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蕭城艱難地張開嘴巴吐出一個字,楚穆暴起的身形驟然停住,轉過頭來,滿是焦急地問著蕭城:「城叔,你感覺怎麼樣?」
蕭城苦笑了一下,嘴角的血跡未乾,依舊顯得十分狼狽,孫逐鹿輕聲開口:「你感覺怎麼樣?」
蕭城笑著點點頭,艱難地說道:「好多了,謝謝……謝謝逐鹿先生。」
楚穆站在一旁覺得有些尷尬,當即不好意思地對著孫逐鹿說道:「這個……那個……」
孫逐鹿揮揮手,說道:「沒事,我能理解。」意態寬宏。
「那個,蕭城是吧?我問你一個問題。」孫逐鹿將視線從楚穆身上移到蕭城身上,開口問道,表情不悲不喜看不出些許情緒。
蕭城認真地看著孫逐鹿,動動嘴唇,奈何全身好像是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了,顯得他甚是疲憊,孫逐鹿知道蕭城現在的狀態,便接著說道:「我剛才用針灸已經疏通了大部分你的傷勢,但是……」
蕭城猛地抬起頭,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孫逐鹿,往往但是就是一件事情最大的轉折,他可不想從孫逐鹿口中聽到什麼壞消息。
楚穆也緊皺眉頭,沉聲問道:「逐鹿先生,有什麼話你直說。」
孫逐鹿低頭深思,眼角盯著自己的布衣衣角,良久,他看著蕭城,歎了一口氣,說道:「武學修為保不住了。」
楚穆和蕭城同時一驚,這話的意思如此直白,卻又太言簡意賅。
蕭城笑容苦澀,輕輕活動手指,沒有說話,目光游離,孫逐鹿接著說道:「對於血毒掌,可能你們瞭解的不是太多,這種功夫,是需要另一門邪功來化解的。」
楚穆一驚,說道:「這是什麼道理?」
孫逐鹿搖搖頭,髮絲隨意披在後面,輕輕飛揚,他走到桌子旁,孫般若會意地走到桌子旁給孫逐鹿倒了一杯茶水,但是楚穆和蕭城都沒有什麼心思去管孫般若的動作,一門心思撲在了孫逐鹿的話語上。
孫逐鹿喝了一口茶,自己用右手揉揉太陽穴,表情有些倦乏,然後說道:「我以前就因為這門功夫實在太古怪,所以才去研究了一下。血毒掌至毒,毒及五臟六腑,這門功夫最古怪的是它會破壞人的丹田,而中了血毒掌就一個幾乎無法挽回的後果,丹田損壞不能習武,修為全廢。我可以修補以蠻力擊碎的丹田之傷,但是這種以毒損壞的丹田損傷,我無能為力。後來我無意之間從一本古籍上看到玄冥經可以壓制血毒掌,而玄冥經,本身就是另外一種邪功。」
蕭城此刻面如死灰,喃喃自語不知道在說什麼,楚穆看了一眼蕭城的樣子,然後問孫逐鹿:「那會玄冥經的人,你有知道嗎?」
孫逐鹿放下茶杯,用古怪的眼神看著楚穆,半晌重重的歎了一口氣,說道:「玄冥經據我所知,已經失傳很多年月了,而玄冥經是外功還是內勁現都無所查證。」
楚穆一驚,說道:「那城叔豈不是無藥可救了?」
蕭城依舊沒有說話,孫逐鹿搖搖頭,輕聲說道:「保他性命不難,只是武學修為可能保不住了。」
說完用餘光看了一眼氣色逐漸恢復的蕭城,沉吟半晌後和孫般若走了出去。
楚穆本來也想走出去,這個時候可能還是讓蕭城單獨呆一會兒可能比較合適,但是楚穆又有點擔心蕭城會想不開,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出門。
「楚穆,陪我喝兩杯?」良久,蕭城穿起上衣,對著楚穆說道,聲音不悲不喜,平靜如昔,但蕭城越是這樣,楚穆心中就越是擔心,楚穆笑著說道:「你現在能喝酒麼?能喝的話我去逐鹿先生那裡討一點兒來。」
蕭城豪邁地說道:「喝,怎麼不能喝,男兒在世,焉能懼怕三四牛鬼蛇神?」
楚穆點點頭,出門去到後院,問過孫逐鹿蕭城可不可以喝酒得到首肯後取過一個酒葫蘆,端過孫般若遞上來的一盤花生米,走進蕭城的房間,做在桌子旁的椅子上。
蕭城站起身來,操起葫蘆就是「咕咚咕咚」幾大口,孫逐鹿好酒,他釀的酒也比市面上大多數的酒來得更加醇香綿延,但相對的,酒勁也就大得多了。
蕭城啪的一聲將酒葫蘆放在桌子上,眼光看著門口的光亮,昂然說道:「楚穆,你是我,你怎麼辦?」
