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見了,什麼也看不見了。」
「什麼?看不見?」
段世軒一驚,蹲了下來,捧起她的臉,她的眼睛裡竟然流出了紅色的眼淚,一顆一顆,像彼岸花一樣開放在她的臉上。而那眼眸,卻空洞茫然的沒有焦點。
她抱住自己的身子,在他面前緩緩蹲下,所有的驕傲和冷漠都在那一刻像那空中被獵人射中的大雁般,隨風而落了,更像那秋風中的落葉,不堪一擊。
痛,已經超過了她所能有的負荷,淚水,像是決了堤的水塘,再也關不住。心中原本的那一口的傲氣,再也撐不下去,眼淚那麼酸澀疼痛的纏繞在眼眶,然後,像刀子一般劃過臉龐。
此刻她的眼淚,是紅色的麼?
路旁是行人訝異的眼光和昏暗的夜光,看著她像一個找不到家的小孩蹲在他面前哭泣,段世軒的心突然一陣陌生的刺痛,這個自稱自己是個奴婢的女人此刻深深刺痛了他的心,她哭泣的樣子讓他嘗到了什麼叫心如刀割。
「看不見了,我什麼也看不見了……」越來越多的紅淚湧出眼眶,她的一雙眼眸,只是空洞的望著虛無。「好害怕,我好害怕,母妃,母妃……我好害怕……」
段世軒彎下腰將她打橫抱在懷中,她的身體冰冷,在發著抖,他便解下身上的披風,將她包裹起來,只露出腦袋。
「別怕,我在。」
別怕,我在。
這四個字彷彿一劑定心丸,讓他懷裡恐懼不安的人安靜了下來,不再哭喊,但眼淚依舊流著,默默地流著。
「段世軒,真的是你嗎?」她喃喃說道,手不由地伸出抱住了扯住他的袍子,這句話卻帶出她更多的眼淚。
「噓,別說話。」段世軒跨上黑馬,將她至於懷裡,「抱住我的腰。」猗房剛才喃喃的一句話,他沒有聽到,以為她說的是害怕之類的話。
「駕……」馬鞭一甩,那馬像離了弦的箭往南城中心的熵王府奔去。
淒涼的晚風吹落了最後一片樹葉,在這寒冷的冬夜,小動物們無精打采地躲藏在洞穴裡。池塘裡的青蛙,樹洞裡的小蛇,也都蜷曲著身體預備度過這一段漫長的夜。
月明星稀,舉目望蒼穹,殘星猶可辨。那一顆顆閃著微光的星,倒像極了佳人的眼,有些許的憂傷迷離,卻未失去風華,立於絕世,便如此刻的星點綴著夜空。
猗房的心靜靜平復了,也慢慢接受了一個事實,她瞎了,瞎了,成了一個沒有辦法獨自向前的認了。
似乎每一次她準備逃離的時候,都會有各種力量將她推向他,讓她失去一些東西。而這一次,她失去的是自己的光明。
她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他是戴著面具,從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即便她沒有瞎,她也看不到。
不知道馬兒奔跑了多久,最後終於停了下來。
段世軒長腿跨下馬,將猗房小心抱了下來,他低頭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已經睡著了,臉上眼瞼上還有紅淚的殘跡。
他伸出一隻手,將她的淚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