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昨夜在天牢之中,我們的人探查到,蘇念華已經告訴了蘇錦屏,她不是自己的女兒!」一個黑衣人站在桌前稟報,天牢裡面自然也有他們的線報,所以知道這消息並不難。
而那一襲藍衣的男子聞言,臉上溫雅的笑意不變,只是拿著自己手中的狼毫筆,慢慢的畫著,待他說完之後,也只是點了點頭,開口道:「知道了,蘇念華還不知道錦錦的真實身份吧?」之前線報傳來的消息,似乎就是這樣。
「是的!」那黑衣人說著,還不忘記掃一眼上官謹睿身邊的紫衣女子,少主什麼都不避諱這個女人,這樣真的安全嗎?畢竟她可是東陵忠良的遺孤。
「好了,你下去吧!」笑著開口吩咐,那副山水畫還已經完成了一大半。
黑衣人又接著開口:「少主,還有一事!」雖是蒙著面,但卻能看出有些猶疑。
「何事?」頭也不抬,筆下的動作也沒有絲毫的停頓。
「今日蘇錦屏被皇上下令打了二十大板,後來雖有南嶽三皇子相助,但還是打了數十板子,傷的似乎不輕!」那黑衣人低著頭飛快的開口。
「什麼?」一聲驚訝的語調從口中溢出,拿著筆的手也不由自主的偏了一下,一張主人精心雕琢了半日的畫卷就這麼毀了!語氣也染上了濃濃的焦急,「那錦錦現在怎麼樣?」
「南嶽三皇子去看過了,也上了藥,似乎沒有大礙了。」黑衣人接著開口。
上官謹睿聽聞此言,面上卻沒有露出釋然的神色,反而唇邊那公式化的溫雅笑容還有點下沉:「下去吧,下次錦錦遇見這種事,記得早點過來稟報。」
黑衣人應了一聲「是!」就消失在屋內。
而一旁的沐月琪,看著他的臉色,數次欲言又止之後,終還是忍不住開口道:「公子,蘇錦屏,到底是你什麼人?」她知道自己不該問,但是她還是忍不住問了,公子對那個女人的關注,實在是太過了。
上官謹睿聞言,面上的笑意慢慢的斂下,如玉般溫雅的臉上出現了一絲不知的喜是歎的神色,但卻含著絕對的愉悅,最後,笑著開口,吐出了三個字:「未婚妻!」
沐月琪聞言,後退一步,瞬間面色煞白……
……
一大早,蘇錦屏醒來,床邊已經沒了那人的蹤跡,卻還有一股淡淡的雪蓮香飄散在空中,屁股上的疼痛感也去了一半,看來果真是好藥。
「小姐,您醒了?」淺憶蹣跚著步子進來了,昨日行動自然不過是強裝出來的,用了夜王殿下的藥,雖然覺著都好的差不多了,但還是疼的厲害。
一看見淺憶,蘇錦屏的臉上就浮現出了一抹歉意,要不是自己行事莽撞,就不會累得淺憶跟著自己挨打了,而且只要想起昨日她為自己擋下一板子的那一幕,她的心中就覺得格外溫暖,看著她清秀的小臉,蘇錦屏一字一頓的開口:「淺憶,從今日起,以後有我蘇錦屏一口肉吃,就絕對不會讓你去喝湯!」從前,她只對「妖物」許下過這樣的承諾。
「好!」淺憶笑嘻嘻的過來,看了看她的傷勢。
「對了,淺憶,你的傷口上藥了沒有?」昨夜她上完藥之後,那冰冰涼涼的感覺太舒服了,於是直直的讓她睡著了,所以不曾關心過她的傷勢。
淺憶聞言,面上浮現出一抹極為怪異的神色,終,在蘇錦屏詫異的眼神中開口:「小姐,昨兒個晚上,南嶽三皇子在的時候,夜王殿下也來過了,不過聽聞你們的對話之後,就走了。看樣子是原本準備給您送來的藥的,後來就乾脆把那藥給了奴婢。」
這話一出,蘇錦屏就沉默了,看來自己的昨日的話,還當真有些欠妥,對她好的人,也還不少嘛,忽的,腦中響起了一道冷冷清清的聲線:「我,對你是最好的麼?你這一生,也許會遇見很多人,也許,他們都會對你很好。但是,你要相信,陪你到最後的,一定是我。」
隨即,某女的臉色有些緋紅,媽蛋的,那個傢伙怎麼可能說這種話,她只記得自己朦朦朧朧之中,好像是聽見了,語調不急不緩,聲線不輕不重,像是雲中輓歌一般的飄渺若素,但是……有可能是他親口說的嗎?絕不可能!也就是說,這件事情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她太想聽到這種話了,於是發了春夢!
