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景鬆開她,沉沉地看著她,艱澀道:「小冉……」
莫小冉別過頭,冷冷道:「你走。」
「我不走。」齊景沒有聽她的話,格外地堅持,「我已經退讓了太多,這一次,我不想再放開你。小冉,跟我一起走好不好,沒有秦末,你還有我。」
莫小冉笑了,「這世上的男人又不是死光了,我為什麼要犯賤地再貼上你。再說了,我莫小冉又不是沒了男人就活不下去,六年前我能堅持下來,以後的六年又六年,於我又何妨。」
齊景的臉上有些難看,「小冉,你又何必這樣尖刻,過去的都成了過去,現在不才是最重要嗎。現在我愛你,難道不夠嗎?」
莫小冉挑了挑眉頭,撫掌大笑,「說的不錯。過去的都成了過去,一切都過去了,現在才是最重要。」
她跳下椅子,拎起高跟鞋,慢悠悠地向前晃去,看到齊景要跟上來,她轉頭瞪了他一眼,杏眼圓睜,像發怒的貓咪一樣嬌憨可愛,她指著他,糯糯著聲音道:「你站著,別動。我要回家,吃飯,睡覺。」
齊景愣住了,腳步卻不知不覺地停了下來,看著她笑嘻嘻地轉頭慢慢地向前走去,逐漸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之中。
「她走了,你還不出來嗎?」齊景的視線落在不遠處的黑暗裡,淡淡道:「跟了她一路,看著她著個樣子,秦末你到底是什麼感覺。」
一個挺拔的身影逐漸從黑夜突兀出來,他一步步地走上來,臉色冷淡肅殺,面無表情,即使穿過齊景也腳步不頓,跟隨著漸漸遠去的身影走去。
齊景看到他的手裡還拿著一盒胃藥,跟上他的步伐,嗤笑道:「你以為你這樣還有用嗎?小冉若是放棄了你,你再也不會有機會了。我就是個例子,你還在自欺欺人什麼。」
秦末的眼裡終於有了波動,他淡淡地看了齊景一樣,薄唇微動,「她不會的。」
「你以為你是誰?」齊景最討厭的正是秦末這樣的表情,高高在上,萬事俱握的自信模樣,「小冉心思敏感,你把她錯認成言諾,你以為她會原諒你?」
秦末抿了抿唇,「我會讓她原諒我的。」
「秦末,我是該笑你太自信呢,還是笑你太天真。」他們兩個都是男人,身高腿長,很快就追上了前面的莫小冉,看著她在黑夜裡消瘦的背影,兩人心裡都是百般滋味。「言諾那丫頭一直記得你,你又該如何待她。在你們之間,小冉只當自己是第三者,只要你們有牽扯,她不會在回到你身邊的。你靠近她,只會加深她的厭惡。」
秦末頓住腳步,他平靜地看著齊景,「所以在六年前,你才選擇了離開?那你得償所願了嗎,現在會不會後悔?」
他說完話,沒等齊景回應,就繼續跟了上去,而齊景卻呆在了原地,一前一後的身影印在他的眼簾裡,恍惚成一片迷霧。
秦末問他,他現在會不會後悔。
他後悔嗎?齊景問自己,他只是不想讓小冉厭惡他才出國的嗎?如果他留下來,承受她的怒火,陪她走過她母親身亡,父親背叛的最痛苦的時光,是不是一切的傷害都會變得無所謂,走出心理陰影的小冉,會前嫌盡釋再次接受他?
