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殤雙手撐在兔兒兩側,將小小的她完全包裹在他寬大的胸膛之內,他的身上有一種奇異的香味,淡淡的混著些許藥味。
、zhuaji、兔兒慌張地望著他,身體緊緊貼在後壁,脊背一陣寒涼。
「你也會怕我?」他勾唇淺笑,神色陰譎,不明喜怒。
「我我……才不是怕你!」她只是在怕他會吃了她。就算吃了她,她也不怕,這種感覺不是畏懼,而是牴觸。牴觸他每一次的靠近,牴觸他的呼吸貼著她這麼近。
無殤拖著長音「嗯」了一聲,似乎比較滿意她不怕他,可又覺得不堪滿意,他要是的她的親近而不是抗拒的疏離。
「今日天氣不錯,一會下了早朝,我帶你出去轉轉。」
她眼底一閃而逝的歡喜,讓他又欣喜又心痛。他不急,他們的時間還很長,他會等到她卸下所有防備再無一絲芥蒂,徹底與他靠近。
兔兒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大殿門口,婉蓮進來伺候她洗漱喚了她好幾聲才回神。婉蓮伺候兔兒換上一道輕便的騎裝,說是尊上要帶她去皇家獵場。兔兒心不在焉地吃完早餐,也不知獵場能不能逃走。
晴桐帶兔兒去了馬廄,無殤也在那裡,正在撫摸一批通體純黑的駿馬。那馬兒似乎通曉人性,不時搖著頭親暱地在無殤的身上蹭來蹭去,發出重重的鼻息聲。主畜倆似乎許久未見,敘舊一陣,無殤看向兔兒。見她相中了馬廄內一匹個頭稍矮通體純白的幼馬,那馬兒還未馴服不曾有人駕馭過,性情生野,很是不悅兔兒的碰觸,甩著頭揚起前踢示威嚇得兔兒瑟縮身體格外可愛。
無殤目光興味,笑道,「你想騎馬?」
「嗯。」兔兒又試探地摸了摸白馬的頭,它還是抗拒卻已不似那麼生陌。
「會嗎?」無殤牽著踏風走到兔兒身後。
「不會。」兔兒搖頭,「不過我可以學。學了就會了。」
無殤本來打算帶她共乘一騎,往返皇家獵場一天足矣。見她向上好學,頗感慰然,不忍拒絕便允了,讓晴桐將白馬從馬廄內牽了出來,馬兒不悅揚蹄掙扎,無殤接過馬韁用力一拽強攝它安靜下來。
「王后,這匹白馬叫錦雲,別看它短小溫順實則性情傲烈極難馴服。王后要當心些,不可操之過急。」晴桐將馬鞍放在錦雲背上,它又不安地踢騰一下。()
「我知道了。」兔兒輕輕拽了拽馬韁,和錦雲靠近一步,它長嘶一聲,嚇了兔兒一跳,逗得無殤哈哈大笑起來。
「若你能馴服錦雲,這批風雲寶馬就送給你了。」
「風雲寶馬?」兔兒歪頭不解,晴桐解釋道,「回王后,風雲寶馬是妖界特有的品種,速度如風吹雲動無聲無息速度極快。」
兔兒迅即雙眸放光,「我一定馴服它!」
兔兒顯然把騎馬想的太簡單了,她本就手腳短小,還不能完全夾住馬腹,只能靠抓緊韁繩才勉強沒被錦雲從背上摔下來,最後還是無殤飛身而起抱著她在她身後勒緊韁繩,幾下狠鞭下去錦雲如離弦之箭風一般躥了出去。從玄水明宮的南宮門一路南下,兩側景物匆匆後退,居然不覺絲毫顛簸,如蕩在風中的絲綢,臉頰耳邊只有呼呼的風聲。
跑了許久,到了一片芳草萋萋的平原,遠處一片山巒那裡便是皇家獵場。無殤拽緊韁繩,錦雲低嘶一聲緩下腳步,悠閒前行。
「馴馬如制人,你強它則弱。抓緊馬韁,你不畏懼,它則敬畏。」無殤將馬韁放在兔兒手中,她像是有了無窮勇氣,輕輕甩了兩下韁繩抽打錦雲,腳步漸漸快了起來。
無殤飛身落在緊隨其後的踏風背上,對兔兒道,「別怕,試著跑起來,我在後面護你。」
兔兒用力甩起韁繩,錦雲長嘶一聲便躥了出去。後面傳來無殤的指點,一一照做不慌不忙,竟是一點就透,駕馭起來雖不純屬卻已順遂。馳騁而過,如飄蕩在天地間的一縷清風,颯然而過,心境是難得的暢朗。
進入皇家獵場,紛飛的樹葉擦肩而落,馬蹄踩在厚厚的積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響,驚得野獸一躥消失。無殤本意不為狩獵,駕馬在兔兒旁側,引著錦雲去了林中的溪泉。在那裡曾有一段讓他至今難忘的美好,光景雖短卻是一生難以忘懷。在他忘記玄澈那段過往後,一朵便是在此處漸入他的心房。
望著溪邊一顆茂盛的大樹,他的唇邊淺淺勾起笑紋。他還記得就是在那裡,他不經意吻了一朵的唇……那樣甜美芬芳的味道,至今繚繞心頭久久回味。
他翻身下馬,抱著兔兒落在地上。「溪裡有魚,我抓些來烤給你吃。」
兔兒歡喜地笑起來。以前倆人在人界荒郊野嶺流浪,他烤過東西給她吃,手藝極好。「我去撿柴火。」
