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虞非清神情古怪的看著前方的人,卻連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郁錦鸞疑惑的看了一眼虞非清,又看了一眼神情也頗為疑惑的郁錦芸,不禁輕聲道,「阿清,怎麼了?」
男子雙手微微的顫抖,那張冰上臉逐漸出現裂痕,一絲絲的激動和緊張在他臉上延伸,看的郁錦鸞瞳孔一縮。
阿清的心智肯定是毋庸置疑的強,而能讓他產生措手不及情緒的事情,必然極為極為重大,重大到,能讓阿清失態到如此地步。
想到這,郁錦鸞不禁往前幾步,來到了郁錦芸跟前,頗為疑惑的在她臉上打了個轉,卻沒有發現什麼。
「四姐,是在這裡等妹妹的嗎?」她眉毛微挑,看著眼前這個神情冷淡面無表情卻依舊美麗的女子。
驀然,那女子笑了,只是嘴角微微的勾動,卻讓她整張臉的神情由冷淡變為嬌柔嫵媚。是的,嫵媚,並不是說她五官嫵媚,而是神情,女子眉宇之中那一顰一笑中的嫵媚,是怎麼都遮掩不住的,是與生俱來的,是渾然天成的。
「六妹妹,我確實是在等你。」她微微垂下眼瞼,嘴角卻微微的勾著,明明是淡淡的聲音,卻愣是聽出一股嫵媚的感覺,「我需要一些東西,希望你能幫我找來。」
她從來不是遮遮掩掩的女子,有話直說是她本身的性格,故此聽到了郁錦鸞回來的時間,便直直的站在回簡煙閣的必經之路上,
可她直白的話語,卻讓郁錦鸞一愣,但她旋即反應了過來,對郁錦芸淺笑道,「四姐要什麼東西,妹妹一定努力尋找到。」
郁錦芸又是淺淺一笑,頗有些感謝的意味,「千年人參,千年何首烏,還有千年雪蓮。」
郁錦鸞「蹬蹬蹬」連連後退三步,雙眼睜大不敢置信的看向郁錦芸,倒吸了一口冷氣,「四姐,不要開玩笑哇。」
天知道,這三樣東西有多難尋找。
先不說千年雪蓮這種百年難得一見,見了也不見得能得到的東西。即便是尋常人家都有的人參,卻也沒人吃過千年的啊。最多也就五百年六百年的樣子,千年的人參,真的沒有出現過。至於千年何首烏到真的是有,可那是大齊給虞非軒的貢品,她如何能得到。
想到這,郁錦鸞的眉頭不禁蹙了起來,聲音也有些微微的冷意,「四姐莫要找妹妹開玩笑,這些東西都是可遇不可得的寶貝,妹妹何德何能,能擁有這三樣寶貝。所以,還請四姐莫要尋妹妹的開心了。」
眉頭微蹙的有郁錦鸞沒有看到,當聽到郁錦芸說出那三樣東西的時候,愈發激動的表情,和已經有些顫抖的雙手。
而此刻的郁錦芸,則淺淺淡淡的笑了,她自然知道這些東西的難以尋找,不然她早就找到了,何以現在求她。
可是也不能惹怒這個六妹妹不是,畢竟真的有求於她。
想到這,郁錦芸對著郁錦鸞盈盈的做了一個楫,而後輕聲道,「雖然知道有些難為妹妹,可姐姐還是要求妹妹能幫忙注意一下。倘若真的集齊了三樣東西,姐姐答應妹妹,以後定圓妹妹三個願望。」
郁錦鸞微微一怔,沒想到郁錦芸竟然對她做楫,雖然她很機靈的閃開了身形,卻露出了身後的虞非清。
「四姐……」
想說的話,說了半截。想抬起的手,頓在空中。郁錦鸞愣愣的看著身後的男子越過自己,衝著自己的四姐直直衝去,面上帶著欣喜和激動,雙手是擁抱的方式。
一剎那,彷彿一桶涼水自頭頂澆灌而下,讓她渾身發抖,從外皮涼到骨頭,涼到心裡。
「阿清。」她吶吶著口型,自嘴裡飄出輕的不見語調的聲音,而後消散空氣中,再也聞不到。
而虞非清,就那樣緊緊地,彷彿撿到了珍寶一般,將懷中的女子緊緊地束縛住,面上是不加掩飾的欣喜和激動。
這一幕,驚呆了所有人。
封水煙愣愣地看著虞非清寬寬的脊背,而後將目光移到默然不語的郁錦鸞身上,感受著女兒自心底散發的絕望,忙上前緊緊地擁抱著她,讓她緊繃的肌肉得到了一絲微微的放鬆。
郁博簡不可置信的瞪著虞非清的脊背,雙手顫抖卻毫無辦法。只是那沉痛的雙眼中,暴露了一絲瘋狂的氣息。
即使你是王爺,這樣傷害我女兒也不可以。
而此刻,被虞非清擁在懷裡的女子,則奮力欲掙開這個懷抱。
在掙了幾次沒有動靜後,她發覺正常女子和男子的力氣是不成正比的。男子身上繚繞的蓮花幽香讓她怔楞,可是那陌生的臉龐提醒著她,這是她的妹婿。
郁錦芸冷冷一笑,手中繚繞出一團近乎透明的霧白色,而後逐漸旋轉成一個漩渦,散發著一股殺氣。竟然敢擅自擁抱我,簡直找死。尤其是身為妹婿,卻對長姐不尊,簡直更找死。
纖細的彷彿柔若無骨的右手,五指張開成爪狀,掌心繚繞的霧氣散發著一股股驚人的殺氣。郁錦芸嫵媚一笑,那右手掌心便要拍到男子腹部。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男子伸出左手,輕輕地在女子右手上一拍,那股殺氣繚繞的透明白霧便消散於無形,只有那空氣中隱約的震盪能說明,那團白霧確實曾經出現過。