秦末想到的事情他當然能夠想到,不僅秦末瞭解她,與她交往了三年的齊景同樣瞭解。小冉的心至剛至柔,只要能打動她,就是能得到她毫不動搖的付出。
但是,他的離開,並不是表面那麼簡單。他和小冉,隔著血海深仇,那是永遠都無法逾越的鴻溝。
當年的那一場車禍,按照法律,現場檢查的時候,是因司機的貨車剎車失靈,又因為是他撥打了120電話,所以司機的行為只是造成了交通肇事罪,只需要判刑三年。而那個撞人的司認錯態度良好,自認服罪七年。
小冉一直以為那一場車禍是一場意外,所有人都是這樣認為的,但是齊景知道,那是一場蓄意的謀殺。
他永遠都忘不了那個下午,齊麗珊和一個男人在房間裡的密謀,他站在房門外,聽得一清二楚。齊麗珊要殺了項媛,她以為,沒有了項媛,她就可以嫁給莫誠。她不僅要殺死項媛,也要殺了小冉。
聽到這樣駭人聽聞的消息,他不知所措。齊景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齊麗珊是一個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子,為了目的可以不擇手段,他這個只是拖油瓶的兒子,根本就不可能動搖她的決定。
他雖然從小都逞兇鬥狠,與人打架從來都不服輸,不管自己受了多重的傷,一定要把對方打得認輸為止。所以認識他的人都不會惹他,因為他們都知道,那個母親是交際花的私生子齊景,是一個亡命之徒。
儘管如此,他從來都沒有殺過人。但是,有一條人命卻因為他的逃避而死。那個人,就是莫小冉的母親,項媛。
私心和良知折磨著他,他多次對小冉欲言欲止,想把一切都告訴她,卻又在她清澈的眼神中退縮,她禁不住想,如果她知道了真相,是不是她會就討厭他,他和她從此一刀兩斷。這個推測,讓他恐慌。
他忐忑不安了一段時間,但是齊麗珊毫無動作,他心裡帶著僥倖,以為難度太大,齊麗珊已經放棄了,畢竟像她那樣無權無勢的女人,要殺一個豪門貴婦,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儘管如此,他只要有空就粘著小冉,唯恐她悄無聲息地被人解決了。有他在身邊,齊麗珊多多少少會顧忌這點,畢竟他還是她血緣上的兒子。
然而在他放下心防的時候,變故發生了,那一天下午,向他們衝撞而起的貨車,向他直面而來,他看到了,本能地閃過去,卻撞上了他
他身後的項媛。
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癱倒在血泊裡的項媛和小冉血紅的、仇恨的眼神。在莫小冉來找他以後,他終於忍不住和齊麗珊攤牌,卻得到了她的一巴掌和禁閉,她關了他,然後用她骯髒的、他向來不屑的金錢送他出國。
在美國六年,他明明有機會回來,但是他卻退縮了,為他又這樣骯髒卑鄙的母親,他無法面對莫小冉的指責。她應該恨他,因為他就是兇手。
第一次,他感到了自己的卑微和弱小,如果他有力量,那一場悲劇就可以阻止,他和小冉也不會形同陌路。他發狠了地獲得權勢地位,但是等到他擁有了,小冉卻不再屬於他。
這般的命運。
齊景低下頭,低低地笑出來,一滴淚從眼梢溢出,隱沒在漆黑的夜裡。
輝煌的燈火從近致遠地依次排開,莫小冉瞇著眼,搖了搖頭,驅散眼前迷離的燈火。今天的路特別的漫長,怎麼走也走不到盡頭,腳掌已經被磨出血,絲絲麻麻地滲進心裡,絲絲地抽了一口氣,莫小冉只好做下來歇歇腳。
一輛計程車停在她的面前,司機伸出頭,和善地笑道:「姑娘,要打車嗎?」
莫小冉瞧了瞧自己的腳,想到漫長的路程,歪了歪頭,笑道:「好啊,麻煩你。」
司機總是很健談,等到她上了車,他就家里長家裡短地開說起來,說他的兒子,說他的生活,小到雞毛蒜皮,大到國家經緯,他的眉眼中帶著爽朗與樂觀,言語之間透著對生活的熱愛和期望。
莫小冉含笑地聽著他,眼皮卻漸漸地黏上,腦袋一歪,沉沉地睡去。司機看了她一眼,收住話題,放慢了車速。
不知道睡了多久,有人在她耳旁叫著,「姑娘,到了,下車吧。」
莫小冉迷迷糊糊地醒過來,才發現已經到了小區,心裡隱隱有些迷惑,卻記不起來是什麼不妥當,只向他道了一聲謝,剛要掏錢,那司機卻笑得擺手,「不用,我剛好順路,就算送你一程了,你是最後一單生意,圖個有緣。」
他異常地熱情,莫小冉也沒精力和周旋,只好再次道歉,揚了揚手往公寓走去。
等到她離開,又一倆計程車停了下來,男人修長的腿邁了出來,視線晚上一移,卻是一個面容清逸的男子走了下來。
那司機忙對他笑道:「先生,那位姑娘剛剛回去了。」
秦末從皮夾裡掏出錢,付了賬,「謝謝。」
司機了然一笑,「不用謝,不耽擱你的時間了。」
兩輛計程車逐漸消失在黑夜裡,秦末看著燈火通明的小區,眼神複雜,拿著通入卡在門口刷了一下,走進了小區。
莫小冉打開房門,身體忍不住搖晃了一下,額角滲出了點點汗水,她的手摀住胃,細細地呻吟了一聲。她知道,這是喝了酒的後遺症。
翻了翻藥箱,才發現因為胃病漸好,家裡已經許久沒有備藥。只要去廚房打了一個蛋,煮了一些掛面湊活著吃了。溫熱的食物入胃,充實的感覺才讓她輕鬆地長舒了一口氣。
餐碗也顧不得收拾,腦袋迷糊地厲害,莫小冉匆匆地洗了一個澡,窩在床上就沉沉地睡去。沉睡中的她並不知道,在房間的燈火熄滅的時刻,大門傳來卡嚓的一聲,一個挺拔清瘦的身影出現在她的房間。清冷的月光從窗外浸入,灑在他的臉上,露出半張清俊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