楚穆不語,抬起頭來看了一眼蕭城,撇撇嘴,剝了一顆花生米,扔進嘴裡。男兒大好年華武功盡失,這本來對於習武之人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個中意境本就讓人覺得異常難受,飛揚跋扈,慷慨激昂,大多都是習武帶來的氣質,誰不想轟轟烈烈,誰不想瀟灑如風。
「我天賦說不上好,說不上壞,也沒有啥奇遇,我能修得現在半步武師大圓滿境,是我寒冬臘月,酷暑陰雨苦練得來的,我一直堅信,勤一定能夠補拙,這真不是什麼笑話,我想的特別簡單。但是啊,我這也算風雨大半個人生了,你要說忽然變成個不會絲毫武力的山野村夫,這怎麼能讓我接受?」蕭城低聲絮語,像是對著楚穆說話,又像是對著自己呢喃。
楚穆表情嚴肅,默默地剝自己的花生米,好像注意力都只在這盤花生米上面。
蕭城坐下來,然後說道:「我向來不是話多的人,男人話多難成大器,說這話有些偏執,但我就是這麼想的,只是我現在想說一點兒了,我是真的有些委屈,我沒有怨過誰,一直以來都是。我一直覺得,命運他這麼安排總有他的道理,我在蕭家,也說得上盡職盡忠兢兢業業了,一直以來都是在報答養育之恩栽培之情,只是現在這結果,也太難以讓人接受了一些。」
楚穆這個時候笑著對蕭城
說道:「城叔,沒事,這些事情很難說得清。」
蕭城點了點頭,說道:「對啊,只是我沒了武學,我要怎麼去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一切。」
楚穆說道:「保護,大抵用心來守護的,你有一顆強者的心,哪怕你手無寸鐵手無縛雞之力,也一定可以保護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
蕭城抬起頭來看著楚穆表情淡然的臉,說道:「我一直以為我能看透你,但現在說實話,我覺得你是真的很神秘,很多話很多感悟可不是尋常經歷就能得出來的,沒有經歷過年歲的淬火,很多感悟不可能得到。我都覺得你年紀輕輕卻能說出這些話,很是難得了。」
楚穆沒有說話,腦海中卻是慢慢融入了回憶……
「頂嘴啊,怎麼不說話了?」年幼的楚穆坐在地上,老頭子手上拿著一根不知道什麼材料製成的精緻的鞭子,一鞭一鞭地打在楚穆身上,鞭鞭見傷,觸目驚心。楚穆坐在那裡,一聲不吭,任憑鞭子揮在自己的身上。
老頭子把鞭子扔在桌子上,冷哼了一聲,沉聲說道:「滾出來,偷偷地看算什麼?」一個比楚穆稍稍年長的身影緩緩走近,臉上表情充滿了憐惜,淚水在眼眶裡不停地打轉,看著倔強地不像話的楚穆,感受複雜。
「有本事你別說,讓我知道誰拿了我的東西,我打死他。」老頭子吐出一口煙,表情平淡,女子驚恐,如畫的臉上卻是有一個雞蛋般大小的區域像是被燙傷那種死皮,她輕聲開口表情堅定,說道:「是我拿的。」
楚穆坐在地上一直低著頭,聽到這話卻是驟然抬起頭,隨即又低頭不語。
「啪」的一聲,老頭子爽快地就給了女子一個耳光,輕聲罵道:「不長心眼的東西。」
而女子結結實實挨了一耳光後,不僅沒哭,反而面露微笑,走上前,扶起楚穆就往裡面走去,老頭子在椅子上,表情複雜。
……
「那時候,我第一次意識到我正被保護著,我也從那個時候開始相信,保護的心與武學修為無關。」楚穆沒有說他的故事,但相信蕭城一定可以聽懂自己的話語和話裡的意思。
蕭城抿抿嘴,就這麼怔怔地看著楚穆,良久,從嘴裡吐出幾個字:「你說的對。」
拿起酒葫蘆直接將酒喝乾,走到床邊倒頭便呼呼大睡。
暮色降臨,萬籟俱靜,這石屋的周圍都好似沒有半點生物,楚穆發了一會兒呆,心中對老頭子和姐姐的思念又濃了幾分。
他走到後院,孫逐鹿將披散的頭髮已經束好,將自己整理了一下,你還別說,真有些許世外高人的樣子。
孫逐鹿此刻正在石桌上輕輕撫摸了一張古箏,就像是撫摸著自己的愛人一般,溫柔,輕緩,眼神微瞇,滿腹柔情,與白天狂放不羈的樣子截然不同。
專注而認真,似乎絲毫沒有感覺楚穆正在看著他,楚穆心裡滿是感慨,也沒有多說話,就這樣靜靜看著這個頗負盛名的男子,眾人口中的怪人,滿是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