而此時的郁錦芸心裡簡直是電閃雷鳴,驚濤駭浪,波濤洶湧。心臟起伏不安,甚至連呼吸,都慌亂到急促。
這人竟然懂靈氣,這人竟然會靈氣,這人是誰,是不是來自那個大陸,這人究竟是誰,他來做什麼,他是誰。
心中的不安幾乎要將她震的炸掉,可那男子依舊將她緊緊地錮著,如烙鐵般的雙臂讓她有些不能呼吸。
不,不能再如此被動。如此情況下,若是他要殺死自己,簡直輕而易舉,自己不能如此被動。
想到這裡,郁錦芸的雙眼微微瞇起,全身所有的靈氣都蓄積在了胳膊上,而後猛地一震。
男子這爆發的力量震開,只是那灼灼的雙目依舊緊緊地盯著她,裡面是顯而易見的激動和歡喜。
「你不要靠近我,你究竟是誰。」郁錦芸厲聲喝道,雙掌環繞在一起,慢慢摩挲。而後掌心出現一團透明白霧,逕直對著虞非清推了過去。
比方纔還要大上幾倍的帶著凌厲殺氣的靈力團對著虞非清逼過去,郁錦芸眼神狠戾的瞇在一起,雙手毫不猶豫的繼續旋轉摩挲,一股股的帶著殺氣的靈力逼近虞非清,一時間,竟然有了幾分危險。
而此刻還在怔楞中的郁錦鸞,卻條件反射般躍到了虞非清的面前,手中靈氣拈手而來,而後對著郁錦芸揮來的靈氣撞在一起。
沒有想像中驚天動地的碰撞,有的只是冰遇見了火般彼此慢慢的消融。郁錦鸞揮出的靈氣,和郁錦芸揮出的靈氣,碰撞在一起之後像雪一樣慢慢融化,慢慢吞噬彼此,慢慢消散在空氣中。
郁錦芸愣了,郁錦鸞也愣了,她們抬起頭,互相對視了一眼,彼此瞳孔深處都是滿滿的詫異。
郁錦鸞蹙眉,她想起虞非清曾經對她說過的一句話,只有同宗同源的靈氣,才可能不排斥,出現吞噬或者消融的現象。
而她這個不顯山不露水的四姐,不僅會靈氣,還和自己的可能是同宗同源,這不得不令人深思了。
郁錦鸞瞪大眼睛,雙手呈防備狀緩緩地挪動著身體,慢慢的靠近封水煙,生恐郁錦芸會突然傷害這兩個尚有些不明所以的長輩。
因為靈氣雖然有形狀,顏色卻接近透明,普通人肉眼根本看不到。所以封水煙和郁博簡只看到女兒和侄女抬手放手,卻沒有發覺任何異常。
也好在靈氣彼此抵消相溶,沒有爆炸開來,否則二人必定受到傷害。
「你究竟是誰。」郁錦鸞凝眉,語調微冷的看向郁錦芸。她不可能是郁錦芸,絕對不可能,因為一個深居簡出的普通人家女子,絕對不可能擁有靈氣,更不可能擁有那種渾然天成的貴氣和殺伐之氣。
「我是誰並不重要。」郁錦芸同樣皺眉看向郁錦鸞,聲調微微揚起,似乎在猶豫要不要繼續出手。她有求於六妹妹,而那個男人是六妹妹的夫婿。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虞非清說話了。
他先是輕輕的往後一揮手,而後封水煙和郁博簡軟軟的倒下。郁錦鸞回身接住了封水煙,虞非清接住了郁博簡。而後他輕輕招手,換來了文之和初青,將安樂侯夫婦交到他們手裡,送往簡煙閣休息。
「鸞兒,放心,他們只是昏迷過去了,一覺醒來就恢復原樣了。」看到郁錦鸞眸中隱藏不住的擔憂,虞非清柔聲安慰道。
但他卻不知道,這淺淺的一聲呼喚,卻險些讓郁錦鸞紅了眼眶。
他還是那般溫柔的喚她,還是那樣深邃卻飽含深情地眸子,這是不是說明他還是愛她的,而方纔的那一切,她等待他的解釋。
「我沒事。」微微衝他一笑,郁錦鸞眨眨眼,將那濕潤眨去,而後輕聲道。
「鸞兒。」男子又是一聲溫柔的呼喚,下一秒牽住了她的手。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包裹住那雙嫩白的小手,而後溫柔的牽動著她,向郁錦芸的方向走去。
虞非清拉著郁錦鸞,夫妻二人一步一步的邁向郁錦芸的方位,這讓女子不由得蹙起眉頭,「你們究竟是誰?來自哪裡?」是不是來抓她回去的人。
那廂,虞非清雙眸有些濕潤,面上所有冰冷的痕跡不復存在,剩下的,只有滿腔的溫柔。他看著柳眉倒豎的嫵媚女子,聲音輕輕,「阿姐,是我。」
那熟悉的呼喚,熟悉的腔調,讓郁錦芸的身子猛地震動。她倒抽一口氣,不敢置信的看向虞非清,那模樣,就如同見了鬼一般,「小弟……小,小弟。」
「是我,阿姐。」虞非清素來冷硬的眸子微紅,一抹晶瑩自其中漾出,讓不遠處的文之幾乎驚訝的跌倒。這,這還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鐵血老大嗎……
此刻,郁錦芸的眼眶也紅了,她之前就一直疑惑,也曾猜想過這個貿然抱住自己的男人是她最疼愛的小弟。可是那面容,那身形,分明不是小弟,所以她又掐死了這個想法,以為虞非清和郁錦鸞是父親從那個大陸派來捉拿她的。
可是那熟悉的呼喚一出來,她便知道,這個男人必定是她的小弟無疑了。只因為,當年所有的人都喚她大姐,只有小弟,固執的喊她阿姐。