「有我在,何須你親自動手。」無殤似乎很怕她離他太遠,拉著她走向小溪。
他一手拿了長箭,瞄準溪內游魚一發擊中,一條肥大的魚便穿過箭頭撲稜著激起一片水花。捕了四條大魚,他又拽著兔兒來到大樹下的平地上,不知何時已架好一堆柴火,明火閃過柴火燃燒起來火焰旺盛。他準備齊全,居然還帶了佐料。不一會功夫,魚肉鮮美的味道便撲鼻而來。兔兒搓著手蹲在一邊,垂涎欲滴。他望著她笑,漸漸的目光飄忽起來,似乎看到了當日中了聽話蟲的一朵,也是這般安安靜靜地蹲在火堆旁,想起了她那日木訥聽話的樣子,不禁莞爾。
兔兒和一朵確實很像,只是兔兒會很直白地把心思表達出來,一朵卻善於掩飾總是用乖巧的外表將倔強執拗的心思掩藏極好。她們是一個人啊,即便轉世身份轉換依舊是一個人。他將烤好的魚遞給兔兒,望著她香噴噴吃的歡喜,他也發自肺腑地跟著歡喜。
「兔兒,只要你高興,我不會再強迫你做你不喜歡的事。」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兔兒被風吹得微涼的臉頰,忽然她肩上一暖,他已脫下外袍披在她肩上。
秋日寒涼,帶著他體溫的袍子籠下一片溫暖。
兔兒抹了一把嘴邊的油星,忽然想起來又趕緊拿出帕子擦嘴。睜著大眼睛望著他,他笑著的時候真的很好看,連這漫山遍野的美麗秋景都失了色彩。
「小白,有的時候你也挺正常的。」
「……」
「小白,你烤的魚真好吃。我覺得比玄水明宮裡御廚做的燕窩魚翅還好吃。」兔兒趁著寬大的外袍遮擋,意猶未盡地舔了舔手指。
「以後我們經常來這裡,烤魚給你吃。」無殤笑逐顏開,森冷的黑眸終於灑滿了燦麗的陽光。
兔兒歡喜點頭,看著火架上烤得油滋滋的魚兒舔了舔嘴唇,「小白……你是不是不餓呀。」
無殤笑起來,將架子上的魚遞給兔兒,見她吃的風捲殘雲,心裡好像開了花,覺得這一刻簡直是最幸福的時刻。
吃飽喝足,兔兒靠在無殤的腳邊曬午後林中的太陽。道道金色光束暖洋洋地灑入樹林之中,片片黃葉似從陽光中飛出的黃色精靈,一片一片落在地上。
秋季午後的陽光格外溫暖,枕著無殤的膝上,昏昏欲睡。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滑過她濃黑的長髮,灑落在黃葉上,份外鮮明。
不知是誰出聲打破了一副美好的畫卷,遠處傳來一聲恭敬的叩拜,「獵場守衛熊大勇,參見尊上。」
無殤的目光悠然一凜,射向不遠處林中跪地的一團魁梧黑影。
兔兒被吵醒睜著惺忪睡眼看向不遠處的來人,不太高興地嘟起嘴。無殤比她還要不高興,冷聲對熊大勇道。
「本王微服,你且退下。」
熊大勇看了一眼枕著無殤膝上的女孩,恭敬行禮退入林中。
忽然,無殤的眼底乍現一抹凶寒之氣,兔兒被他週身戒備的神情嚇得血液驟冷,只聽無殤喚了一聲,「熊大勇!」
離去的熊大勇立刻現身跪拜在地。
「送王后回宮。」
「遵旨。」
無殤捏個結界將兔兒週身護住,放在錦雲的背上,將韁繩丟給熊大勇,黑影一閃便在林中消失。兔兒有種不詳的預感,四處尋找無殤,空寂山林鳥鳴哀哀哪裡還有他的半點痕跡。
熊大勇也預知到了不詳,拽著韁繩速度極快地出了皇家獵場,在可以看到玄水明宮雄渾的黑色宮殿時,才緩下腳步。
「王后娘娘真有福氣,小小年紀便得尊上垂愛。」熊大勇忽然讚許一聲,回頭仰望馬背上的兔兒,眼中浮現摧人心肝的悲傷。
兔兒垂下眼簾,為何人人都說她有福氣?婉蓮晴桐曾經說過,宮裡的宮女私下議論也這般說,就連蘇妃的憎恨也出於此的妒忌。可她並不覺得無殤到底哪裡對她好。雖然他今天的烤魚做的不錯,態度也親善,稍微對他有了一丁點的改觀,也只是一丁點不那麼討厭而已。
「那個地方尊上只帶過當年的醜妃娘娘去過。後來丑妃娘娘薨逝……」熊大勇的話沒有說下去,只餘下一縷顫抖的哽咽。那個女子去了之後,他便向蘇妃辭去朝中官職又回到了皇家獵場和她初遇的地方。若可以,他更想回到幽江之岸廖過此生。
「丑妃娘娘?」兔兒也時常聽到宮裡人隱約提及過,好像就是無殤時常念念不忘的「兔子姐姐」。一股怒火無由地躥了起來,抓緊韁繩狠狠抽打錦雲,錦雲一驚飛了出去從熊大勇的手中掙脫,直奔遠離玄水明宮的方向而去。
「王后娘娘……」
身後傳來熊大勇的呼喚,隨著席捲的秋風飄散在遙遠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