玉將來的媳婦遠著自己,反親近王夫人去。

    賈母又想到黛玉抓週日得了宮裡的賞賜,這是何等的體面,便是公主郡主也未必能得到那樣的恩典,這樣好的女兒,若是不早早下手,惦記著她的人家好多著呢,竟是早早定下要緊,想到這裡,賈母當晚便叫來賈政,向他吐露自己和林家結親的意思。

    賈政最敬佩林如海,又聽黛玉抓周只抓了詩經筆墨,遠勝寶玉,聽林如海言談之間極疼此女,哪有不答應的道理,忙笑道:「一切但憑母親做主。」

    賈母歎道:「我都是為了寶玉。」

    賈政忙躬身道:「寶玉那個孽障,竟讓母親如此費心,實是兒子的不是。」

    賈母嗔道:「你罵寶玉作甚?沒聽到姑老爺對寶玉讚不絕口?我早說了,寶玉有天大的造化,不過是脾氣奇詭些,終究沒什麼要緊,單是這份冰雪聰明,府裡上下誰人能比?將來若能得你妹婿扶持,還怕沒有如花似錦的前程?」

    賈政臉上掠過一絲笑容,嚴父慈母,他何嘗不疼寶玉?只是有賈珠珠玉在前,寶玉抓周在後,他心裡難免更看重賈珠些,何況如今趙姨娘又有了身子。

    賈母又道:「你妹婿的學問你是知道的,咱們家親上加親,再好不過了。」

    賈政想了想,道:「只不知妹婿願意不願意。」

    賈母眉頭一挑,道:「你妹妹是我嫡親的女兒,怎麼就不願意了?何況天底下哪裡還能挑出比寶玉造化更大的人?再說了,你外甥女嫁到咱們家,不必擔心公婆刻薄,也不用擔心受委屈,再好不過了。你只管放心,這事我有主意。」

    賈政一想不錯,黛玉嫁到別人家,難免有些委屈,哪裡比得上嫡親的外祖母和舅母,不看僧面看佛面,總不會像別人家那樣對她挑三揀四,於是躬身應是。

    賈政道:「這件事要不要跟太太說一聲?」

    賈母搖了搖頭,道:「還沒影兒的事,跟太太說做什麼?且先藏在心裡罷,等有了眉目再跟她說不遲。」賈母最明白王夫人的性子,未定之前,竟不能讓她知曉,免得她為了自己的私心,竟不願意這門親事。

    賈政不解賈母心中所想,只得答應。

    但是王夫人何等人物,在榮國府裡哪裡沒有人,縱然在府裡不如賈母之勢,總有那麼幾個常給她消息的人,很快便知道了賈母和賈政說的話,他們在裡間說,有人在碧紗櫥裡照應寶玉,自然就聽到了隻言片語,告訴了王夫人。

    王夫人不覺動了氣,自己嫡親的兒子娶媳婦,難道她這做母親的竟做不得主?她如何不知賈母的意思,無非是想讓寶玉媳婦更親近她而非自己。

    賈珠定的是李家小姐,李守忠乃是四品國子監祭酒,書香清貴,賈珠讀書出仕難免都要李家幫襯,又是賈政定下來的,將來李家小姐進門,王夫人不好十分彈壓,畢竟賈政不過從五品,若給了李紈委屈,說不得她竟回娘家哭訴,李家惱了,恐對賈珠不盡心。因此她只想著將來寶玉說親,必定得是自己滿意的,哪裡想到,賈母竟要做主娶賈敏之女。

    王夫人如今忌憚林如海,不敢對賈敏如何,但是林如海卻斬殺了自己娘家的族弟,她哪裡能毫無芥蒂地迎娶林黛玉做兒媳婦?自己當初盼著鳳姐進門,好與自己親近,賈母看中黛玉,未嘗不是和自己的想法一樣。她絕不能讓自己的兒媳婦親近賈母。