「小姐,您在想什麼?」看蘇錦屏面色發燙,眼神還不知道往哪裡在瞟,淺憶忍不住開口詢問。
「咳咳……」尷尬的咳嗽了幾聲,故作淡定的道,「沒什麼!」她能告訴淺憶她在想昨晚發春夢的事情嗎?
……
御書房,一雙冷若寒潭的紫眸掃著自己胳膊上的傷口,眼底的流光一閃一閃,直至現下,他還沒有想明白自己那會兒不管不顧的去救她,到底是為何。
小林子看他已經盯著自己的傷口看了一上午了,有些奇怪的開口:「皇上,您是傷口不舒服嗎?要不要宣御醫來換藥?」
斂下心緒,冷聲開口道:「不必。」不舒服的不是傷口,而是心裡。昨日的事情之後,他怒氣消了,卻莫名的為自己真的下手打了她有些懊喪,但這懊喪的原因在哪,他到現在都沒有想明白,就如同自己昨日不管不顧的救她的原因一樣讓人迷茫!恍惚間他似乎能看到答案,但是答案之外,卻朦朦朧朧的圍著一層迷霧,叫人看不真切。
最終,暗紫色的寒眸一閃,而後,將這一切都定位為了那個女人不能有事,否則自己的計劃就實施不了了。只是這個念頭一出,他自己都覺得有些牽強。正思慮間,一個黑衣人出現在了大殿的中央,單膝跪地,開口道:「陛下,前日的刺客已經查出了來路,乃是蘇念華手下的餘黨。而昨日敲響了鐘鳴鼎的刺客,屬下雖然沒有探查到具體是誰,可這一切卻都指向了一個人,也就是梨園的那位。」
果然是他!放在龍案上的手,輕輕的敲打著桌面,二十年前,東陵的國師便斷言自己有一統天下、龍御九天的命格,但是同等命格的,還有一個人,那便是那位「才震四國,艷驚天下」的南嶽三皇子,百里驚鴻。父皇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方才傾舉國兵力攻打南嶽,可是兩國交戰,其他兩國自然也是虎視眈眈,坐等收取漁翁之利。最後那一戰,南嶽遞交求和書,父皇便以百里驚鴻為條件,同意了南嶽的求和。
這十六年,百里驚鴻就這麼不聲不響的待在東陵的皇宮,自己從前還很是不屑,不過是一個瞎子,能有什麼能耐?可是登上帝位之後,他的性格越發的內斂沉穩,早已過了剛愎自用的年紀,同時也開始重新審視百里驚鴻這個人,卻發現對方竟然是什麼破綻都沒有,每日就老老實實的待在梨園,過著閒適的日子,可是……沒有破綻,其實就是最大的破綻!
「知道了,下去吧。」前些日子便聽見逸派人來傳話讓自己小心他,他當時雖是有防備,卻沒有防備至此,沒想到對方竟然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派人敲響了鐘鳴鼎!百里驚鴻,看來朕要會一會你了,這一戰,是誰勝誰負?你我,拭目以待!
想著,開口對著一旁的小林子吩咐:「傳蘇錦屏。」
「是!」小林子領命而去,心下卻無比同情蘇錦屏,真是太可憐了,被打了,現在下不下得了床還未可知,皇上卻在此刻要召見她。
而當蘇錦屏聽到傳話的太監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一張精緻的小臉上露出了十分「和藹」的表情,轉過頭對著那太監十分「溫和」的開口:「勞煩這位公公回去告訴皇上,奴婢不想看見他!」
「啊?」那公公嚇得瞠目結舌,眼珠子都險些沒給瞪出來,這句話自己能夠拿去說給皇上聽嗎?若是說了,恐怕這個蘇錦屏還沒被皇上懲處,自己的小命就先交代了去!
淺憶早就嚇得臉都白了:「小姐,你胡說八道什麼啊,皇上是咱們不想見就能不見的嗎?」說著一個勁的對著蘇錦屏使眼色,希望對方能夠明白這麼說是真真的找死的行為。
蘇錦屏收到了她的眼神,想著自己再挨一頓打都沒事,要是又連累了淺憶,多不好。於是,深呼吸幾口氣,對著那傳話的太監接著開口:「這位公公,煩請您告訴皇上,奴婢現下被打了,著實是行動不便,而且皇上的形象太過光輝,奴婢怕自己看見他之後,會忍不住把自己猥瑣的形象和他對比一番,最終忍不住羞憤自盡,或是做出什麼對皇上不敬的舉動,那樣奴婢就是萬死也難辭其咎,所以為了國家的安危,為了東陵的千秋萬代,奴婢是決計不能去見皇上的,請公公將奴婢的顧慮如實的稟報給皇上!」
呃……還有這麼一說?那公公看了蘇錦屏半晌,想從她的臉上看出瞎掰的心虛之色,然而看了老半天,卻只能看見她面上的坦誠和無限的忠貞!於是那太監猶豫了半晌,竟傻呆呆的抓了抓腦袋,回去覆命了!
