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芸芳這才若有所悟地道:「老趙啊,你是說,這小瞳瞳跟淑琴是親戚?」
趙志勳急得直跳腳,「老婆子,你一世聰明,怎麼這會兒糊塗得腦子轉不過彎來了?那瞳瞳很有可能就是淑琴的女兒。」
雖然心裡也有這樣的疑慮,但單芸芳就是不想直面這個事實。
若淚瞳真是淑琴的女兒,這一家子的關係那真是亂套了。母女二人先後嫁給父子二人,這樣的事情要是被傳出去,不單是陸家抬不起頭做人,就連他們趙家也會淪為眾人眼中的笑柄。可雖是如此,單芸芳卻是個十分開明的老太太,與淚瞳的相處雖只有那麼短短的時間,但她知道她是個好姑娘,是個會心疼人的小姑娘。他們家瑢止能娶到這麼個媳婦兒,是瑢止的福氣。如今就算淚瞳真的是淑琴的女兒,她還是只會認定這一個孫媳婦兒。
她凝神片刻,轉頭看向趙志勳,「老趙啊,這事你怎麼看?」
趙志勳嗓門一開地嚷道:「我能怎麼看?雖說一個女婿能抵半個兒,但以恆好歹不是咱們兒子,他的事情,他自然會處理好。要是他實在接受不了瞳瞳和瑢止的事,那就想辦法讓瑢止調去北京,把瞳瞳也接過去,讓他們跟著咱們過。你趕緊的去收拾行李,咱們下午就回去了,擱這兒也幫不上什麼忙。」
單芸芳急了,「這個節骨眼上回北京幹什麼?這淑琴還沒找到呢,瞳瞳和瑢止的婚事也……」
越志勳急眼了,「你這個老糊塗,這瞳瞳要是和淑琴的關係是真的,這婚禮能不能辦還是兩說。行了,咱們也別跟著瞎摻和了,北京離這兒能有多遠?坐個飛機一天能跑個來回,瑢止的婚事到時有你操心的時候。」
趙志勳都這麼說了,單芸芳也只能聽從這個老司令員的指揮了。
……
屋子裡靜悄悄的,張偉男和章銳都去上班了,黃凡梅推著張紹輝出去曬太陽散步,家裡只剩下淚瞳一人獨自坐在陽台上,看著明晃晃的陽光下城市的街景繁榮。空氣中的塵埃飄浮在眼前,淚瞳伸了伸手,指縫間的光芒灼痛了她的眼。
手中一直握著電話,緊緊的,生怕一鬆開就會聽不到電話響起的聲音一般。
然而三個小時過去了,電話依然沒有響過。
她很想打個電話給陸瑢止,問問他找到人沒有。然而幾次讓熟悉的名字躍然於屏幕上,卻又不得不退出程序。
淚瞳不明白,她這是在關心她嗎?
手沒姥這。那個拋棄了她的女人,那個十多年來都沒有想過認回她的女人,她不是應該怨應該恨的嗎?可如今聽到她離家出走的消息,為什麼她會這樣忐忑不安,這樣的有苦難言?
她的離家出走究竟算什麼?
難道這樣一來就能彌補拋棄她的過錯嗎?
淚瞳看著茫茫天際情不自禁的笑起來,笑得淒厲婉轉,笑得眼淚不聽使喚的一次又一次從眼眶裡滑落下來。淚水一次次褥濕臉頰,鹹澀的液體滲入唇邊,苦不堪言的滋味讓她覺得她的出生就是一種錯誤。
董慧珊的話一次次迴響在耳畔。
她說過,因為朵朵的出生,讓她陷入一次次的苦難之中。原本屬於她的幸福生活因為朵朵而幻化成泡影,她不想面對朵朵,甚至於討厭朵朵。
而她呢?
她是否也是造成媽媽不幸福的主要原因?是否也是因為她才讓媽媽生活於困境之中,而如今,更是打破了她平靜幸福的生活……
她也會像董慧珊討厭朵朵一樣討厭她嗎?
淚瞳悲哀地又笑了。
有誰能真正瞭解,被媽媽討厭的孩子心裡的疾苦?