猶記當年,面容稚嫩,卻已初露俊美之色的小弟,在自己身後蹣跚的跑著,一邊用乾淨的嗓音呼喚著,「阿姐,等等我。」
那時候她尚且還會笑顏如花,嘴角翹的極上,一張妖冶的素顏上是滿滿的溫暖。她會伸出雙手,將個子小小的小弟抱起,而後戲謔的捏著他的臉蛋,笑問,「小弟可是餓了。」
小傢伙就可愛的點頭,用水汪汪的眸子看向她,以求阿姐給自己做吃的。
……
驀地,回憶戛然而止,郁錦芸抬起頭,目光透露出深深地倔強。
那些過去的愛恨情仇,不管是那個大陸還是這個大陸,都已經隨風埋葬。如今的她,已經不是那個驚艷絕才野心勃勃的女子,也不想背負太多太多不屬於她的責任,更不想,被桎梏著,一輩子不得自由。
可是自己的小弟,依舊是她永遠的牽掛。當年母親生下小弟便撒手去了,所以從一開始她就把小弟當兒子一樣養著,教育著,那對他深入骨髓的關心,堪比母愛。
而今,在她思念過無數次之後,小弟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這對她來說,真的是又驚又喜。當然,驚大於喜。
尤其是男子那與小時候完全不同的面部以及身形,讓她不由得蹙起了眉頭,「小弟,你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簡直是換了個人一般。
虞非清呼了一口氣,似乎要將那滿腔的緊張和激動揮發掉,而後他低頭看向郁錦芸,輕聲道,「事情太多了,姐姐還是隨我和鸞兒回房再講吧。」
言罷,右手扣住郁錦鸞的左手,左手扣住郁錦芸的右手,帶著二人徑直往傾鸞苑走去。
而郁錦鸞,則是有些發懵。
阿姐?阿清的阿姐難道不是蓮娘嗎?可是,這明明是她的四姐郁錦芸啊。不對……倘若阿清能帶著意識投胎,那蓮娘想必也是可以了。
想到這,郁錦鸞似乎明悟了什麼。她回頭,有些複雜的看了一眼郁錦芸。而恰巧郁錦芸也回頭看了她一眼,二人默默對視,沒有說話。
很快,三人來到了郁錦鸞未出嫁時候的閨房。虞非清一個眼神,所有的手下和侍婢都守在門口,警戒的看著周圍,而他則一手拽著一個女子,逕直來到了內室。
才剛剛放下內室的簾子,虞非清便一個轉身,單膝跪在郁錦芸的面前,聲音哽咽,「阿姐,你受苦了。」
郁錦芸身子猛地一震,回想來到這片大陸的這段時間,著實苦得不輕,可是這都是她自找的,與別人無關。當下扶起虞非清,柔聲笑道,「小弟,你也太小瞧你阿姐了,這點苦算什麼,阿姐撐得住。」
「不,阿姐。」虞非清眼中晶瑩不停的旋轉打轉,似乎下一刻便能跌落出來,「你之前受了那麼多苦,小弟不僅不知道,竟然還以為你過得很幸福,這,這。」
他搖著頭,內心湧起無數的煎熬和痛苦。
明明阿姐就在身邊,明明只要他仔細一些,就一定會發現阿姐。可是他沒有,沒有找到阿姐,沒有發現阿姐,沒有幫助得了阿姐。
「小弟,阿姐沒事,你知道的,阿姐最厲害了,怎麼會有事情呢。」郁錦芸勉強笑道,妖嬈的嘴角掛著一抹隱藏起來得苦澀。
可虞非清有已經不是當年會被阿姐哄哄就不哭的小孩了,他早就長大成人擁有成熟的心智了。故此,當他看到郁錦芸強顏歡笑的臉孔時,不禁又心酸了一下,「阿姐,那三個千年的東西,是用來強行提高功力的吧,你知道這樣做的危害嗎,你以後就毀了啊。」
家族不傳之秘,千年人參,千年何首烏,千年血蓮加千年硃砂,可以強行將功力提升兩倍,只是那之後,那人的功力將會失去他提升之前的二分之一,和廢了有什麼差別。
郁錦芸一怔,這才仔細的審量起虞非清。但見男子依舊美的讓人分不出性別,只是清亮的大眼睛沒有以前微微上挑的眼角,多了幾份清朗,少了幾分妖嬈。最關鍵的是,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奶聲奶氣喊著阿姐要食物的小孩子了。
她的小弟,已經長大了。
郁錦芸似所悟一般歎了口氣,輕聲道,「小弟,你長大了。」
「能不長大嗎?」虞非清睜大雙眼,看著這個自己日思夜想了多少年的女子,聲音有些微微的控訴,「阿姐,你已經離開我三十多年了。這三十多年,我每時每刻不期望著能找到你,可卻無時無刻不將冤枉落空。」
他的身體微微顫抖,那些失去阿姐的日子,成為他人生中最不堪回首的時光。沒了阿姐的庇護,他從尊貴的小公子,變成人人都可以唾棄的小孩,沒有人照顧,沒有吃飽飯,沒有穿暖衣,甚至連睡覺的房子,都被人搶走。
當然,這也直接的造成了他成熟的心智,以及冷靜的性格。
可以說,失去阿姐的日子毀了他,卻也成就了他。
郁錦鸞感受到男子微微顫抖的身子,心內柔情湧動,不禁上前一步,緊緊地抱著他,用自身的溫度,讓他不再顫抖。
虞非清回首握住郁錦鸞的小手,身後女子的身體溫度,和滿腔的情義,讓他顫抖的身體逐漸平靜,恢復原來的冷靜。