淺憶目瞪口呆的看著那小太監的背影,這該是蠢到了何種境界啊,才能被小姐這樣蒙蔽!但是她也不得不在心中問自己,要不是跟小姐一起相處了這麼久,已經深深的瞭解了小姐的脾性,換了她自己,是不是也會被唬過去?轉過頭看著蘇錦屏:「小姐,奴婢覺得,就算是這話傳到了皇上那裡,他還是一定要見您的!」
「我知道!」那個狗皇帝,可不是什麼好說話的角色。
「知道那你還……」說這種話去得罪皇上!
紅唇勾起一抹齜牙咧嘴的邪笑:「我還知道他聽到這話,一定會氣得跳腳!我這麼做,不過是單純的想氣死他而已!」居然敢打老娘,就算不能報了此仇,老娘也要無止境的給你添堵!
「……」這叫她說什麼好?
蘇錦屏果然沒有料錯,皇甫懷寒聽到那小太監的稟報之後,確實是氣得面色鐵青,而那小太監也在小林子同情與責難兼有的目光注視下,被拖下打了幾十大板。小林子看了看皇甫懷寒的面色,接著開口道:「皇上,要不奴才再派人去傳?」
皇甫懷寒聞言,冷笑一聲:「再派人去傳,若是她還是不肯來,就將淺憶帶來!」
「是!」小林子馬上出去吩咐。
蘇錦屏一臉悠哉的趴在床上:「淺憶,你說,那狗皇帝現在是不是已經要被氣得吐血了?」
淺憶強笑一聲,笑容無比的忐忑且勉強,而後顫顫巍巍的開口道:「也……也許吧!」皇上被氣得吐血,估摸著她們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緊接著,自窗外又看見幾個小太監過來了,已經不是剛才的那個,進了門,便開口道:「蘇錦屏,皇上宣你覲見。」
「煩請公公轉告皇上,奴婢……」
「皇上說了,若是你不願意去,讓你的貼身侍婢代你去也行!」不等她說完,那太監便公式性的回話,沒有半點討價還價和聽蘇錦屏接著胡扯的意思。
咬了咬牙,不情不願的爬起來,去就去!他還能吃了自己不成?
於是,某女在淺憶擔憂和感動兼有的目光下,一拐一瘸的步了出去。到了熟悉的御書房門口,對著門前的夏冬梅一笑,算是打了個招呼,而後在太監們的引領下,進了那扇門,方才走進,就感覺到了一道寒冰般的目光壓迫在自己的身上,想必是方才被自己氣的!某女在心中竊笑一聲,而後跪下開口:「奴婢拜見皇上,吾皇百歲百歲百百歲!」
這話音一落,室內的氣溫瞬間下降到冰點!皇甫懷寒的一雙冷眸更是氣得要噴出火來!自古以來,哪個皇帝不是被稱為萬歲?這該死的女人竟然說成「百歲」!「蘇錦屏你,你不要命了,竟敢詛咒朕!」
「皇上,奴婢哪有詛咒您?」某女一臉茫然狀。
這下就是小林子都看不過眼了,上前開口道:「旁人見了皇上,都是山呼萬歲,怎麼就你說百歲呢?」
「哦,原來是這樣啊!」蘇錦屏仰起頭,一張精緻的臉上沒有半分對皇甫懷寒的恭敬之色,就連平日裡的裝模作樣也省了,一副不以為然的態度開口道,「皇上,請您實事求是的想一想,這個世界上有誰能活到一萬歲呢?能活到一百歲您就應該偷笑了,這個道理想必奴婢明白,您也明白,那些每天一起山呼著萬歲的大臣們也都明白,但是他們卻仍然每天這樣欺騙您,這都是不忠心的表現。而且,那活成萬年的,都不是人,也不是真龍天子,而是海裡面的烏龜,所以他們不僅是在欺騙您,而且還是在辱罵您,說起來也就唯獨奴婢一人對您比較忠誠,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來對您說實話,您一定要好好的褒獎奴婢一番才是!」說你百歲已經夠給你面子了,要不是為了我的小命著想,真想說你十歲算了!
