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師道抬頭望天,西邊的天空霞光萬里,感歎道:「李重進此時放出天子劍的消息,四方各地的野心家必定往揚州而去。但我奇怪的是,李重進若是真的得了天子劍,為何又要將消息放出來呢?」
「相必李重進是想起兵了,天子劍這東西,在那些野心家的眼裡可不比傳國玉璽差多少。而李重進放出消息,一是想提高聲望,為起兵反叛做準備;二來嘛,估計是想以此吸引四方的注意力,獲得他們的支持。」韓旭想了想,說道。
吳師道點了點頭,也許天下又要大亂了。
「那你們收拾東西幹啥?」韓旭望著來來往往,忙碌搬運東西的乞丐們。
「呵呵,年前不就說過了嘛。汴京穩定了下來,也該是時候向外發展了。這一晃都過去四個多月了。」吳師道雙眼微瞇,眼中的精光一閃而逝,又道:「揚州的江北分舵,秦幫主親自去處理。尉遲雄和我將會去關中,洛陽和長安這大唐的兩京,丐幫的分舵必須在那裡建立起來。至於汴梁,有老秀才和丐幫的其他好漢在,夠了。」
「那劉三和裴忠呢?」韓旭疑惑道。
吳師道看著韓旭,小小的年紀就成為了大宋樞密副使,前途不可限量。此時,他更加理解秦雨山正確的安排了。捋著下巴,欣慰道:「他們倆還是留下來保護你。」
韓旭微微一愣,頓時明白了秦雨山的苦心。想想丐幫眾人將各奔東西,不知何年馬月才能再聚,心中頓時一酸。來這時代也大半年了,大半年的時光基本都和秦雨山這些丐幫的兄弟在一起。
短暫的沉默後,韓旭突然想到了什麼,立馬手舞足蹈,喜笑顏開,興奮的捏著吳師道的肩膀,笑道:「真是緣由天定吶!明日我正好要去揚州。」
吳師道一驚,見韓旭不像是在說假話,呵斥道:「你去揚州?你去揚州幹啥?你可別忘了李重進恨不得將你傾豬籠。」
韓旭呵呵一笑,後退一步,雙手平舉,原地轉了個圈。
「你是說這是聖上的意思?聖上升你的官,是為了讓你去揚州?」吳師道見韓旭那身官服,似乎明白了什麼。若要代表朝廷去揚州見李重進,那韓旭原本正四品的御前侍衛統領,顯然還不夠格。若是趙匡胤就這樣讓他去,就是看不起李重進,估計連李重進的面都見不到。而一個從三品的樞密院副使,去見節度使,怎麼看都是恰恰剛好。只要李重進沒有立即起兵的打算,那韓旭此行定然有驚無險。但若李重進當即起兵,那韓旭的人頭正好給其祭旗。趙匡胤到底是怎麼想的?難道他還有後招?亦或其斷定李重進不會立刻起兵?
韓旭將今日文德殿之事,一一說給吳師道。至於大宋精銳盡出,北上抵禦李筠之事,同樣沒有隱瞞。
「怪不得,今日數支大軍出城,原來是李筠反叛了!」吳師道恍然大悟,轉而一臉擔憂道:「那朝廷能抵得住嗎?」
「放心吧,李筠的滅亡是一定的。」韓旭拍著吳師道的肩膀笑道:「再說了,這抵不住也得抵。聖上這是『殺雞儆猴』。」說罷,眼神瞥了瞥南方,那裡才有一位真真的對手。
吳師道不明白趙匡胤哪來的那股自信,更不明白韓旭為何如此斷定李筠必死。然而,分別在即,他也不想再去想這些,雙臂一張,吼道:「兄弟們,晚上韓軍師請喝酒,不醉不歸。」
「好……」
秦家大院一陣歡呼。
韓旭愣了半天,這才想起來自己在丐幫中還是個軍師,原來吳老道說的是自己,頓時狠狠的瞪了吳老道一眼。然而,不就是請喝酒嘛,對他這位開封府首富來說,真是屁大點事。
夜晚。
劉老漢來了,陳小娘來了,朱夫子也來了,汴梁城的乞丐小頭頭們都來了。秦家大院一時之間熱鬧異常。尉遲雄,劉三喝得酪酊大醉,就連吳師道,老管家都醉倒一旁。尉遲雄更是抱著劉三,韓旭嚎啕大哭。都是熱血漢子,這時候自然也沒有誰去取笑誰。女子哭泣惹人憐,男人哭泣慟天地。
依依不捨的送別了陳小娘,韓旭呆呆的坐在大廳內。該來的都來了,但趙芸卻沒有來,身為王爺的趙芸,應該已經知道趙匡胤下旨,命自己去揚州了才是,可是又為何沒來呢?難道做了王爺,忘了當年的兄弟了嗎?他不相信趙芸是如此之人,依舊點著燭火,雙眼望著大門。
此人,一名丐幫弟子興沖沖的闖了進來:「軍師,軍師……門外來了名女子指明要見你。」
「嗯?」韓旭微微一怔,起身就往外走,問道:「小娘不是回去了嗎?」
「不是陳小娘。」丐幫弟子興奮道。
「不是陳小娘?」韓旭一驚,停下腳步,疑惑道:「那是誰?」
「呃,我不認識?」丐幫弟子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轉而憨憨的說道:「不過,那女子長得跟天仙似的,可俊了。俺長這麼大,還從來沒見過如此俊的小娘。」
