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似乎格外的漫長,漫長到她以為黎明永遠也不會再到來了。昨晚待段世軒離去時,她便將身子泡在這木桶中。
一直泡,泡了一夜,直到暖水變涼,涼水變冰,身子也冰涼,直到被他咬破的鎖骨處的皮肉已經被水浸的發了白。而那些嬌艷欲滴的玫瑰花瓣,此刻也呈現枯萎死亡的姿態……
最終黎明還是到來了,日出的時候,有什麼在風中躑躅,癡癡笑笑。人生如旅,亦哭亦歌,曲終人散時,不過是痛者自痛,傷者自傷。
而此刻的蕭國皇宮內已經是一片張燈結綵的景象,彷彿一夕之間,喜氣洋洋,不管大臣們多麼反對,但是當蕭逝之執意如此的時候,他們也只能聽命。整個皇宮乃至皇城,皆是一片沸騰。
天剛亮的時候,若奴和清樂,還有一大幫的侍女和女官過來了,琴簫宮裡忙碌的聲音響了起來,猗房坐在鏡前任由她們忙碌。
當窗理雲鬢,對鏡貼黃花。
許是因為蕭王大婚,昨夜還稍顯寒冷的天氣,今日已是暖意洋洋,湛藍的天空,萬里無雲,藍得讓人心神蕩漾,藍的讓人生出對生活的美好嚮往。
蕭王此次回來,便急著大婚,以往無論王太后如何催促,蕭王均已朝廷政務繁忙為由拒絕,甚至索性微服私訪,不在那宮中呆了,而如今,卻願意娶大酈國公主,原鎮南王王妃,這不可不為是一件很讓人振奮卻又隱隱憂心的事情。蕭王成親是喜事,但是娶得女人卻曾經和邊疆火雲邪神段世軒有過密切的關係。
不過,蕭王愛她,願意為她破任何例,願意給她蕭國所有女人都夢寐以求地位和榮譽,那些能使很多女人感到眩暈的疼寵。
「公主,怎麼有兩件嫁衣呢?」若奴去翻那嫁衣時,發現床上有兩件,一件紅,一件更紅。
「哦,大概是……大概是……蕭王拿來的吧……」她說謊了,說完時,臉便感到發燙,好在臉上塗了胭脂,沒人看得出來。
「哦。」若奴疑惑地說道。
「那穿哪一件呢?」
「……那件吧。」手指了指其中的一件。
「好的。」
猗房閉上眼睛,任她們將身上的衣服退去,換上那一件嫁衣,若奴卻在幫她穿衣的時候發現她的鎖骨處有齒印,她忍不住笑了,不過笑裡有苦澀的意味,她愛慕了好多年的男人,今日起便完全成為別的女人的了,不過,她多麼希望他幸福啊:
「沒想到,我們的王,竟然也這般野蠻呢,呵呵……」
知道若奴誤會了,猗房沒有說什麼,能說什麼呢,難道說這齒印是段世軒留下的麼?
「若奴,將這紅花剪成曼珠沙華的樣式,貼在齒痕這吧。」此刻,她已經能斷定他為何將齒印留在這麼明顯的地方了,便是要讓其他人看到,然後她不自在地說謊,她從前從來不懂說謊,但是因為她,她已經說了好幾次謊。
看來,說謊也是一種習慣。
「公主,看看,好美呢。」
猗房睜開眼睛,果然,是很美的。
銅鏡裡的人,櫻唇紅潤飽滿,柳眉彎彎,別具一格的是右邊鎖骨處的紅色彼岸花,更顯得風情萬千。她的唇角總是噙著的淡淡的笑意,笑中含著淡然,那全然不在乎週遭一切的樣子卻讓人有著瘋狂的佔有慾。一身火紅嫁衣,鮮紅奪目,頭上的鳳冠是金黃的,絲絲細珠垂下來,隨著頭搖曳開來。
而床邊的另一件嫁衣卻及,寂寞地蹲在角落,暗暗地哭泣。
這是她這輩子第二次成婚,第二次穿嫁衣。第一次嫁給鎮南王,是屈辱的開始;第二次嫁給蕭逝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公主,王在外面,想見您。」
正當她沉溺在自己的遐思中時,蕭逝之身邊的一個侍女過來請她前去與蕭王見面,按道理,成婚前新郎和新娘是不能相見的,此刻蕭逝之這般迫切,難道?難道段世軒真的已經將她父皇趕下皇位了嗎?在她還沒有結集蕭國的軍隊與他作戰的時候。
猗房手提著嫁衣的一角,走了出去,卻見蕭逝之在琴瑟宮外背對著她,今日,他脫去了青衣長袍,穿的是一身紅色,身板卻顯得更加挺拔了,英姿颯爽到近乎完美。
「王?」
「猗房,站著不要動!」
猗房疑惑地停下了腳步。
「我就是想在真正成婚前來看看你,但是宮裡的老人說,成婚前我們不能見面,那麼聽聽聲音總可以吧。」蕭逝之的語氣裡洋溢著滿滿的興奮同時又伴隨著不安,他今日就要擁她入懷,疼寵她一生了。
這是真的嗎?會不會到時待他解開蓋頭,看到的卻不是夢寐已久的那張容顏?
「猗房何其有幸,竟能得到王的這般疼寵。」是了,就是他了,她跟自己說,想著便笑了。
「猗房,不要叫我王,叫逝之,我不是你的王,我是你的騎士,你是我的公主,我願意為你打一個天下,也願意放棄一個天下。」
「……逝之……」猗房遲疑了片刻,還是喊了出來。
「嗯。猗房……我先去準備了。」
「好,逝之……」
愛,永遠都是說不透的東西,有人給與便有人接受,有人虐待便有人承受,說不清哪一種更好,也不說清哪一種是對的,因為愛情,從來無關對錯。
段世軒說,她與他成親只是為了讓他師出有名,幫她對付鎮南王,真的如此麼?如果是,那她確實是天底下最最狠心的女人,因為她辜負了一個男人最熱烈的愛。
炮聲震天,鼓聲齊鳴。
蕭王的大婚陣容極大,可見他對這個女子有多重視,他身著喜服,站在皇城的另一端,絕色的臉上露出迷人的笑意,一路之上,皆是百姓吶喊的聲音,整個皇家軍隊,卻仍然擋不住那一陣陣的熱浪,始終是鬧聲非凡。所經之處,皆是層層的人海,一陣陣的歡呼不絕入耳。
蕭逝之朝她伸出手,她從袖口內伸出那雙柔胰,他握住她的手。
是了,從此,蕭王蕭逝之和平南公主李猗房就要在一起了。
「一拜天地!」
蕭逝之和李猗房對著青天同時彎腰。
「報!不好了,王,鎮南王打進來了,已經到了城門外!」突然一陣突兀的聲音響起,一個氣喘吁吁的將士的聲音打破了這婚禮的和諧。
「什麼?」蕭逝之問道。
頓時,他感覺到身側的猗房渾身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