    王夫人偏生做不得寶玉的主兒,只能盼著林如海不答應。

    卻說林如海從賈家出來,次日又去沈家拜見,別處都沒過去,因宣康帝如今忙著北疆之事,一時不得空召見他,他便操心起張大虎的婚事來。

    張大虎如今雖已五品,卻是寒門出身,京城中名門世家都嫌他根基窮酸,連房舍都沒有,不願以千金許嫁。明知張大虎文武雙全,將來執掌京營,位列一品,那些小官小吏之家的女兒,林如海卻又看不上,不免有些煩悶。

    顧越來見他時,見狀,關切地道:「什麼事情值得你如此?」

    林如海忍不住道:「還不是虎子的事兒。他如今已是二十來往的年紀了,我雖未當他是親兒子一般,但亦作晚輩待之,偏生他父母俱無,親事自然該由我做主。」他想著令其母子團聚,但是名不正言不順,不好去打聽趙家的事情,只好暫時擱置。

    那年顧越同林如海從金陵回姑蘇,自然認得張大虎,如今進京一下船便見他來接林如海,心中自然又多了三分好感,聽了林如海的話,莞爾道:「你在京城停留不了幾日,如何料理他的親事?又什麼煩心的?他現在雖然有官職有品級,卻沒有根基,尋常官宦之家擇親必然是看不中他。不過,他在御前走動,不是沒有人家願意和他結親。」

    林如海歎了一口氣,道:「我倒是想給他擇一門好親,只一時不得滿意的。那些願意和他結親的,未嘗不是因為他在御前走動,我哪裡看得上。」

    說著,又笑道:「虎子滿腹經綸,武藝高強,從武舉出身,高中狀元,撇開出身不提,那些世家子弟又有幾個能和他一較高下?不是我自誇,十個裡有八個比不得他。俗話說,英雄不問出處,太看重出身未免太淺薄了些。」

    顧越撲哧一笑,想了想,頗為認同林如海之言,張大虎的確出色之極,便是他自己的兩個兒子也比不上,不由得玩笑道:「若是你願意,看我女兒如何?」

    林如海聞言,頓時一怔。

    顧越確有一女,閨名顧逸,年方十四歲,生得秀麗出眾,性情溫柔剛強,也精通琴棋書畫,先前顧家壞事,沒人願意登門求娶,後來顧家遠在粵海,顧夫人不捨得她嫁在當地,恐顧越回京,與女兒相隔數千里,故如今仍舊待字閨中。

    上輩子顧逸所嫁的人家倒和顧家門當戶對,名聲甚好,奈何成婚不久,便露出本性來,貪杯好色,不讓賈璉,甚至猶有過之。原來為了說一門好親,之前潔身自好的好名聲都是裝出來的,若非忌憚顧越步步高陞,恐早和孫紹祖對待迎春一般了。即便如此,丈夫好色,婆母刻薄,顧逸的日子過得並不如何順心,兼之丈夫寵妾太過,膝下並無兒女。

    想到這裡,林如海雖覺張大虎絕對配得上顧逸,但想到兩家門第,他便道:「虎子雖說出身不好,但論及本事人品,確實配得過,只是你捨得女兒下嫁?」

    顧越呵呵一笑,道:「你教導出來的,我有什麼信不過?」

    他本是一句說笑,但細細想來,倒覺十分相配,忍不住道:「你知道,我素來不在意那些世人眼裡的規矩,下嫁又如何?聖人的女兒選駙馬,難道不是下嫁?你自己也說了,英雄不問出處,何況虎子又有這樣的人品本事,我女兒過去便有品級,又沒有什麼糟心的親戚鬧騰,比嫁給那些倚仗父母權勢仍是白身的世家子弟好多著呢!」

    林如海不禁喜悅起來,兩家結親,既能為張大虎擇一賢妻,又能免顧逸上輩子淒慘之境,在他看來,竟是兩全其美的好事,然而他嘴裡仍道:「難為你看得上他。」

    顧越笑道:「我越想,越覺得不錯,如海兄你看呢?虎子如今乃是五品,只比我低一品兩級罷了,但是他年紀輕輕,將來未嘗不能高昇,他為人又正派,至今不曾拈花惹草,頗有你的風範,