韓旭洒然,比陳小娘還漂亮的,自己還真沒認識幾個,看這小子的憨樣,估計也就是和劉三一個級別,胸大屁股大,好生養的就是最漂亮的。想到此,韓旭無奈的搖頭苦笑,邁開腳步就往門外走去。
「哪吶?」韓旭出了門,笑呵呵的問道。說罷,抬頭向對面望去。
我勒了個去,頓時傻了眼。
……
一身淡黃色的襦裙褙子,長髮及肩,玉目瓊鼻,巧笑嫣兮。似曾相識的笑容,似曾相識的小酒窩。
近了,近了。韓旭腦中一片的空白,不知是如何走到她面前的,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莫名其妙的冒出了一句:「你好!」話音剛落,韓旭突然想到了什麼,這大半夜的,一個弱女子,獨自一人從皇宮中來到這,也太危險了。連忙左右看了看,果然在街道盡頭,數個人影晃動著,眼光不時望向這邊。
「撲哧……」
黃衣女子心中一喜,這小子還挺擔心自己的安危嘛!給了韓旭一個安心的眼神,道:「他們是御前侍衛,你的手下。是他們護送著我來的。」
「微臣見過公主殿下。」韓旭連忙行禮,這才想了起來,對面的這位現在可是大宋的公主啊。
「大半夜的行禮,你還挺忠心的?」黃衣女子淡淡的說道。
「必須的,必須的!」韓旭暗鬆口氣,尷尬的笑了笑,搓著雙手,不知剛放在何處。氣氛有些尷尬,於是,問道:「公主殿下怎麼來了?你哥哥,哦不,趙王爺呢?」
「他呀!他說你無情無義,一個人要偷偷跑到揚州去,還在宮裡生悶氣哩!」黃衣女子笑道,但那說話的語氣,明顯頗為不滿。說罷,也不理韓旭,抬腳就往秦家大院裡走。
不知是裙擺太長,還是天太黑,她一連幾次趔趄,差點摔倒。最後乾脆提著裙擺,大步流星起來。這態勢,看得韓旭是大寒不已。
對於秦家大院內的一片狼藉,黃衣女子是視而不見,直接進入了大廳,杏目四顧,淡淡道:「有酒嗎?」
韓旭楞了楞,連忙點頭:「有,有。」說罷,屁顛屁顛的往酒窖裡奔去,翻了半天,才提著一小罈酒從裡面奔了出來。
黃衣女子伸出芊芊玉手,揭開封泥,給自己倒上一杯,放在鼻下聞了聞,隨後一飲而盡。笑道:「真看不出來,你這還有如此好的葡萄釀,瞧這酒罈,還是大唐的東西,這酒至少也有五十年以上了。你還真小氣,以前怎麼沒拿出來請我喝?」
「以前?小氣?」韓旭茫然不知。但公主發了話,說你小氣,你就他娘的就是小氣,趕忙笑道:「以前哪知道殿下好這口呢,若是知道,微臣將地窖裡的酒全都獻上,亦是心甘情願吶。」
黃衣女子自覺說錯了話,趕緊岔開話題,點了點頭,正色道:「這是你說的,等你從揚州回來,每日送一壇這樣的葡萄釀到宮裡去。」
尼瑪,每日一壇,真當老子這裡是開酒館的吶?就算真是開酒館的,這大唐五十多年的葡萄釀是喝一罈少一罈子。就連尉遲雄都小氣巴拉的,捨不得喝。老子這回是偷拿一壇孝敬您老人家,你倒是獅子大開口了。將來被尉遲雄知道,還不知道怎麼念叨我呢。
一念及此,韓旭趕忙嘿嘿一笑,岔開話題道:「殿下今個倒此,所謂何事?」
「你不是去揚州嘛?本宮當然給你送行。」黃衣女子一臉奇怪之色。說罷,也不理韓旭,又倒了一杯。
送行?這一杯接一杯的自斟自飲,就叫送行?雖然你是個女子,長的也確實那個靚,可這話也忒假了點吧。雖說哥們我心裡見了你還有點小激動,不,大激動,但這怎麼就覺得忒彆扭呢?
黃衣女子一臉喝下好幾杯,白皙的臉蛋頓時顯出了緋紅。韓旭看得眼都直了。
「喂,看什麼看,你喝啊?」黃衣女子見韓旭一直盯著自己,心中暗喜,嘴上卻不饒人。
酒真是好東西吶,酒後露本性,別看這殿下平日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大家閨秀的樣子,這喝了酒倒還真有點女中豪傑,跟她那哥哥趙芸,倒是越看越像。韓旭給自己倒了一碗,淺淺的喝了口,想起趙芸,不由再次抬頭往黃衣女子看去。
似乎這哥妹兩人長得也太像了點吧,若是趙芸換上她這身衣服,兩人站到一起,估計沒人能分辨出來。黃衣女子伸手掏出紗巾,輕輕的擦了擦嘴巴,然而這樣的動作在韓旭看來,頓時想起了什麼。
「芸哥兒?」壓抑著心中的狂喜,韓旭故作漫不經心的說道。
「嗯。何事?」黃衣女子接口道。
話一出口,兩人同時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