淚瞳側轉過身,雙腿蜷縮在寬大的椅子上,如同缺乏安全感的嬰孩,在陽光下汲取著些許溫暖。黃凡梅回家時,在屋子裡透過玻璃窗看到像只小貓般的淚瞳時,什麼話也沒說,悄然無聲的推著張紹輝回了房。
張紹輝雖然說不出話,但家裡的事情怎能瞞得過他?usw7。
女兒的情緒不對,他當然看出來了。
可黃凡梅並沒有把淚瞳的事情告訴他,她不想讓太多不愉快的事情壓抑在他心頭,而他又是個有苦說不出的人,煩惱只會讓他獨自憋悶,這樣對他的身體百害而無一利。
可張紹輝卻看著她張了張嘴,眼裡是明顯的著急。
黃凡梅把他挪去床上躺著,替他按摩著手腳,這是每天必須要做的。以前大部分時間都是淚瞳來幫他按摩著,可這兩天,黃凡梅實在不忍心讓她做,便自己花大量的時間來替他按摩。可就算十年如一日的按摩,他的肌肉還是無可避免的萎縮了。
她一陣心疼,視線對上張紹輝焦急的眼神,說:「你呀,別著急,咱們的兒女都長大成人了,他們的事情他們自己會解決的,咱們跟著瞎操心也不管用是不是?再說,咱女兒是多堅強多開朗一女孩啊,她不會讓自己難過太久的,放心。你呀,啥事都別管,家裡的事情都有我呢,你每天吃好喝好曬曬太陽好好睡覺,這就是你的工作,知道嗎?」
張紹輝張著嘴囁嚅著什麼,想說的話說不出口,他著急。
黃凡梅見狀握住他的手,問:「想讓淚瞳來給你按是不是?」其實黃凡梅清楚地知道,他哪是想讓閨女來給他按摩,他是想每天和淚瞳待一塊兒時間多一點罷了。雖然他是在受傷回家之後才見到淚瞳的,但他是打心眼裡喜歡這個閨女,哪怕淚瞳和他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
黃凡梅笑了笑,嗔怪地在他手背上輕拍,「咱閨女長大了,她都嫁人了,你還這麼粘著她。你呀,要盡快適應咱閨女不在身邊的日子,再過幾天她就搬去女婿家住了,以後啊,就是我這個老太婆每天陪著你嘍……」
張紹輝搖晃著腦袋,黯淡無光的眼裡噙滿晶瑩的淚光。
黃凡梅也情不自禁的傷感起來,「知道你捨不得閨女,我也一樣捨不得。可孩子大了當然要有自己的生活了,咱們倆當年不是也這麼過來的?」
當年他們倆任姓地私奔,直到他們父母病重過世時,她回家探望,卻仍然不被原諒和接受。以至於各自的父母離世時,她都不能盡一盡為人女為人媳的孝心,這是她此生最為遺憾的事。所以當初就算她有多麼不希望淚瞳與陸瑢止在一起,她也沒有強硬的去拆散他們。她不想自己的悲劇在兒女身上重演,多一份寬容與海納百川的心,就能讓一家人團聚在一起,和和美美地過著舒坦的小日子。她雖然沒讀過什麼書,但這個簡單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張紹輝瞧著傷感的妻子,一雙肌無力的手兀地動了動,好似要用盡全力去握住她的手一般。
黃凡梅驚愕之餘欣喜若狂,「老伴,剛才是你自己動的是不是?」她真希望不是自己眼花看錯了。而張紹輝的手指頭卻再次動了一下,黃凡梅緊握著他的手老淚縱橫,破涕為笑地說:「老伴兒啊,你別心急啊,我相信你的手會慢慢恢復的,到時啊,你就能把想說的話都寫出來給我們看了……」
張紹輝也驀地咧著嘴,一張褶皺叢生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
……
接近傍晚時分,淚瞳才接到陸瑢止的電話。
陸瑢止的聲音有些失望,「還是沒有找到,一個人要是有心要躲的話,就像我們進行了地毯式的搜索,還是沒有半點頭緒。」
淚瞳心裡一沉,她究竟會去哪兒呢?
握著電話,她竟然不知該說些什麼,電話那頭又傳來陸瑢止的聲音,「今天晚上我們會繼續找,你別等我,早點休息,有任何消息我都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
淚瞳輕應了一聲,說:「我,能不能給姥姥打個電話?」
「他們已經回北京了,這會兒應該到家了,我把那邊的電話給你。」
「好……」
淚瞳記下了電話號碼,把電話打了過去。
單芸芳在家裡收拾一番才歇會兒,接了電話聽到淚瞳的聲音,原本精神萎靡的她頓時就神清氣爽了,聲音也略顯興奮,「瞳瞳啊……」
聽著姥姥這麼慈愛的喚她的名,淚瞳百感交集,「姥姥,對不起哦,昨天我突然間走了,實在很不禮貌。今天你們回北京我也沒去送送你們,真的很對不起。」
「傻丫頭,咱都是一家人了,你說的這是什麼傻話?你的事情,我們也猜到了**分。其實啊,這都是造化弄人。你放心,我跟你姥爺都是思想開明的人,不會因為你和淑琴的關係就對你和瑢止的事情有看法的。姥姥可是盼著你和瑢止什麼時候能過來陪咱們住段時間啊,姥姥可喜歡熱鬧了,更喜歡開朗的瞳瞳。」
淚瞳捧著電話唇邊漾出微微的笑,「姥姥,您真好,我一定和瑢止抽時間過來看你們的,到時候我還要做我的拿手菜給姥姥和姥爺吃,好不好?」
「好好好,咱們瞳瞳真是個好孩子……」電話彼端的單芸芳樂得合不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