「小弟。」郁錦芸怔怔的看著這一幕,幾十年沒有湧出淚水的眸子,頭一次被晶瑩佔滿,「小弟,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會來找我。」
「阿姐,你對我多重要,你難道不知道嗎?沒有娘親,爹爹不疼愛,小弟只有阿姐啊。」虞非清垂下眼瞼,淡淡的聲音中聽不出多少情緒,只是那依舊微微顫抖的右手,出賣了他不平靜的內心。
郁錦芸搖頭,猛然上前擁住虞非清,聲音哽咽,「小弟,這一次,這一次阿姐一定不拋下你,這一次,阿姐無論去哪裡都帶你走。」
她緊緊地擁抱住小弟,似乎要將三十多年欠他的愛一次補齊全。
良久,兩個人情緒才慢慢平復,郁錦芸將虞非清放開,而後皆尋了椅子坐下。郁錦鸞從外間拿來茶壺,手法極為飄逸的沏了一壺清茶。
茶香悠遠,茶味清淡,郁錦鸞掀開三個茶杯,將清茶一一倒入杯中。淡雅的淺綠色配著偶爾深綠色的茶葉,在瓷白色的茶杯中劃出旋轉的弧度,顯得異常誘人。
「四姐,阿清。」她溫文淺笑,將手中的杯子遞了過去。
虞非清接過茶杯,輕輕品了一口,入口便是一陣清香,再一口全是苦澀,再一口,卻是人間極品香味。
「好茶,在這個大陸上,也算罕見了。」郁錦芸輕輕放下茶杯,而後淺笑著看向郁錦鸞。
雖說她借用了郁錦芸的身子,但是對郁錦鸞這個六妹妹一直不冷不熱的。即使是後來有求於她,也不過是態度稍微溫和了一點,溫度卻沒有到達眼底。
而今卻發現,她這個身子的六妹妹,原來竟是自己小弟的妻子。想到她揮出的靈氣團,郁錦芸的眼神便止不住柔和了下來。
能將靈氣教給她,可見小弟是極其愛她的。所謂愛屋及烏,她疼愛小弟,自然連帶著對郁錦鸞也有了幾分好感。故此她現在講話,便能從眼底看到那淺淺的笑意。
「姐姐謬讚了,錦鸞也不過是看別人如此泡茶,便偷偷用了一次罷了。」郁錦鸞抿嘴淺笑,模樣端莊溫柔,像極了賢惠的小娘子。
郁錦芸微微搖頭,卻忽的想起什麼似得看向虞非清,凝眉道,「當年我離開那裡的時候,你尚且不足分神,是如何撕裂空間來到這裡的?又怎麼換了副樣子?」
這些話,從認出小弟之後便想問了,如今終於問了出來,郁錦芸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答案。
虞非清歎了口氣,將茶杯輕輕放下,雙眼漸漸有些迷離,他回憶道,「那時候,阿姐走了。那些原本敬畏著阿姐的人,初初還對我善待一二。待發現阿姐永遠都不會回來之後,便一個個的開始放肆起來。剛開始只不給我食物吃,再之後衣服不發給我,到最後,甚至連房子都搶走了。」
虞非清低頭苦笑,那段歲月是他人生中最困窘的時刻,所有的冷靜睿智包括冷血,都是在那裡練出來的。故此,他將這段話的時候,是用的輕飄飄的,完全不在意的語氣。
可是那語氣聽在房間裡兩個女子的耳朵裡,卻讓她們眼裡漾起淚珠,心裡則湧起滿滿的心疼。
「小弟,阿姐不知道,阿姐的離開,竟然讓你受了那麼多苦。」郁錦芸嫵媚的眸子裡湧上陣陣淚水,她右手輕輕撫著虞非清的臉頰,滿心漾著的都是心疼。
而郁錦鸞,則緊緊地握著虞非清的右手,指甲狠狠地掐進了他的皮膚裡,卻又心疼的用指腹撫過掐痕。
而那廂,虞非清依舊笑的清淺,其實他是相當感謝那段困窘的歲月的。因為倘若沒有那段歲月,也就沒有現在的虞非清。
低頭,他又輕聲道,「後來,我努力修煉到到分神境界,也成功嚇退了那一群總是欺負我的人。而後,那個所謂的父親出現了。」
虞非清冷笑,嘴角眉梢是滿滿的不屑,「之前我被如此欺負他也不管,如今知道我想撕裂空間,竟然想困住我。而我,為了避免被困住,便連分神境界也來不及鞏固,便徑直撕裂空間,來到了這個大陸。可是走在虛無空間的時候,我不小心被雷電擊中,身子毀了半邊。最後無可奈何,便用所有靈力裹住意識,投到了一個馬上就要臨盆的孩子身上。」
旁邊的郁錦鸞默默地握著他的手,這些她雖然已經聽過了,可是再聽一次,依舊讓她心疼。
至於郁錦芸,已經震驚的站了起來。都說她在這個大陸吃不少苦,可是她的小弟也吃了極多的苦啊。
「小弟,我……」她雙手緊緊的攥在一起,眉毛亦是憤怒的蹙了起來。頭一次,面上不再是嫵媚,而是憤怒,「我要去殺了那些折磨你的人。」
言罷,抬腳便欲離開,卻被虞非清抓住了胳膊。
「阿姐,這不是我們家鄉。」虞非清歎了口氣,輕聲道。
郁錦芸一怔,這才醒悟,她已經不是那個傲視群雄的大姐了。她苦笑一聲,跌坐在椅子上,雙手有些痛苦的抱住頭,低聲道,「小弟,其實,我也經歷了毀滅的打擊,然後用僅存的靈氣,落在了這個馬上要臨盆的女孩子的身上。想不到你我姐弟不僅來了同一個地方,連遭遇都如此相似。唯一遺憾的是,我們沒有早早相逢。」