    我有什麼看不上的?說實話,我倒覺得,我還不如他呢。」

    林如海大笑,道:「不是我說,虎子確實好得很,將來說不定你我都不如他!」

    說著,神色嚴肅道:「只有一件,虎子雖非我親子,但是我卻不曾怠慢過他,他出身原不好,若是你們家看不起他的出身,或者令千金進門後亦自恃出身高貴,這門親事竟不結為妙,免得將來反生嫌隙。虎子還有一母,至今不知下落,一個女人家流落他鄉,指不定遇到過什麼,若有一日同虎子團聚,你這女兒也不能瞧不起婆婆。」

    顧越正色道:「我女兒我如何不知?夫妻相合、婆媳和睦才是興旺之兆,我們家經歷了這麼些事,又受盡世人冷眼,我女兒絕不會自恃出身便瞧不起他人。」

    林如海聽了,方歡悅起來,道:「這麼說,你當真看中了虎子?畢竟他是從武。」

    顧越道:「若虎子不是你教導出來的,我還不放心呢!便是從武又如何?我講究這些勞什子。你若答應,便遣官媒提親,若是虎子不答應,便就此作罷。橫豎我就這麼一個女兒,也不指望她嫁給達官顯貴替我們家拉攏勢力,只盼著她嫁得平安,過得順心。」

    林如海點頭道:「我同虎子商議一番,你只管放心。」

    送走顧越,林如海叫來張大虎,便說替他擇了一門親事,乃是顧越之女。

    張大虎怔了怔,隨即道:「我是什麼出身?哪裡配得上顧家的千金?何況我現在無家無業,一年只有那麼些俸祿,又憑什麼娶親呢?沒的玷辱了人家小姐。何況宮裡傳來消息說,北疆戰亂,我想效力軍中,這一去,不知生死,更不敢答應了。」

    林如海聞言,亦是一愣,他倒是忘記了,張大虎從軍,少不得別離。

    張大虎恭恭敬敬地道:「老爺替我回絕顧家罷,我原是一無所有的人,數日便要隨軍出征,不敢耽誤小姐終身。」

    林如海想了想,道:「虎子,你同我說實話,撇開家業和從軍,你願意不願意這門親事?」

    張大虎面上掠過一絲羞澀,低聲道:「顧大人這樣看中我,我自然是受寵若驚,哪有不願意的道理?老爺替我擇了這門親事,想必小姐品格極好。」

    林如海聽他實話實說,頓時一笑,道:「你願意便好,橫豎憑著你的本事,不難打拼出一份家業。再說,便是作親,也不是在眼前成親,顧家小姐還沒及笄呢。這樣,我再問問顧大人的意思,告訴他你要效力軍前,若是他仍舊願意結親,等你平安回來,功成名就,咱們便遣官媒上門求親,你看如何?顧大人不在意,你也就別妄自菲薄了。」

    張大虎到了這樣的年紀,早就想著娶妻生子了,偏生如今又要從軍,便暫時擱下,但是他本就是滿腔雄心壯志,絲毫不認為自己比那些世家子弟差,既然林如海如此言語,顧越又看中自己,答應又何妨?林如海待他極好,必然不會擇一門不好的親事。

    聽張大虎說自己願意,林如海便又去了顧家。

    顧越一聽,反倒讚賞起來,告訴林如海道:「虎子若是從軍,只管放心去,等他回來,你們登門求親,橫豎我要留女兒在家中幾年。」

    張大虎自然對顧越感激不盡,顧越不嫌他出身,以千金許之,他還有什麼不足?

