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淑琴已經離家三天了,這三天來,陸以恆放下手中所有的事情全力尋找她,然而三天下來,卻一點線索也沒有。李淑琴這一離家,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沒有留下可尋找的印跡。而這三天,陸以恆蒼老了許多,一個如此挺拔威懾力十足的人,驀然間就老態畢露,可見李淑琴的出走對他的打擊有多大。
至少,這是淚瞳三天之後見到他之時的第一印象。
那天清晨,淚瞳回到店裡打理著店面時,陸以恆從門外進來。逆光下,他巍峨的身影彷彿有些許頹喪。淚瞳自知與他的會面是遲早的事,她沒有訝異,把店面的事情交給小貞小楓之後,便坐進了陸以恆的車裡。
李青識時的下車等候著,淚瞳坐在陸以恆身邊,還未等他問,她便抬眼對上他深邃卻黯淡的雙眸,開口想喊一聲「爸」,卻忽地想起什麼,忙改口說:「陸軍長,我知道您今天找我的目的。事到如今,我想,沒有什麼事情好隱瞞您的。您的妻子,李淑琴,是我媽,她在我十歲那年離開了我。那天在您家,是這十多年以來我和她的第一次碰面,我一直不知道我媽會是瑢止的繼母……」
陸以恆緊擰著雙眉輕歎:「這麼說,都是真的。」
淚瞳點了點頭,「是,我十歲那年,爸爸和媽媽離了婚。爸爸離開之後,從過多久媽媽把我交給叔叔撫養之後,也離開了。不過我沒有跟著叔叔生活,您見過我我的父母,那是我的養父母。」
對於她的話,陸以恆也並沒有接話,而是抽著煙凝神苦思著。
良久,他才轉頭看向她,眼神裡滿是疑惑,「你確定,你是她的親生女兒?」
淚瞳不解,「您,您這是什麼意思?」
雖然不被爸爸媽媽喜歡,但她從未懷疑過自己不是爸媽親生的,從未懷疑過。可是如今,陸以恆的這一問,讓淚瞳頓時錯愕。
陸以恆吞吐著煙圈,眉眼間仿似有解不開的愁結。
面對淚瞳緊張的追問,他欲言又止,卻最終搖了搖頭,「沒什麼。」
可是此刻的淚瞳神經卻異常敏銳,他越是說沒什麼,其實越是在掩藏著什麼事情。那麼,他不想說的到底是什麼事?她剛才的那句問話又究竟是什麼意思?
難道是……
她幾乎不敢想像。
女想可人。「陸軍長,您,您還是把話說清楚,難道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嗎?比如我的身世?」
「我,其實也不太確定。這件事情,以後再說。因為我的身份問題,不太方便去一些新聞媒體上發佈消息尋找你母親,不過我還是會繼續尋找她的,而且必須要短時間內找到她。她走得很決絕,沒有把藥帶走,也沒有帶走什麼錢……」
「藥?什麼藥?」淚瞳心切地打斷。
陸以恆狠狠地抽了幾口煙,又說:「她在去年的時候查出患了肺癌晚期,已擴散,她不肯接受化療,這段時間以來她一直在進行保守治療。好在靶向藥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但她若是貿然斷藥,她身體裡的癌細胞很可能不受控制的全面爆發。」
淚瞳只覺得一時間天旋地轉。
「肺癌……晚期……」她念叨著這幾個字,大腦裡已一片空白。
「是的,那天她在家裡突然間暈倒,送去醫院詳細檢查時才知道她的病情。她一直隱瞞著她的病情,不讓瑢止知道,你北京的姥姥姥爺也不知情。」
怎麼會這樣?
淚瞳做夢也不敢相信,那天她看到的容顏嬌好的她竟是個肺癌晚期病人?
不知不覺的,淚瞳的雙眸裡已積滿了淚水。
她的出現,果真是個錯誤。若她不出現在陸家,她們不相見,她便不會離家出走,更不會讓身體出現惡化的情況。
癌症……
這個世界醫學界的難題,無法根治的絕症……
為什麼她會得這種病?
淚瞳淚眼漣漣地望向陸以恆,「她有沒有相好的朋友?或是比較談得來的人?還有她可能出現的地方都有找過嗎?」
「她嫁給我之後,生活圈子幾乎都是以我為中心。她的朋友都是我的朋友,咱們軍區大院裡當然也有與她談得來的朋友,不過她存心離家出走,而且不想我們找到她,又怎麼可能去聯繫她們呢?眼下我最擔心的是她的身體,無論她做過什麼錯事,她也不應該選擇用這樣的方式去結束自己的生命……」
結束自己的生命?她覺得無顏面對她,所以才選擇離家出走的嗎?