「阿姐。」聽完郁錦芸的話,虞非清眉頭凝結在了一起,「阿姐也沒有之前的功力了?也就是說,我們短時間內是無法撕裂空間回到那個大陸的了?」
「是的。」郁錦芸點頭,而後長長的歎了口氣,「阿清,帶著鸞兒走,快點走,離得遠遠地。」
她嫵媚的臉上是滿滿的嚴肅,夾雜著身居高位的雷霆萬鈞,和說一不二的性格。
但是,好不容易見到阿姐的虞非清,又豈會輕易離開。
他沒有拒絕郁錦芸的話,只是抿著嘴,雙眼堅定的看著她,眸中是不可忽視的堅決。
郁錦芸心中一涼,她將小弟從小帶到大,自然知道這是他下定決心後的表情,也知道他下定決心的事,是無法更改的、。
但是,她真的不希望他出事啊,尤其是在她沒能力保護得了他的時候,她只希望他能遠遠地,健康的生活。
「小弟,聽阿姐一句話,離開好嗎?」郁錦芸咬著下唇,神情中已然有了央求的味道。
虞非清卻依舊不為所動,只抿著嘴,眸中深藏堅定。
郁錦芸雙手無力的自頭上滑下,她痛苦的閉上眼睛,「你知道阿姐為什麼要那三樣東西嗎?硃砂我無意中尋到過,當時也沒想過會派上用場,所以只隨便放了起來,可誰曾想到,真的要派上用場了。只因為我算到,有人要尋到我們了。」
最後幾個字,如驚雷般響徹郁錦鸞和虞非清的心裡,他們瞪大雙眼,然後互相對視了一眼,皆從彼此眼裡看到了滿滿的不敢置信。
真的尋到了,真的尋到了。
雖然之前便有過猜測,可是當事情真的來臨的時候,虞非清才發現自己沒有那麼冷靜。
怎麼辦,父親派人來尋他們了,可能會將他們抓走,也可能在這裡直接殺死他們。
最最關鍵的是,他們已經沒有了之前撕裂空間的靈力,也就是說兩個人皆沒有到達分神期,如何能與至少是分神期的高手相抗。
虞非清和郁錦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明白了對方的打算。
「阿姐,你們先走,我來擋著。」
「小弟,你們先走,我來擋著。」
異口同聲的話,自姐弟二人口中溢出,郁錦鸞瞪大眼睛,看了一眼表情同樣堅定的姐弟二人,有些疑惑的問道,「我們聯手,也打不過那人嗎?」
此話一出,如同驚雷般炸醒了互相為對方考慮的姐弟倆,讓彼此的眸子中溢出一線生機。
沒錯,單獨打,可能打不過。但是如果圍攻呢,如果三個人一起上呢,說不定有一線生機。
虞非清沒辦法拋下阿姐,和小娘子遠走高飛。
郁錦芸沒辦法拋下小弟,帶著郁錦鸞遠走。
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佈置好一切等著那個人前來。
三人對視一眼,從彼此眼裡看到了堅定的神色,一股前所未有的強大信念,自三人心中慢慢衍生。
不成功便成仁,既然無法抉擇犧牲誰,那就一起面對困難吧!
既然尋到了主心骨,虞非清等人也不著急了,恰巧封水煙和郁博簡醒了,正詢問他們去了哪裡呢。
郁錦鸞淺笑上前,告訴他們,之前和四姐鬧著玩呢,安樂侯府夫婦突然就暈倒了,便將他們送回了簡煙閣。而她,則和四姐一起賞了半天的景。
安樂侯府夫婦雖然有些半信半疑,可是女兒卻是從未撒過謊的,當下也不再詢問這些事情,只抬頭看著太陽說是該吃午飯了,封水煙甚至要親自下廚,招待女婿。
虞非清欲阻攔,卻遭到郁錦鸞的制止,她淺笑著告訴他,母親只是出於一番疼愛之心。
至於郁錦芸,則被郁錦鸞以好久沒跟家裡姐妹親近為由,硬是將其留下來吃了午飯。
然而就在郁錦鸞一家剛剛擱下了碗筷,一道聖旨突如其來的打亂了這難得平靜。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城南有流民攻擊城門,朕懷疑有人蓄意謀算,故譴清王爺偕同清王妃即刻安撫流民,抓捕真兇,欽此。」
文軒帝貼身太監尖銳著嗓子將聖旨的內容緩慢的念了出來,其上內容,讓郁錦鸞和虞非清對視一眼,心中暗自猜測文軒帝的意思。
「四哥也許是叫我們殺雞給猴看。」收了聖旨,給了公公打賞,虞非清坐在椅子上,猜測著虞非軒的用意。
「都是流民,殺了給誰看呢?」郁錦鸞則有些不同意,虞非軒雖然說成為皇帝之後有了一絲冷酷的氣息,可那內心的溫柔和良善,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虞非清輕輕搖頭,表示對虞非軒這一舉動的不解。
倒是旁聽的郁錦芸,有不一樣的見解,「也許,是讓你們震懾一下,那些意欲闖進衍都的難民,以及藉著難民名頭闖進的,有心之士。」
最後四個字,被她著重咬出,逕直讓郁錦鸞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她淺淺一笑,佩服的看向郁錦芸,不愧是當初那個大陸最出色的女子,心智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小弟,鸞兒,你們要注意掌控程度啊。」郁錦芸淺笑,頗為讚賞的看向郁錦鸞。這個女子能被她一點撥便明悟,也不愧是小弟喜歡的女子,心智相當高啊。