    倒是顧夫人有些心疼女兒,想讓女兒嫁入書香世家,琴瑟和鳴,但是聽了顧越細說張大虎為人,乃是文武雙全,才學上並不比自己兒子差,只是從了武而已。又有林如海作保,他們家深受林如海好處極多,林如海乃是正人君子,既雲張大虎前程似錦,那麼便不是謊言。對於張大虎出征,顧夫人倒不如何在意,原說了,等他平安回來便結親,若是不曾歸來,自己家自然是給女兒另擇他人,倒也耽誤不了女兒的終身。

    如此一想,顧夫人也覺得張大虎這門親事不錯,不管如何,女兒低嫁決計受不得委屈,張大虎沒有父母,女兒過去便能當家作主,便是母親找了回來,她非官場上人,一概應酬交際都得自己女兒出面,想來亦不會刻薄女兒。

    不日,張大虎果然請命出征北疆,宣康帝愛其勇武,宮中不差他一個龍禁尉,又聽林如海極為推崇,說他有勇有謀,便允了。

    出征之前,張大虎用自己的俸祿請人打了一對金簪,乃是按著自己畫的花樣,原想送給顧小姐的,但是他想到自己此去不知生死,何必送了這樣的禮物,反壞了顧家小姐的名聲,又讓她惦記著,因此便揣著金簪上馬離去,竟未送出。

    林如海得知後,僅是一笑,只盼著他平安回京,再送給顧逸。

    在這些日子裡,林如海又去了賈家一回,聞得賈璉給賈珠出的主意,不禁啞然失笑,賈珠已歇息許久了,臉上有了一點血色,見了林如海,倒有幾分羞赧。

    林如海此來,乃向賈政舉薦了一位極有名的先生,令賈珠賈璉過去讀書。

    和賈家家學裡的賈代儒相比,林如海薦舉的這位周先生名氣更大,學問更好,在京城開了一傢俬塾,因他性子不好,又是自家的私塾,尋常人難進,若不是林如海曾經以一副棋勝了他,又在京城幾年,頗有來往,賈珠和賈璉未必進得去。

    只有一件,進了周家的私塾,便得住在周家,五日方回家一日。

    賈赦毫不在意,賈政欣然應允,知兒子此去,學業必然進益,成名可望,忙親自封了贄見禮,帶著賈珠過去拜見,擇了上學之日,命賈珠和賈璉一同入塾。

    林如海便是瞧在周傢俬塾的規矩,賈珠此去,不再受賈政夫婦督促,周家學中不獨只學四書五經,亦有君子六藝,若是能安安穩穩地在周家求學,想必賈珠不會落得早早亡故的下場,對於賈家,到如今,他已是仁至義盡,將來全靠這兄弟二人擔負了。

    倒是林如海來賈家兩次,每次見了賈母,總是誇讚寶玉極多。

    林如海鑒貌辨色,又深知賈母脾性,聽她誇讚寶玉的時候,經常提起黛玉,他若再猜不出賈母的打算,便不是林如海了。想必賈母也知道寶玉和黛玉年紀甚幼,彼此身份懸殊,方不好明言,只盼著他心裡明白。

    林如海暗暗冷笑,別說他看不上賈寶玉,便是賈寶玉天下有一無二,他也不會同意女兒嫁入賈家,難道上輩子他所見都是虛無縹緲的麼?

    他未曾報復賈家,並不他忘記了女兒的委屈。

    他自覺女兒有那樣的下場,幾次反省,多是自己思慮不周,只想好好補償女兒。

    因此,對於賈母的話,林如海總是不置可否。

    大軍出征後,宣康帝雖掛念北疆,但卻有空召見林如海了,又叫他進宮來,細問鹽政瑣事,並日後打算,林如海趁機不再去賈家聽賈母說話,數日後宣康帝令其回南,他也只是去賈家辭別,再無言語可說。

    賈母見林如海不曾動心,倒有些失望,旋即精神一震,寫了一封信夾在林如海捎帶回去給賈敏的禮物中,女兒貼心,總會願意和娘家親近,親上加親,豈不甚好?

    林如海淡淡一笑,權當不見,逕自帶回南方。賈敏上輩子幾次三番地說賈寶玉生性頑劣,不喜讀書,連帶黛玉對賈寶玉印象極差,若不是後來自己送黛玉進京,焉能生出情分。賈敏又知自小結親的不好,在賈璉親事上尚且如此小心,哪能早早將女兒許出去,何況她不是不知道自己擇婿的條件,再怎麼和娘家親近,也越不過自己親生的兒女。