皇甫懷寒的嘴角抽了抽,他不得不說這個該死的女人胡說八道起來是真的很有一套!但是:「哼,就算是大部分人都沒有活過百歲,但是也有不少人活過了一百,比如現下就在牢房的蘇老太爺,過了今年年關,也就一百歲了,你的意思是朕的命不可能比他長?」
他說這個,不過是為了提醒蘇錦屏,蘇家的人現下都被自己關在大牢中,然而,蘇錦屏卻好像完全沒有聽懂他的暗示,只是開口道:「皇上方才也說了,是過了年關就一百歲了,可是蘇家的人,馬上就要被皇上滿門抄斬了,爺爺他恐怕是過不了年關了,這個一百歲,還是活不過的!」
「你!」皇甫懷寒頓時氣結,他完全就沒有想到這個女人聽了這話,面上居然能夠半點異樣的情愫都不表達出來,還彷彿說著毫不相關的事情似的,一副不痛不癢的態度!冷笑一聲,接著開口道:「那朕若是僥倖活過了一百呢?」
「那就說明皇上可以重新活一次,等到您一百歲的時候若是還沒西去,還請皇上一定要自殺一次,才能再活一百歲!」蘇錦屏漫天胡扯。
這話一說完,皇甫懷寒的臉都氣綠了,現下也已經是懶得再跟她多說一句廢話,因為他知道再說下去,自己只會被活活氣死!冷哼一聲,而後咬著牙開口道:「蘇錦屏,蘇家的人都關押在天牢,身為蘇家的子孫,你就一點都不想救他們?即便是不為他人,你怎麼也該想要救出你爺爺和父親吧?他們可是你的長輩!」若是蘇錦屏說不想救,那就是不孝!這個女人向來偽善,是絕對不願意在眾目睽睽之下背上不孝之名的!
「啟稟皇上,父親犯得罪過實在是太大了,奴婢也很想營救於他,但是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那群人跟她有個毛關係,雖然上次跟蘇念華談了半宿之後已經對那個男人改觀了不少,但是這還構不成自己命都不要的去救人,因為……他若是沒有私心,為什麼到最後也不把淺憶的解藥交出來,蘇念華現下可並不知道淺憶的毒已經解了,說白了還是希望自己為了淺憶能夠救他。
嘴角一抽,像是沒料到她會說出這種話,在他看來,蘇錦屏雖然不是蘇念華的女兒,但是她好歹也在蘇家生活了那麼多年,怎麼都該是有些感情的,但是她竟然這般不痛不癢!「那,若是有機會讓你將他們都救出來呢?」
「那就要看是什麼樣的機會了,皇上千萬不要說拿我的命來換,要知道父親和爺爺年紀已經大了,也活不過過多少年了,但奴婢還很年輕,他們一定願意把生存的機會留給風華正茂、青春年少的奴婢,奴婢身為世間少有的大孝子,也一定會遵從祖父和父親大人的意思,代替他們好好活下去!」蘇錦屏毫無愧色,大刺刺的開口道。
某皇帝的腳下一個趄趔,險些沒栽倒!他這是頭一次見人把貪生怕死說得如此大氣凜然的,而小林子更是感覺自己的眼前都黑了,有一種暈厥過去的衝動!
又冷著一張臉看了蘇錦屏半晌,皇甫懷寒方才冷聲開口道:「若是朕要你拿百里驚鴻的命,來換他們的命呢?」
「那您還是別做夢了,百里驚鴻是一定不會同意的!」很是順口的接了一句,說完眨巴著大眼睛看著他,一派天真的模樣。
皇甫懷寒腳下一滑,好不容易才穩住了自己的身子,百里驚鴻一定不會同意?這女人是聽不懂人話還是刻意裝瘋賣傻?「蘇錦屏,朕就不信你不明白朕的意思!」
「皇上,奴婢很明白您的意思,您就是想讓奴婢去求百里驚鴻自盡,來換回奴婢家中那麼多人的性命,可是奴婢雖然和百里驚鴻關係不錯,卻也是非親非故,他為什麼要拿自己的命來換奴婢全家的性命?」接著裝傻,原來鬧了這麼半天,這狗皇帝想的是這一茬!但是很快的,蘇錦屏也意識到了,自己若是一味的採取不合作態度,那她對皇甫懷寒來說,就失去了利用的價值,而沒有了利用價值,那自己的死期也就到了!