虞非清點頭,而後帶著郁錦鸞便一路來到了城南,也就是被因為旱災而引來的流民所攻擊的地方。
才剛剛來到成年,虞非清便皺起了眉頭,眼前這亂糟糟的場景,哪裡還有平日裡安靜的城南的樣子。
跨步,他拽住了一個匆忙而過的將領,詢問道,「出什麼事了?」
那將領似乎有急事,故此被拽住的時候,一臉惱怒的回頭。然而當他發現是清王爺的時候,惱怒便變成了惶恐,「回王爺的話,是流民攻上來了。」
「攻上來?流民不過是飢餓的災民,如何能有攻打城門的武力?」虞非清蹙起眉頭,神色有些難以捉摸。
「這,這小人不知道啊,不過那流民身手矯健,幾乎快要攻打上來了。」那將領急急地說道,額頭上汗滴滴而落,看得出來,很緊張。
畢竟,如果真的被流民打開了南城的門,他們這些守城的將領就是司職不力,是要問斬的。
虞非清自然也是知道大虞王朝這個律法的,當下鬆開手,讓那將領急匆匆的離去了。
郁錦鸞則上前一步,與他並排,凝眉問道,「是不是要上去斬兩個人,殺雞儆猴?」
虞非清點頭,聲音有了絲沉重,「上城樓。」
而後徑直攜著郁錦鸞,一手高舉王爺專屬的牌子,快速的上了城門。
直到站在了城樓上,郁錦鸞才知道現在的情況有多麼糟糕。
但見城樓上並排站了一列士兵,每個人都手持長矛,奮力的往下戳去,每一下都見血,但是卻依舊有那手自下面伸出來,將站的不甚穩當的士兵拽了下去。
而那士兵一旦被拽下去,便是死亡的結局,甚至連全屍都沒有。
驀然,郁錦鸞身邊一個士兵被一雙手拉了下去,才剛掉到地上,便有無數流民舉著菜刀長矛等或鋒利或有缺口的武器奔了上來,逕直對著那士兵身上頭上臉上砍去。
那掉落的士兵也不過十**歲,清秀的面孔上除了一絲驚慌,還有那即將犧牲的壯烈。而那略有些迷離的眸子,或許是在思念剛娶的嬌妻,或者剛出生的嬰孩。
郁錦鸞的心跳猛的失調了一下,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猛然一躍,縱身跳下了城牆。
紅色紗質裙擺在空中劃出颯爽的弧度,郁錦鸞在空中打了個轉,而後輕飄飄的落在了地上,繼而雙掌猛地一揮,一股靈氣衝撞而去,將那堆刀劍以及長矛推開,堪堪救下那等死的小士兵。
而此時,郁錦鸞趁著所有人沒有反應過來,猛地躍到了那士兵的面前,而後揚手一揮,手中的靈氣托著那士兵,輕輕地送往城樓上。
待那士兵到了城樓上,郁錦鸞的靈氣也用了差不多三分之一了。她喘了口氣,右手伸出,暗自恢復著靈力,雙腳則蹬在空中,而後踹飛了靠近她的兩個流民,自己則依靠著這股力量,輕飄飄的後退到了一個略微空曠的地方。
就在此時,一股幽幽的蓮花香飄過,卻是虞非清飛身接住了她,將她摟在了懷裡。
郁錦鸞開心的抬眸,卻看到男子略帶責備的雙眸,以及低沉悅耳的聲音,「竟然敢擅自下來,不想活了麼?」
這麼重的話,真的是頭一次聽到,雖然是因為關心自己的安慰,但畢竟是責備,一時間,郁錦鸞心裡又苦又甜,「人家,只是想救那士兵嘛。」
真的只是想救一個人罷了,沒有任何理由。
虞非清的眼神驀然軟了下去,他低頭,無奈的看了一眼懷中的女子,聲音同樣無奈,「好,你是救人,不過,現在我們要先脫身才行。」
郁錦鸞抬眸,怔然發現他們竟然被包圍了。
看著周圍紅著雙眼,高舉利刃慢慢逼近的流民,郁錦鸞自虞非清的懷中躍下,而後與他背靠背,雙手靠在一起,警惕的看著周圍的流民。
驀然,一個流民大喝一聲,手持利刃直直的砍了過來,目標就是郁錦鸞的脖子。
郁錦鸞心中一驚,普通流民豈會有這樣狠的手腕和嚴厲,這分明就是有人蓄意以流民為遮掩來攻皇城的。
想通了這一點,郁錦鸞下手不再委婉,雙掌連連揮動,一股股的靈氣被投擲了出去,落到流民身上,那人的全身骨骼便會被震碎,悄無聲息的死亡。
虞非清同樣看清了這一點,下手也沒有任何手軟,和郁錦鸞同樣的手法,卻因為靈氣更加渾厚,死的愈發快。
而兩個人,就以這樣碾壓的方式擊殺著流民。
城樓上,被郁錦鸞救上去的士兵怔怔地看著恩人在下面廝殺,突然間大吼一聲,一刀刺向那欲爬上來的流民,流民慘叫著跌到地上,一瞬間便斷了氣。
殺!殺!殺!
那小士兵彷彿殺紅了眼,一刀又一刀,狠戾無比,刀刀致命。而他旁邊的士兵也跟著效仿起來,每刺一刀都大吼一聲,一時間,軍威大振!
而底下,連連殺人的郁錦鸞和虞非清也有些吃不消,畢竟,再厲害的靈氣也是有限的,兩個人這樣連連殺下去,靈氣總有用完的時候,而靈氣用完了,沒辦法躍上城樓,再看看周圍越湧越多的流民,郁錦鸞呲牙咧嘴,這簡直是找死的節奏啊!
