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湘燕戰戰兢兢地與夏侯蓮換了衣衫,低頭,用秀髮遮面走出了墨荷院。
她們兩個年齡差不多,身材也差不多,乍一看去,她與夏侯蓮一般無二。
夏侯蓮挑眉一笑,拿出一根竹管走出了房門,經過幾天的觀察她已經完全摸清了院子裡的動向,她沒走正門,而是繞過迴廊來到主臥的側面,這裡安裝了一個排氣孔,用於冬天取暖散氣,雖然她不明白這種高級設施是怎麼來的,但她準備很好地利用它一番。
她拿出竹管,對準排氣孔,用力一吹,**香飄入了房內。
誰料,她還沒來得及高興,便覺著一股強大的勁風迎面撲來,那好不容易灌入排氣孔的**香倏然衝進了她鼻子,她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等她再次醒來時,已經渾身濕噠噠地趴在冰涼的地上了。
明琅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面無表情道:「夏侯蓮,我自問待你不薄,你為什麼要暗算我?今天你要是不說出個所以然來,我立刻把你趕出侯府!」
夏侯蓮渾身一顫,本能地被嚇住了,但很快她回過了神,嚷道:「你憑什麼趕我出府?你以為你是誰?」
明琅冷冷一哼,看向釵兒:「去書房稟報世子,說我不想再看到夏侯蓮這張嘴臉了。」
釵兒福了福身子,道:「是,奴婢遵命。」
「哎——等等!有話好說!」夏侯蓮急忙叫住了釵兒,夏侯奕到底有多含糊這個妻子,她看得清清楚楚,事情真要鬧到那一步,她一定會被趕出去的。倒不如——
腦海裡飛快轉了幾個思緒後,夏侯蓮雙手撐地讓自己跪在了明琅跟前,仰頭,露出一副隱隱切切的模樣:「世子妃,我沒惡意的!我雖然一時糊塗做了傻事,但絕對沒有要害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單獨見見世子哥哥,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你確定?」
「我……」夏侯蓮垂下眸子,顯然是心虛了。
明琅拿起茶杯,仔細端詳著夏侯蓮飄忽不定的神色,心裡閃過一個荒誕不經的猜測——該不會是夏侯蓮對夏侯奕起了不倫的心思吧?若祁湘燕倒也罷了,畢竟那是表妹,在古代是合法的,可夏侯蓮是堂妹,完全不被接受的呀!
說到底,明琅心中把倫理看得太重,實難相信有人會做出血緣上的禁忌之戀。譬如沐長恩和李姨娘,那也不過是輩分上的倫常,勉強也能接受。可夏侯蓮和夏侯奕麼——
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夏侯蓮見自己避無可避,乾脆打開天窗說亮話:「我……我喜歡世子哥哥!想要給他做妾!我沒想過搶你的正妻之位,一個妾室而已!反正世子哥哥遲早要納妾的,多我一個不多!」
明琅把茶杯重重地擱在了桌上:「夏侯蓮,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是夏侯奕的堂妹!」
夏侯蓮壯著膽子道:「我跟他沒有血緣關係!我不是我爹娘的親生女兒!」
明琅喝進去的一口茶水差點兒噴了出來,長得那麼像卻不是親生的,騙誰呢?夏侯倨和王氏到底搞什麼鬼?他們還沒蠢到把倆堂兄妹湊到一塊兒的地步吧!