    林如海走後不久,顧越便進宮當差了,因他在宣康帝跟前走動,宣康帝念著老相國從前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又見他才氣極高,為官幾年並未貪墨分毫,倒和其兄頗為不同,便把從他兄長手裡抄沒的顧家宅邸賜還於他。

    顧相一生清廉,又不曾外放,居住的一直是祖宅,作價千餘兩。

    價值一千多兩銀子的宅子在宣康帝和旁人眼裡算不得什麼,然而旁人見宣康帝如此舉動,便知顧家又要起復了,心思轉了轉,竟是和顧家交好要緊。

    卻說顧越接到聖旨後,立即打馬到了顧宅門口。

    望著破敗的宅邸,漆色剝落的朱門,沒了懸掛其上的匾額,饒是顧越風流不羈,生性豁達,仍舊忍不住熱淚盈眶。

    他自小長於此處,嚴父慈母,雖說不如林家那般富貴無匹,但在京城亦是一流,誰能料到父喪後傳給大哥沒幾年,便因大哥獲罪入了官。當初入官時,大哥家中所有悉數官賣,他本打算折變了東西,用得到的銀子把此處買下,不曾想宣康帝交代了留著,故未得手,只買下了大哥家的女眷,恐他們在京城倍受恥笑,遂送到了田莊上過活。

    顧越靜靜看了半日,回首對跟隨自己過來的管家道:「聖人恩典,將咱們的老宅子發還於我,一會子你去賬房支銀子,好生修繕一番,不日咱們便搬回來。」

    管家聽了,躬身應是,道:「老爺這樣出息,老太爺在九泉之下,終於能瞑目了。」

    他原是顧家的大管家,忠心耿耿,看著顧越兄弟們長大,甚受顧相倚重,事敗被賣,又被顧越托人買了回來,仍讓他做了管家,因此對於顧越,他心中感激非常,如今聖人發還祖宅,自然替顧越歡喜。

    顧越嘴角掠過一絲笑意,回到家中,見顧夫人在看帖子,便問是怎麼一回事。

    見丈夫回來,顧夫人放下手裡的帖子,起身上前,命人沏茶,笑道「想是見到咱們家又要起來了,除了原先一直與咱們交好的幾家外,各家各戶都送帖子來請咱們赴宴吃酒呢。」

    顧越走過去翻看了幾張帖子,都是如今在京城中十分體面的人家,淡淡地道:「自古以來,錦上添花者多,雪中送炭者少,沒什麼要緊,你心裡有數就好。橫豎我五天上班,一日休沐,沒那麼多清閒工夫,倒不必十分來往。」

    顧夫人點了點頭,她正有此意。她本是京城名門閨秀,娘家門第清貴,顧相在時,多少人家對她奉承不已,即便她是ど兒媳婦,身份仍是十分貴重,但是自從顧相仙逝,大伯壞事,她著實受到了不少冷落,經歷過世態炎涼,如何不知人心。

    顧越忽然翻到王家的帖子,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道:「王子騰家下帖子了?」

    顧夫人看了一眼,道:「是王家的夫人下帖子請我賞花吃酒,說他們家幾株花兒開得好。我想著王家如今位高權重,雖說文武殊途,沒什麼來往,但是終究得顧忌著些,太清高自傲反不好,故已回了帖子。」

    顧越丟下帖子,冷笑道:「無事不登三寶殿,請你過去,不知道打什麼主意呢。」王家和王夫人那些人做的那些事,哪裡瞞得過人,顧越亦明白得很,何況他和林如海交好,哪能不知道林如海險些被算計了去的事情,自然對王家十分不屑。