「阿清,要不要回去?」她輕聲問道,血紅色的身影連連跳動,如同一朵優美的蓮花綻放在一群黑色淤泥中,美的脫俗,美的耀人眼目。
虞非清一身白袍同樣身形利落的穿梭在流民中,手掌好揮起揮落,便是一條條人命。
「走。」他大喝一聲,接著丹田內猛地震出一大波靈氣,將周圍的流民震的極遠。而後他單手抓緊郁錦鸞手臂,猛地一提氣,雙腳在流民肩上瞪了一下,而後輕飄飄的掠到了城牆上。
才一落在地上,周圍的士兵呼啦啦圍了過來,最前面的小士兵對郁錦鸞磕了一個頭,雙眼有些淚汪汪的,「謝謝王妃救命之恩。」
郁錦鸞吸了一口氣,將有些凌亂的靈氣收攏了一下,這才穩定了氣息,看向前面的小士兵,雙手輕輕地扶起他,淺笑道,「沒事的,你也是一條人命,應當救的。」
小士兵感激的笑,似乎在對郁錦鸞無言的訴說著感激。
然而下一瞬,他猛地一抬手,將一柄刀猛地往前一刺,直直的對著郁錦鸞的心口窩。
「你……」郁錦鸞疾呼,同時丹田內所有的靈氣猛地震了出來,身子也往做一側,避過關鍵的心口窩。
然而那明明應當阻擋得住利刃的靈氣,卻仿若虛無的空氣一般,沒有阻擋的住任何。就在虞非清的驚呼之中,直直的刺進郁錦鸞的右胸。
「砰」
紫紅色的鮮血迸濺而出,這一次,因為驚慌,虞非清忘了遮掩,也幸好周圍的士兵被兩股靈力的衝突出的力量推的很遠很遠,沒有看到那漫天揮灑的紫紅色血液,否則定是要將郁錦鸞當做妖怪了。
「鸞兒。」虞非清嘶吼一聲,反手一掌打向那人,而後單手接住了郁錦鸞。
可是不知為何,那戰無不勝的靈氣這一次彷彿遇到了剋星一般,沒有將那小士兵推得遠,反而一點點都沒有撼動那士兵。
此刻,那小士兵沒有了那無辜淒惶的神情,清秀的臉蛋上是滿滿的冷酷和殘忍。只是當看到郁錦鸞紫紅色的學業之後,雙眸之中閃過一次詫異。但是低頭看向手中有些奇怪的利刃之後,他又笑了。
收起利刃,他頭微微低下,眼睛斜睨向郁錦鸞的方位,一絲不屑的笑聲自嘴角溢出。
而此刻,被虞非清攬在懷中的郁錦鸞,只感覺右胸一股股的刺痛,且伴有涼絲絲的感覺。那股涼不是清爽的涼氣,而是那陰森森的,仿若能侵入到骨頭之中的寒意,冷的能凍結人的血肉。
「寒冰刃。」虞非清此刻也看清了傷口上繚繞的寒氣,寒冰刃是家族裡的鎮族之寶,利刃是由千年冰玄鐵被絕頂高手製造而成,任何靈力無法阻擋,傷者無不意外被凍死。
「他居然拿出了寒冰刃?是要殺死我嗎?」虞非清瞪大雙眼,聲嘶力竭的吼了一聲。他額頭有青筋蹦出,面色更是漲的通紅,神情是掩不住的痛苦和擔憂。
「少主,在下不敢。」那清秀士兵見虞非清這個模樣,不由得收斂了方纔的輕視,對著虞非清單膝跪下,而後大聲道。
少主?好一個少主!虞非清苦笑,原先稱呼他為小公子,而今稱為少主,看來那個人是要自己回去繼承他的位置啊。
可是他偏不!憑什麼他想對他不聞不問就不聞不問,想阻攔他的路程就阻攔他的路程,想殺死他愛的人就殺死他愛的人!
低下頭,虞非清看著呼吸有些微弱的郁錦鸞,眸中脹滿了傷痛。他將郁錦鸞扶進自己懷中,低下頭將臉靠近她的臉,試圖用體溫溫暖她的傷口。
「鸞兒,你睜開眼,看看我,鸞兒。」
他低聲嘶吼,聲音孤獨的像失去了伴侶的野獸,悲嗆,而絕望。
而不久之前,在城中心的郁錦芸突然感覺有些不對勁,她推開身前繡了一半的手帕,而後運起靈氣在手心,仔細的感應著城南的方向。
「突,突,突。」
郁錦芸猛地睜開雙眼,眸中有深深地不敢置信。她右手撫著心臟,感受著那急促的跳躍,瞳孔緩慢地放大,又縮小。
竟然來的那麼快?
那所謂流民,是不是故意安排的手段呢?故意將小弟和鸞兒引去,耗去靈力再進行抓捕呢?
既然選擇了在城南,看樣子是沒有發現自己的存在,如果現在去城南,極有可能被一起抓走。
可是郁錦芸依舊義無反顧的拿起藏了很多年的武器,逕直對著城南躍去。
一路疾馳,郁錦芸用了所能用的最快速度,對著城南躍去。
才靠近城南,便有隱約的甜腥味傳來,那是專屬於家族人裡的紫紅色血液,郁錦芸瞪大雙眼,小弟受傷了。
想到這裡,她不禁腳下猛地用力,而後手中拿著的長劍包裹散開,一個散發著強烈火焰的劍刃,對著那清秀的小士兵刺去。
長長的利刃,帶著灼燒人的溫度,逕直對著小士兵刺去,而那火焰因為郁錦芸心中的焦急,擴展到一尺遠,幾乎被燒紅了半邊天。
危急關頭,她不忘將所有的士兵自城樓上震了下去,以免傷及無辜。
「火鳳劍?」那小士兵大吼一聲,不敢置信的看向郁錦芸,聲音是滿滿的驚詫,「大小姐?」
「誰是你大小姐,給我下地獄去吧。」郁錦芸怒聲喝道,纖纖右手連連揮舞火鳳劍,那蔓延的火氣被旋轉成一個鳳凰狀,而後被她輕輕一甩,逕直對著小士兵衝去,其身在半空中尚發出嘹亮的鳳鳴,好似真的有靈性般。
然而就在那火鳳凰馬上就要觸及到小士兵的時候,小士兵輕輕抬手,掌心蔓延淺淡的白霧,就那麼將火鳳凰止在了身前半尺遠。而後他輕笑看向郁錦芸,「大小姐,我已達分神後期,這火鳳凰是傷不到我的,大小姐還是不要做無用之功了。」
「喔?無用之功?」郁錦芸淺笑,妖嬈的面龐上浮現一絲戲謔,一絲狠戾。驀然,她一直垂在身側的左手輕輕一握,那被僵持在半空中的火鳳凰發出一聲悲嗆的嘶鳴,而後揮動那由火組成的翅膀,在空氣中,猛的炸裂開來。
「砰」
天崩地裂般的動靜,火鳳凰一炸開,小士兵周圍全部都是火,那溫度高的令人髮指的火,灼燒的連空氣都有些扭曲,更別提正中心的小士兵了。