皇甫懷寒聞言,冷峻的容顏上已經滿是戾氣,心下更是有一種將自己面前這個裝瘋賣傻的女人一掌劈了的衝動,然而,他很快的,就冷靜了下來,看著蘇錦屏的臉,冷哼一聲:「蘇錦屏,朕是什麼意思,你自己心裡清楚,回去好好考慮到底該如何取捨,記得,你只有三天的考慮時間,屆時,朕看你是要百里驚鴻的命,還是要蘇家老小和你自己的命,當然,還包括淺憶的命,若是你願意,還可以帶上夏冬梅!」
在皇甫懷寒說到淺憶和夏冬梅的時候,蘇錦屏的眼底閃過一抹殺意,淺憶是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她蘇錦屏的命可以不要,卻獨獨不能捨了淺憶的命,但是讓自己為了淺憶去殺了那個人,她也辦不到!而夏冬梅也是這宮中難得的好人,為自己求過不少次的情,待自己也很是真心。
她的猶豫,自然沒有逃過那雙深若寒潭碧波的暗紫色冷眸,一抹流光掠過,而後對著蘇錦屏冷聲開口:「回去好好考慮吧,三天之後,朕要看見結論!」
「奴婢遵命!」鳳眸瞇起,慢悠悠的站起了身,看了看自己面前那高貴的帝王,心中想的卻是——要不咱三天之內把這個狗皇帝刺殺了吧?唔,不錯的主意,晚上去跟小鴻鴻商量一下!想著還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而後在皇甫懷寒莫名其妙的目光注視下,離開了御書房。
待她走後,南宮寧馨慢慢的踱到了皇甫懷寒的跟前,輕聲開口道:「皇上,您覺得有用嗎?」蘇錦屏是唯一一個能近得了百里驚鴻身的人,所以除了她,確實已經沒有更好的人選,但是女人的直覺中,她卻能看出來,這個蘇錦屏表面上雖然沒對百里驚鴻表現出太多的感情,但那情卻用在心裡,愛著百里驚鴻,又如何肯為了他人來殺了對方?
「不知道。」冷峻的聲音第一次帶著不確定,這是他第一次這麼看不透一個人,看不透她到底有多少實力,看不透她心中所想,每當他以為自己快要看清楚的時候,卻總會發生幾件事情將自己的認知打亂,所以他也不清楚蘇錦屏到底會不會受自己的威脅。
然,他又沉聲開口:「不論有沒有用,這都是唯一的辦法!」無人能近百里驚鴻的身,暗殺是絕對不行,但若是明殺,那就將事情放在明面上了,縱使自己做得再隱蔽,也會傳出去,到時候東陵和南嶽開戰,便宜的就是北冥和西武!上次慕容千秋密訪東陵,意在聯盟,是早已起了逐鹿天下之心,若是自己和南嶽鬧起來,他指不定會高興成什麼樣子,所以蘇錦屏,現下是不動聲色的除掉百里驚鴻唯一的辦法!
……
「殿下,皇甫懷寒今日傳召蘇錦屏,看蘇錦屏那模樣,似乎皇甫懷寒已經將自己的條件說了出來!」滅單膝跪地,開口稟報。
「嗯。」淡淡的應了一聲,而後,不禁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他跟她,終究是走到這一步了,私心裡,他不想她為了自己為難,可是更多的,卻也想知道她的答案,想知道自己在她的心中到底有多重的份量!
「殿下,請恕屬下直言,蘇錦屏是絕對不會為了您放棄蘇家老小還有她自己的命的。」那個女人,他跟了她這麼些日子,也是瞭解的很,愛財如命,貪生怕死,對自家殿下也總是若即若離,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要是能為了殿下命都不要,那才有鬼了!
他聞言,長長的羽睫輕輕的顫了顫,遮住了眼底的一絲痛色,而後,淡淡的開口:「本宮,知道。」他知道,但若是她與他之間,一定要死一個的話,他卻希望那個人是自己。
跟了他這麼多年,從他的面上,滅自然很快的就探知了他的想法,原本恭敬的表情,在這一刻變得十分的恨鐵不成鋼!殿下實在是……
……
蘇錦屏回了景仁宮,就將這件事情的始末如數告訴給了淺憶,說完之後,就是一陣又一陣對皇甫懷寒的大罵,這個殺千刀的狗皇帝,自己沒本事去殺人,就來威脅別人,怎麼不去死了算了!
淺憶有些擔憂的開口:「小姐,那您打算怎麼辦?」是真的不要他們這些人的命了,還是去殺了南嶽的三皇子?
「淺憶,你怕嗎?」她忽的,很是認真的看著她,眼底滿是自信之色,好像是在讓淺憶信任自己。
淺憶聞言,看著她肅然的臉色,搖了搖頭:「小姐,奴婢不怕!只要能跟小姐在一起,不論是生是死,奴婢都都不怕!」
「好樣的!不愧是我蘇錦屏的人!」蘇錦屏笑著開口讚賞,「至於怎麼辦嘛,我再想想,晚上去跟他商量一下,看看有沒有兩全之策。」她的想法就是直接把那狗皇帝給殺了,但是她也清楚,那狗皇帝的武功那麼高,要是真的殺了他,不驚動其他人那是不可能的,屆時自己也跑不掉了。
「嗯,好!」淺憶如是點了點,自然也知道對方說的「他」是指誰。
忽的,蘇錦屏一驚,擰著秀眉轉過頭看著淺憶:「你說,那狗皇帝為什麼會想要我們家小鴻鴻的命?」百里驚鴻不是東陵人,不可能跟他爭東陵的皇位,而且雖然武功高強,但卻雙目失明,估摸著皇甫懷寒就是想統一天下,百里驚鴻對他也造不成什麼影響,那他這樣居心叵測的要殺他,甚至還不惜為此以放了自己那個謀逆的便宜老爹為條件,這是什麼緣故?