「好了,我不管你是不是你爹娘的親生女兒,你跟夏侯奕都是不可能的,他不納妾,我也不允許。你走吧,僅此一次,下不為例。」看在宇文冰的面子上,她算是非常忍耐夏侯蓮了。
夏侯蓮憤憤不平道:「哪個男人不納妾?你未免也太善妒了!我告訴你,犯了七出之條遲早要被休的!」
明琅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釵兒喊了兩名粗使婆子將夏侯蓮給轟了出去。
==
夏侯奕正在書房和兮子羽、雪蟬議事,商量著怎麼一鼓作氣把京都拿下。
突然,雪蟬風馬牛不相及地來了一句:「他來了。」
夏侯奕奮筆疾書的手就是一頓,他自然明白雪蟬口中的他是誰,可自從放棄了神殿,他便不打算再回南詔了。北涼挺好,有明琅,有宇文冰,單純快樂。
兮子羽眨巴著水汪汪的眼眸,問道:「呃……要不,見見?說清楚?」
夏侯奕丟了筆,墨汁在宣紙上滾出無數斑駁的痕跡,一如他複雜的心情:「不見,你們兩個加強侯府的防衛,不要讓他的人闖進來。」
「是。」
回房時,明琅正穿著薄薄的褻衣坐在床頭看書,夏侯奕走過去抱住她,軟語道:「別看了,傷眼睛。」
明琅抬手摸上他的臉頰,依偎在他寬厚的懷裡,情不自禁地揚起唇角:「我睡不著。」
「想什麼呢?」
明琅把夏侯蓮的事簡單敘述了一遍,夏侯奕的目光漸漸深沉,夏侯蓮當然是夏侯倨的親生女兒,但夏侯倨這般鼓動夏侯蓮,只能說明夏侯倨知曉他的身世,至於到底知道多少,他尚不能確定。
明琅挪了挪身子,面對他,怔怔地望進他眼眸:「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譬如,也許你不是夏侯家的兒子?」
夏侯奕不語,只微笑看著她。
明琅濃眉一皺:「夏侯奕!我們是夫妻,你難道要藏著秘密過一輩子?」
「你真想知道?」夏侯奕平靜地問,內心卻是有些波瀾的。
明琅點頭。
夏侯奕脫了鞋子,背靠著床頭坐好,讓明琅依偎在他懷裡,娓娓道來:「宇文冰去南詔做質子的時候和你現在差不多大吧,宇文冰長得很美,名義上她是代替父皇去做質子,但其實她只是先皇送給南詔皇室褻玩的一枚棋子,和親公主尚有歸屬,不論夫君愛不愛都能有個自保的名分,宇文冰卻是要伺候任意一個對她有興趣的皇族人員。」
明琅握住夏侯奕的手,他的語氣很平淡,可不願提及的傷疤遽然被揭開,只怕他心裡比誰都難受,她忽然有些後悔問他真相了。
夏侯奕放空了視線,「宇文冰一開始並不知道自己的使命,她單純地以為自己只是去做個囚犯,直到進入南詔皇宮和那些小國的公主們關在一起,她才明白了自己的厄運。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沒過幾天她便染了惡疾,類似於天花,但又好像不是天花,太醫也說不準。怕此病傳染,南詔的皇帝便把她幽禁在一個僻靜的雜院,讓她自生自滅。一年後,她身子大好,但皇宮已經沒人記得她了。她樂得清閒,原以為此生都會在雜院裡度過,誰料一天夜裡突然闖入一名躲避追捕的黑衣人。她想著,那人肯定是與南詔皇室有仇所以潛入皇宮執行刺殺任務,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基於這種復仇的心理,她藏了他也救了他。事後,那人三不五時便會溜進來探望她,久而久之,二人便互生情愫,也有了魚水之歡。直到沐文昊捉了醇王,提出和南詔互換人質,那人奉命前來帶她離京,她才知道那人原是南詔四皇子。她問四皇子可願意娶他,如果他願意,她便放棄北涼的公主身份,誰料,四皇子說,他已經成了親,對象是輔國公的嫡女,也是太子妃的妹妹,如果宇文冰願意做妾,他會想法子留住她。宇文冰又怎麼肯?她最終還是離開了,只不過肚子裡已經懷了他的孩子。」
明琅抬手圈住夏侯奕的脖子,讓兩個人貼得更緊,「南詔四皇子,不是現在的皇帝嗎?」
「是啊,他鬥敗了太子,成功當上了皇帝。」
「那你……」
「我是他的長子,君璃洛。」
君……璃……洛!明琅霍然睜大眼眸,抬頭望他:「大……大……大祭司君璃洛?」
明琅猛然後退,不可置信也難以接受,自己的丈夫怎麼會是南詔的大祭司?