    顧夫人聞言,不由得納罕道:「咱們家堪堪起復,家底兒又不多,有什麼值得他們打主意的?不過老爺這麼說也有道理,他們家是一品,咱們家是四品,可是天壤之別。」

    顧越思索片刻,道:「你去瞧瞧,不管什麼事,只別答應。」

    顧夫人抿嘴一笑,道:「我還能不知他們家的為人?老爺放心罷,橫豎咱們家比他們家差了許多,他們想辦什麼事兒,也求不到咱們家。」

    次日,顧夫人打扮一番,便帶著女兒顧逸去王家赴宴了。

    王子騰夫人既看中了顧迅,自然不會直言,在請顧夫人來的同時亦請了不少交好的官員誥命眷屬,悄悄與情分最親密的南安王妃說了自己的意思。

    南安王妃撫掌笑道:「倒是一門好親,難為你們竟瞧中了。」

    王子騰夫人已打聽好些日子了,都說顧迅尚未定親,又見顧家得宣康帝這樣看重,愈加滿意,遂道:「我們家嫁女兒,等人家上門來求娶,總不能說許配二字,因此還請王妃細問問,替我們打聽一二方好,若定了這門親,明兒讓鳳哥兒給王妃磕頭去。」

    南安王妃道:「你放心,只管交給我。」

    等顧夫人到了,南安王妃打量著顧逸,忍不住連聲讚歎,年紀和鳳姐相仿,似乎還小些,然而言行舉止落落大方,倒比鳳姐更柔和些。

    王子騰夫人有心和顧家結親,亦拉著顧逸好一番讚歎。

    顧家未敗之前,壞事之後,她們都見過顧逸,倒也不如何吃驚,只是幾年前顧逸年紀尚幼,如今出挑得齊整,難免都有些驚訝,顧夫人不愧是名門閨秀,即便夫家大起大落,仍舊教養出如此好女,當即便有人問年紀。

    顧夫人何等聰明,聽眾人打聽顧逸的年紀,心中便明白了,只是他們家中的子弟自己亦有耳聞,多是依靠祖蔭,哪有一個比得上寒門出身的張大虎?便淡笑道:「小女年紀還小呢,當不起諸位這樣的誇讚。我們老爺疼她,想著等幾年再說。」雖然沒有和張大虎定親,但是兩家都說好了,她自然不會在此之前將女兒許出去。

    南安王妃笑道:「哎喲,哪裡還能再等幾年?別是好的都被別人家挑了去。」

    早在她們說話之前,王子騰夫人便命王熙鳳姐妹請來客中的年輕姑娘家到偏廳吃果子去了,故南安王妃說話也就沒有避諱。

    顧夫人心想,他們早已挑得了金龜婿,只等著張大虎凱旋,然後登門求親,雖說年紀大了些,但是自己也打聽了幾日,確實是極好的,何必急呢,因此笑道:「小女蒲柳之姿,出身寒薄,只有別人挑我們的,哪有我們挑人的,只好看緣分罷了。」

    眾人聽她如此言語,也都沒什麼話說了。

    南安王妃想起王子騰夫人所托,便道:「你們不急女兒的婚事,總該為府上的公子擇親了罷?你們府上的兩位公子年少有為,誰不稱讚?可曾定親了?若沒有,我給你們做媒,包準給你們說一門頂頂好的親事。」

    顧夫人一怔,怎麼說到自己兒子身上了?今日所見官員女眷家中可沒有和顧迅年紀相仿的女孩兒。她目光一閃,忽然一眼瞥見王子騰夫人眸子中的期盼之色,登時想起王子騰的長女九月便要及笄了,難道這便是王子騰夫人請自己賞花吃酒的緣故?

    顧夫人在京城時,亦曾見過鳳姐,知鳳姐的性格為人手段,大家面兒上說她是脂粉英豪,如何殺伐決斷,但是背地裡誰不說她是個潑皮破落戶,不僅不識字,打罵下人更有千百種的污言穢語,不堪入耳,她又知王家行事作風,以及王子騰夫人和王夫人做的那些事,哪怕鳳姐是個天仙,且是個琴棋書畫無所不通的天仙,她不願意結這門親事。

    顧夫人不知道自己是否猜測到了真相,寧可提前防備著,不能讓南安王妃開口提起此事,免得拒絕了大家面上不好看,於是便笑道:「怕是不必王妃替犬子費心了。」

    聽了這話,南安王妃和王子騰夫人頓時愣住了,難道顧迅已經定了親?