這個問題也把淺憶問住了,就是說啊,南嶽三皇子又礙不著皇上什麼事,皇上為什麼要殺他?想著有些困惑的抓了抓腦袋,開口猜測道:「莫不是南嶽三皇子有什麼我們不知道東西?」
「比如說……一副藏寶圖?!」蘇錦屏忽然坐了起來,眼睛冒出了一陣又一陣的金光!小說裡面不都是皇帝們為了藏寶圖,爭來搶去的嗎,難道那個傢伙手上真有這樣的東西?緊接著,一聲慘叫聲響起:「哎呦……」屁股上的疼痛讓她馬上又老老實實的趴了回去。
淺憶的腦後滑下一條黑線,就算是真的有那個什麼藏寶圖,小姐也不用激動成這樣吧?想著趕緊上前:「小姐,您還是別亂動,小心著您的屁股吧!」
「不行,不行,淺憶,你得給我找一把刀來!」蘇錦屏無比認真的開口吩咐。
「干,幹什麼?」難道小姐想要南嶽三皇子的銀子,所以決定謀財害命?
蘇錦屏奸笑一聲:「我晚上要去偷藏寶圖!」雖然不知道有沒有,但是她一定要去看看不是?不然她就是死了也不會甘心的!
某侍婢的嘴角抽了抽,很是無語的開口道:「可是小姐,偷藏寶圖需要刀子嗎?」
「你見著哪個小偷半夜裡出去偷東西,工具都不帶的?咱們找不到別的,就帶著一把刀子好了!」蘇錦屏如是說道。
「……」雖然對自家小姐的說法很是無語,但是總比找一把刀子是為了去謀財害命好不是?「奴婢知道了,待會兒就幫您去拿!」
……
是夜,蘇錦屏趴在床上等了半天,也沒等到那個傢伙來,本來還以為自己受傷了,他會多來看自己幾次呢,若是換了往常,她肯定是有點不高興的,但是今日,卻是一個特殊的日子,一個她去偷那張可能存在的藏寶圖的日子,所以她心底的鬱悶,很快的就被那張馬上可能得到的藏寶圖給沖淡了。
而她又豈知,他不來,不是不關心她的傷勢,而是料到她今晚會去梨園找他。目的,自然是為了他的命,既然總是要相見的,他來和她去,又有何分別?
等到月兒已經爬上了雲端,估摸著他是絕對不會來了之後,蘇錦屏才從床上一躍而起,當然,又很不小心的扯到了她的傷口,疼的齜牙咧嘴,媽蛋的,每次考慮到銀子,她總是有些激動過度!起身,找了幾根繩子將自己的袖口和褲腿綁住,讓自己的身型輕便一些,然後拿著淺憶給自己找來的那把刀子,在淺憶怪異的目光中,掛著一臉猥瑣的笑意,慢騰騰的出了門。
躲過巡邏的侍衛,閃進了進了梨園,到了那屋子旁,潛伏到一邊,而後悄悄地從窗口摸了進去。
踮著腳,落地。而後貓著腰,一步,兩步,三步,對著那邊的櫃子走去,可是走了幾步之後,忽然頓住不動了!因為她的手腕已經落到了別人的手中,艱難的嚥了一下口水回頭頭看著他,心下一陣暗罵,媽蛋的,這麼快就被發現了,果然她這具身子還要鍛煉,連自己原來身子最佳狀態的一半都沒有達到!
鳳眸一掃,看著他那張離塵絕世的容顏,與往常不同的是,今日的他,看起來有些不一樣。仍然是美,仍然是氣質出塵,但,卻似乎是更美,更出塵了!此刻,好似滿園的梨花都紛飛在他的身後,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如同是即將隨風而去的流雲,淡雅若素,攝人心魂!月色般醉人的眸中藏著點點深意,在看見她手上的刀的時候,眼底滑過一抹幾不可見的自嘲,緊接著,眼中便是無邊無際的淡漠,和天地孤一的寂寥。
緩緩的凝視著她的容顏,也看出了她面上的尷尬之色,寡薄的唇瓣微張,吐出了幾個輕飄飄的字:「你來,是想要什麼?」說罷,制著她的手鬆開,淡淡的掃著她,墨發半挽,在一片漆黑的屋內輕揚,製造出無邊無際的蕭瑟感。她是想要他的命麼?她想要,他又怎麼能不給呢?