難怪他有靈力,還會畫陣法,又對玄月瞭如指掌。
也難怪他和清瀾的關係這麼好,君清瀾分明是他姐姐!
這夥人……一個兩個都把她蒙在鼓裡。
明琅撇過臉,不看夏侯奕。
夏侯奕拉住她的手臂,把她拽入懷中,「不是故意要瞞著你的,我從承認過自己是他兒子。」
明琅垂下眼眸,心裡有些微微的苦澀:「為什麼要做大祭司?為什麼要吃那麼多苦?」甚至還挖掉了自己原本的黑瞳,「你的眼睛會有事嗎?」
如果她記得沒錯,大祭司的眼睛是君玄留下的紫瞳,靈力便是存在於一雙紫瞳之中。
夏侯奕寬慰地笑道:「不會有事,想看看它本來的顏色嗎?」
明琅仰起頭,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夏侯奕眨了眨眼,一道紫光閃過,烏黑亮麗的瞳仁變成了妖邪的紫瞳,與他白皙的肌膚和濃卷的睫毛是那麼相配,明琅心裡原本有些怨他藏了許久秘密的,此時竟被美色誘惑得忘記了思考。
這個男人,怎麼可以長得比女人還好看呢?
夏侯奕唇角一勾,將她撲倒在了床榻上:「天天勾引我!」
不是,到底是誰勾引誰?
屋子裡很快響起了羞人的碰撞聲和喘息聲,值夜的玉兒面色通紅,這對主子好像太能折騰了,只要膩在一起就行房,也不怕壞了身子。
琉清被打了十板子,這兩天告假,一直閉門不出,但她的房間與主子的臥房恰好只有一牆之隔,該聽到的、不該聽到的,她統統聽到了。
她煩躁地翻了個身,用被子摀住頭,半響,仍覺不夠,又扯了兩團棉花塞住耳朵,這才心有不甘地睡了過去。
卻說兮子羽從書房出來,本打算去沐府轉轉,剛走了一半,突然一張大網從天而降,將她密密麻麻裹了個嚴實。
她的武功向來不錯,警覺性也一直很高,但這人出手之快令她咋舌,她剛聽到動靜便發現已經動彈不得了。
身手如此之好的,除了南詔皇宮的死士還能有誰?
兮子羽趴在地上,側目看向朝她緩緩走來的蒙面男子,厲聲道:「要頭一顆,要命一條,其它的,休想!」
多鐸仰頭一笑:「你是大皇子的心腹,不看僧面看佛面,我怎麼捨得殺你呢?」
「少來!」兮子羽冷冷一哼,趕緊閉氣。這個男人最擅長用香,但他的香都是有毒的。
多鐸蹲下身,冷笑著道:「小滑頭,以前有雪蟬在,我奈何不了你們倆,但如今你落了單,我還拿你沒法子?」
「你想幹什麼?」
「大皇子成親這麼大的喜事居然都不通知皇上,嘖嘖嘖,我都替大皇子捏一把冷汗。好在皇上實在疼惜大皇子,這麼,派我來接大皇子和皇子妃回國,識相的,就助我一臂之力,否則的話……」講到這裡,多鐸從懷裡丟了一簇紅髮到地上,兮子羽定睛一看,不由地心中大駭,「你把我哥哥怎麼了?」
多鐸瞇眼一笑,似嗔還怒,最終又笑了:「乖乖地聽話,你哥哥便是皇上的座上賓。」
兮子羽咬牙道:「你們才不是要大皇子和皇子妃回南詔,你們是想抓長公主!我不會出賣大皇子的!」
卡!
兮子羽的腿骨被生生踩斷,她痛得眉頭一皺,冷汗冒了出來。
多鐸一把掐住她的下顎:「你要是不聽話,我就把你哥哥身上的骨頭一根一根踩斷,不,一根一根抽出來,熬成湯餵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