    南安王妃想起王子騰夫人說顧迅並未定親,便開口道:「怎麼?府上的公子已經定了不成?還是信不過我的眼光?」

    顧夫人忙站起身,滿臉堆笑,道:「王妃的眼光自是極好,只是我們老爺性子左,兒女婚事都得他做主,沒有我說話的餘地。我們老爺昨兒還說呢,他已選中了一家,兩家心中都有意,正想著等老宅修繕好了,搬進去,再打發人去求娶。因此,我們竟是辜負了王妃好意。」

    南安王妃面上有些不信,道:「我卻不信,怎麼我才說做媒,你們就有了人家?」

    顧夫人又看王子騰夫人似有幾分失望,便知自己猜測得八、九不離十,不由得更加小心謹慎,笑道:「偏生就這麼巧。王妃也知道,犬子今年十八歲了,再耽誤不得,因此我們進京之前便打算在京城裡給他說一門親事,因此才一進京,我們老爺就有打算了。」

    一席話說得南安王妃無言以對,看了王子騰夫人一眼。

    王子騰夫人挑三揀四,便是想給女兒選一門既顯赫又不會讓女兒受委屈的婚事,好容易看中顧迅既有門第根基,又有品貌才氣,比賈璉只強不差,哪裡想得到人家竟已看中了人家,不由得暗暗歎息。

    王子騰夫人忽然回過神來,只說看中了人家,並沒有說定親,也就是說他們家還能同他們結親,忙笑道:「聽顧太太這麼說,還沒定親罷?」

    顧夫人心中咯登一聲,果然便聽南安王妃道:「尚未定親,便做不得數兒。」

    顧夫人只好說道:「雖說尚未定下,但是兩家都有意,我們老爺好容易振興門楣,哪能對人家言而無信呢?因此,竟是有了□分的意思,竟是不能反悔。」

    南安王妃聽了,越發覺得顧夫人是推辭,臉上流露出一絲不悅來,道:「莫非竟比我看中的姑娘還好?倒要問問是哪一家了。」

    顧夫人登時紫漲了臉,心中焦急,不知如何是好。她也是歷經世事的人,原本想著自己說已經看中了人家,他們不該繼續追問,不曾想,反而意欲追根究底,自己本就是杜撰,哪裡說得出人家來?京城好人家雖多,卻未談及此事,自己此時若拿了他們這些人家當靶子,豈不是既得罪了南安王妃等人,又得罪了他們家?

    正在顧夫人無計可施之際,忽然聽到有人笑道:「小女螢豆之微,哪裡比得上王妃想作保的小姐?顧太太怕壞了小女的名聲,故此不肯明說,倒不是故意哄王妃。」

    你道此人是誰?眾人看去,卻是沈雪的夫人,亦是林如海表兄之妻。

    因林如海之故,顧沈兩家自是十分交好,何況沈家曾有一位相國,顧家也有一位,同為書香門第,本就有所往來,不過有了林如海,交情就更勝從前了。

    山東距離京城雖不是極近,卻也不遠,又逢沈原大壽,今年也要沈雪進京述職,沈夫人便早早帶著兒女進京,其子還參加了今年的春闈,榜上有名,前兒沈雪述職之後,仍舊返回山東,沈夫人因兒子參加殿試,便沒有跟著回去。

    沈王兩家沒什麼交情,其中又有林如海的緣故,偏生沈原今春已升了一品大學士,王子騰想拉攏他們,故王子騰夫人今日請客時,請了沈夫人過來。

    沈夫人膝下確有一女,今年十五歲,生得聰明伶俐,多少人求娶,都沒答應。

    聞得沈夫人替自己解圍,顧夫人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惶恐,沈雪已是封疆大吏,位列二品,他們家的兒子如何配得上沈家的千金。

    南安王妃疑惑道:「顧家是同你們府上議親?」

    沈夫人微微一笑,放下手裡才喝了一口的茶碗,道:「正是。顧大人和我們家林兄弟極好,若不是林兄弟早早回南,又因聖人才賜還了顧家的老宅子,我們兩家早就定了親了,哪裡還能讓王妃親自給迅哥兒做保山說親呢?便是知道迅哥兒極好,我們才忙忙地彼此說定,就怕別人慧眼識英雄,搶了我們家老太爺看中的金龜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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