蘇錦屏聞言,玩轉了一下手上的刀子,「藏寶圖」三個字就在嘴邊,想要脫口而出,但是她慢慢的忍住了,換個角度來想,藏寶圖這種東西,要是在她蘇錦屏的手上,她就是再喜歡百里驚鴻也不會將圖交給他,所以同理得之,對方也不會把圖交給自己,那麼現下要是說了,那是絕對的打草驚蛇!所以,不可說!
她哪裡知道,這只是她這種愛財如命的人一個人的想法!
看了看他淡薄的容顏,還有那如夢隨風般的蕭瑟感,無比的淡薄,好像什麼也不在意一般,於是,蘇錦屏的鳳眸中閃過一抹戲謔:「要什麼?我要的,你都給麼?」唔,先試探一下,這傢伙總是一副啥都不在乎的樣子,說不定真的給了呢?
「只要你要,只要我能。」冷冷清清的聲線響起,如玉般的面容上寫著毫不在意。
看著他這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蘇錦屏倒還起了些許玩笑的興致,唇角勾起一抹不懷好意的邪笑:「要你,給麼?」
話音一落,他一貫淡然的臉上出現了明顯的錯愕之色,身子也是微僵,月色般醉人的眼底湧現出一股逆流,一圈一圈的旋轉,在暗夜中閃閃發亮,好似從天上擷取而來的一輪明月,滿載著月輝之華。隨後,不再開口,欺身而上……
「喂!喂!放開!老娘只是開個玩笑!做人要幽默,要風趣,要能開玩笑,喂!喂!」蘇錦屏驚慌失措的聲音響起,完全沒想到這傢伙居然來真的!媽蛋的,老娘只是來偷錢的啊!
然而,在尖叫間,她的身子已經被他放到了床榻上,緊接著,寡薄的唇封上了她不停驚叫的紅唇,帶著濃郁的雪蓮香,和冰冰涼涼的感覺,醉人心脾。月色般醉人的眸中閃過絲絲笑意,似是對她驚慌失措的反應很滿意,已經跳到心口的心臟回到了原處,天知道他剛才有多怕,不是怕死,而是怕自己是被她捨棄的那一方。綿長的一吻襲來,他冰冰涼涼的舌尖滑入她的口中,一點一滴的擷取著芬芳,似乎要嘗遍她的美好,銘記她的味道……
「尼瑪蛋!滾粗!」找到了機會之後,狠狠的一把將他推開,心底莫名的有些發慌,畢竟她什麼事情都經歷過,還真的沒經歷過那檔子事,要是這貨來真的,咳咳……她現在還沒有準備好!
他被推開之後,只是輕輕的伏在她的身上,雙臂曲起,放在她的兩側,也藉以拉開彼此的距離,毫無焦距的眼眸,落在她精美的容顏上,眼底藏著繾綣情深,面上卻淡漠依舊,直到看得蘇錦屏有些不自在了,他方才淡淡的開口:「告訴我,你來,到底是為什麼?」
也許,她是真的想取自己的性命,只是自知不敵,所以……也或許,是臨時改變了主意。但是不論是哪一種,都不是他有勇氣承受的。
「我可不可以說我不想說?」說了她這輩子可能就跟那張藏寶圖無緣了!他一定會藏好防備著她的!
他聞言,那顆心也慢慢的沉了下來,寡薄的唇瓣勾起,聲線淡得幾近虛無:「若是,我說,我一定要知道呢?即便……」即便那答案不是他能承受的。從沒有什麼時候,他像這一刻般這麼堅持過,他想知道,他迫切的想知道自己在她心中的份量!就算結果不是他想要的,最少,他也能知道自己在她心中的定位。
蘇錦屏沒有聽到他的最後兩個字,所以只是眨巴著大眼睛看著他,咬了咬下唇,而後閉上眼不敢看他:「若是我真的不想說呢?」且不說說了之後跟藏寶圖無緣了,就是沒有這一茬,她也不能大刺刺的對人家說:我是專程來偷你的錢的吧?
他淡薄的面上、眼底,頭一次染上了些許薄怒,是無法探知答案的心慌,也是心下不確定的焦急,終而,寡薄的唇瓣勾起一抹有些邪肆的笑,與那張淡薄的臉組合在一起,卻出奇的和諧,淡如玄月的聲線響起:「真的不想說麼?」
說著,修長的指尖放到了她的腰帶上,輕輕一扯,而後,蘇錦屏就感覺到自己的外衣四散開來,驚恐的睜大眼,捂著自己的胸口,很是防備的看著他,她這麼不知道這傢伙還有這麼無恥的一面?當下舌頭也有些打結起來:「不,不想……」
緊接著,便感覺到一隻冰冰涼涼的手,隔著中衣在她的小腹上輕滑,慢慢的,游移到衣結處,淡淡的聲音再次飄來:「真的不想說,嗯?」這一聲嗯,拖得很長,無限的魅惑,又帶著致命的威脅。說完之後,他自己也有些微怔,他何時學會這樣說話了?