淚瞳淒楚地搖了搖頭。
她真是好殘忍,好殘忍……
那年她沒有留給她一句話便離開,之後再也沒有出現在她的世界裡。十多年之後的再次重逢,她和她之是同樣沒有任何交集,除了一個眼神的交流,竟然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可是她就這麼走了,選擇讓自己自生自滅,而不願意給她一個交待,給所有人一個交待。
淚瞳實在是不明白,她心心唸唸的媽媽,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女人?
淚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下車的,當陸以恆的車子絕塵而去,當眼前的茫茫車流一波又一波的從她眼前經過,她竟然呆滯地站在原地一動也不能動。
淚,依然絕然不止。
這些天來,她所流過的淚比她這二十多年來流過的淚還多。
縱使當年被父母拋棄,她也未曾如此傷心落淚,然而現在的她就像是要把過去這麼多年來積聚的淚傾數發洩出來一般。
淚水已經模糊了視線,眼前的一切模糊不堪。
她就那麼肆無忌憚的站在大街上痛哭流涕,不理眾人異樣的目光,不理會世間變幻,她只想用這樣的方式發洩著心裡的苦楚。
霍啟東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看著她哭得瑟瑟發抖的身子,他竟伸手把她攬入懷中……
這個一向活潑開朗的小女人,因為什麼事情哭得如此傷心欲絕?不自覺地,他心裡升騰出對她的保護欲。他清楚地知道,若是之前對她只是一種男人對女人的征服欲,而現在在他心裡,已然生成一種強烈的男人對女人的保護欲。儘管她心有所屬,儘管她已為人妻,但他想保護她的心卻與日俱增。
哭得天旋地轉的淚瞳驀地被人攬入懷,她抬頭梨花帶雨的模樣煞是讓人憐愛,霍啟東不覺心頭一動。usw7。
可當淚瞳看清來人竟是霍啟東時,整個人從他懷裡彈出來,「怎,怎麼是你?」
「為什麼不能是我?那個讓你引以為傲的男人呢?你哭的時候他在哪兒?」霍啟東明顯的不把陸瑢止放在眼裡。
陸瑢止近來請的假實在太多,而他的工作卻又不容許他有半刻的鬆懈,再加上前天刑偵大隊又有個重大案子需要特警部隊協助,她已經有兩天沒見過他了。而這會兒,原本就脆弱的她聽到霍啟東的質問,不禁越發的想念陸瑢止。
可她仍然嘴上不服輸的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霍啟東沉著氣,拽著她的手腕說:「你是我喜歡的女人,你的事情我管定了。我早就說過那個什麼中校不適合你,他那種人最適合娶的就是他的工作,至於你,趁早和他離了,我向你保證,你要是今天和他離,我明天就娶你?」
淚瞳擦拭乾眼淚,滿臉慍怒地看瞪著他,「你要是再說這種話,我就跟你翻臉?」
她這輩子,也許會捨棄很多,但唯獨不會捨棄的,是她重視的親人,愛人,以及朋友。這些年來,他們幾乎就是她生活的支柱。若是沒有這些可親的人,她怎麼可能會有今天?若是沒有她的堅持,她怎麼可能收穫一份完美的愛情?
「霍啟東,你真的不明白嗎?我和你以前接觸的那些女人不一樣,我不是一個遊戲人間的人。我對生活很認真,對愛情很認真,對我覺得值得珍惜的一切都很認真。陸瑢止很多年前就已經駐紮在我心裡根深蒂固了,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取代他在我心裡的位置。無論他怎樣對我,哪怕他不接受我,我心裡都只會有他一個人,我這樣說你明白嗎?」是嗎?不過,我對你也是認真的。「」你的這種話應該對很多女人都說過的?我們兩個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你怎麼就不明白?「」如果你非要這樣說,那個中校也未必和你是一個世界的人。「
淚瞳啞然。
的確,她和陸瑢止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那麼優秀,倍受矚目,是部隊裡不可多得的人才,是黨和國家栽培出來的作戰精英,是高幹家庭出生的紅三代。而她呢,她不過是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草根女孩。但那又如何?她知道他優秀,她知道他的家世背景她就是坐上航空母艦也追不上。可她願意為他努力,努力成為一個配得上他的女人,努力在他身邊默默守護著他。她喜歡他,所以願意為他做這樣的努力。
霍啟東見她怔忪著片刻無話,說:」我沒有任何打擊你的意思,我只想告訴你,你曾經這麼執著的喜歡他,我也會同樣這麼執著的喜歡你,守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