「百里驚鴻,你給老娘……」吼到此處,感覺到自己中衣的帶子都開了。於是,很是窩囊的趕緊改口,「我說,我說!」淚流滿面,這傢伙不是清冷孤傲嗎?不是謫仙嗎?不是傲嬌嗎?不是悶騷嗎?今天怎麼突然就轉型了!
收回挑著她衣帶的手,淡淡的開口:「那便說。」
蘇錦屏虎著臉看了他半天,眉毛皺的能夾死一隻蚊子,而後帶著三分試探,三分沮喪,三分惱火,和一份期待的開口道:「其實,我是來偷錢的!」
「撲哧……」他禁不住笑了出來,美若梨花盛放,艷似桃李花開,直直的輕笑了半晌,笑得蘇錦屏都有點懷疑這貨今天是不是被調包了的時候,他方才開口問道,「你怎麼會覺得我這裡有錢?」
一雙月色般醉人的眼眸掃過屋內的陳設,雖不破敗,但也差不了多少了,她怎麼能得出有錢的結論?
很是煩躁的一把將他推開,然後飛快的繫著自己的衣帶,面上有些燥熱,你大爺的,這個臉丟大了!偷錢被人家抓包不說,還被拿這種事情威脅!慌慌張張的繫好了帶子,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方才對著他開口:「還不是那個狗皇帝拿我和淺憶的小命做威脅,要你的命,你看看你,除了一張臉之外,也沒有什麼其他的優點了,個性還稀奇古怪的,於是我就在想皇甫懷寒沒事要你的命做什麼?莫非……親愛的小鴻鴻,老實交待,你是不是有一張藏寶圖?」
說到最後,音調忽然拔高,各種擠眉弄眼,面帶諂媚,語調也是十足的猥瑣!
聽著她對自己的評價,唇角有些微抽,除了一張臉他就沒有優點了麼?他的性子不過是淡薄了些,何來「稀奇古怪」之說?最後那猥瑣拖長的音調,更讓他的眼角都跟著抽了好幾下。靜默了半晌,方才淡淡的開口:「沒有。」
「我就知道你絕對不肯說!」癟了癟嘴,一副「我早就料到了」的模樣。
見她好似有點不高興,也不相信他的說詞,他輕笑出聲:「呵呵……真的沒有。」
「果真沒有?」蘇錦屏挑起眉,滿面不相信的模樣。
他頓了頓,也很是認真的開口:「果真。你何曾見我騙過你?」
「你當然沒有騙過我,因為你平常根本話都不說,怎麼騙我!」蘇錦屏很是不以為然,而後又拖長了音調,再問,「果真嗎?」
「果真。」他已經隱隱的感覺到自己面上的淡漠就要維持不住了,心下也有些理解總是被她氣得跳腳的皇甫懷寒了。
「相信你了!」四個字一出,蘇錦屏就瞬間沮喪了起來。原來沒有藏寶圖,害她白高興一場!
看著她沮喪的模樣,他不禁有些失笑:「你就這麼喜歡銀子?」
「那是當然,因為銀子是銀子啊,當然我更喜歡金子!你呀,其實是窮慣了,所以才沒什麼感覺,要是有一天你看見了皇甫懷寒的國庫,艾瑪,你肯定馬上就會發現生命的可貴,陽光的燦爛,人生的幸福……」蘇錦屏說著,已經從床上站了起來,那被毒打過的屁股好像也不痛了,一邊在屋內走著,一邊伸出一隻蹄子揮斥方遒,一副大詩人吟詠的模樣,滿面的嚮往之色。
直直的看得他的腦後湧現出了一叢濃密的黑線。他窮慣了?嘴角再次抽了抽,而蘇錦屏,滿面憧憬的講完了之後,很是遺憾的搖了搖頭:「可惜皇甫懷寒這個人太沒品了,不然就衝著他國庫裡面的那麼多銀子,我也一定要嫁給他混個皇后當當,沒事就去他的國庫打滾,啊哈哈哈哈……」那種場面只要想像一下,就覺得無限美好!
這話一出,他的面色瞬間冷了下來,空中的氣溫也下降了好幾度,直到冷得蘇錦屏有些詫異的轉過頭看著他,他方才淡淡的開口:「其實,我也很有錢。」不就是錢麼,他百里驚鴻會比皇甫懷寒差?
「你說什麼?」蘇錦屏不敢置信的瞪大眼,走到他的跟前,在他莫名其妙的目光注視下,伸出自己的纖纖玉指,覆上了他的額頭,開口道,「小鴻鴻,你是不是窮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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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想起那一塊錢了……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