那廂,虞非清用靈氣替郁錦鸞遮住瀰漫來的火焰,卻無法阻止她漸漸逝去的生命。
「鸞兒,你,你不能有事。」他手足無措的呼喚著郁錦鸞,大滴大滴的淚水落下,雙臂緊緊地抱著她逐漸僵硬的身體,卻無法讓她溫暖起來。
「小弟。」郁錦芸慢慢挪到虞非清的身後,安慰似得將右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阿姐。」虞非清低著頭,有氣無力的喊了一聲郁錦薇,明明還是一樣乾淨的嗓音,卻總覺得哪裡不對,似乎他少了生氣和靈魂。
「阿姐,鸞兒出事了,鸞兒要死了,可是我卻只能看著她的身體變為冰涼,而不能做什麼。」第一次,他痛恨自己沒有能力,沒有能力救他心愛的人。
而就在此時,郁錦芸突的想起什麼,自懷中摸了一顆珠子出來。
那竹子模樣極為圓潤,明明是黯淡的黑色卻極其富有光澤,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這是?」虞非清有些疑惑的看向郁錦芸,不曉得阿姐拿出這樣一個裝飾品一樣的珠子做什麼。
郁錦芸歎了一口氣,將那珠子放在掌心,看著它滾來滾去,不由得輕笑了一聲,「當年他送我這顆珠子的時候,我寶貝了很久呢。但也不過是把它當成飾品,誰曾想原來是個能救命的東西。」
想起當年那個人略帶諂媚的笑臉,郁錦芸的臉上掛上了一抹滄桑的微笑。她反手將珠子扣進了郁錦鸞的嘴裡,而後扶著她的下顎往上一抬,看到珠子滾落到胃中,她這才放下了心。
低頭,看到虞非清依舊怔忪的盯著郁錦鸞的臉龐,郁錦芸眼眶有些濕潤。
看,現在的虞非清,多像當初的他。
那麼愛她,那麼對她關懷備至,那麼寵她,那麼呵護她,那麼對她有求必應。
可是現在,她變成了一個青蔥的少女,他化作了一培黃土。
「傻小弟,不要擔心了,鸞兒會沒事的。」她撩起衣裙坐在了地上,不顧髒兮兮的泥土和紫紅色的血液,神情肆意的不像那個爆裂的大小姐。
「你不知道吧,這種藥,叫做還魂丹,是這個大陸最厲害的神醫聖手所做,整個大陸只有一枚,剛剛被鸞兒吞了下去。」郁錦芸雙手微微往後撐住身體,而後看景色一般四處掃視著。
因為方纔所造成的靈力波動太強,將附近所有的士兵包括流民全部震暈,此刻的城南,從方纔的極度喧擾,變成了極度安靜,安靜的甚至有些詭異。
可郁錦芸沒有絲毫在意,她只是輕輕地笑,神情嫵媚妖嬈,似狐狸一般,偶爾帶著一絲專屬的嬌俏,「當初,在那個大陸,第一眼遇見他的時候,我便知道,這一輩子,我只能是這個人的。雖然他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甚至有些迂腐。可他疼愛我,寵愛我,把我陣陣的疼進了骨子裡。奈何,父親不喜歡他做女婿,便硬生生的拆散了我們。其實也怪我當年太多暴烈,非要跟他在一起不可,甚至逃出家族府邸,與他會和。然而就是如此,將父親惹怒,逕直將他殺死,沒有留一絲餘地給我。可以說,是我害死了他。」
她又歎了口氣,聲音忽而變得滄桑,「後來,我擅自動用家族的秘寶,探尋到了他在這個大陸重新投了胎,便撕裂了空間,來到了他成年的那個時代。這一世的他,不再是那個酸腐的書生樣子了,而是一個偶爾會調皮,但是骨子裡依舊穩重的男子。臉龐雖然變化了,但我們彼此之間的感覺沒有變。只一眼,我自人群中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我。我們只一眼,便愛上了彼此,也知道,這一生,只想與彼此攜手到老。」
「只可惜,命運弄人,我居然被他的父親看上了。雖然我在最後一刻扭轉了結局,讓一個女子和我錯嫁,從而如願以償嫁給了他。但是,我沒有想到,他居然從此改變了對我的態度,認為我是一個虛偽貪婪的女子,並對我冷落之極。可是我能感覺出來,他的掙扎和難過。他是愛我的,卻不敢愛我,只能疏遠我,不靠近我。然而就是這樣,我也毫不猶豫的幫他獲得了皇位,助他成為全天下最尊貴的男人。初初成為皇帝,他也著實寵愛過我一段時間,這顆還魂丹,便是他贈與我保命用的。然而好的日子總是不長久,不知誰慢慢謠傳起當年我愛上的是先皇,並且先皇不要我才委身下嫁給他的,所以他對我的態度就變了,變了好多好多。同時,宮內進來大量后妃,他一一給了封位,並常年寵幸她們。反倒是我,被束之高閣。大概這般一年之久吧,一個宮妃終於忍不住對我出了手,雖然當時我能自救,但是心已死,又何必自救呢。最後我親眼看著我的身體被燃燒在大火之中,成為一捧灰。本來我是想慢慢的讓靈魂消散在空氣中的,可是突然就想起了你,覺得我不應該這樣死去,我要回去找我的小弟,也恰巧那位姨娘生孩子,我邊用僅存的靈氣包裹了意識,投入了那個嬰兒的身體。也就是我現在這副身體。」
用平平淡淡的聲音,講完了她身為蓮娘時不平靜的一生,郁錦芸低下頭,看著柔若無骨的雙手,嫵媚淺笑。
蓮娘已死,現在活著的,是郁錦芸。
「阿姐,當初先皇逝去的時候,您,是否還難過。」虞非清看著郁錦芸淺淡的笑容,卻敏銳的發現那其中的苦澀,當下低聲問道。
郁錦芸的手微微一頓,而後顫了一下,卻又很快恢復正常,「不去想了,我與他,無法相見了吧。即使相見,也不知道如何面對,畢竟,當初我被他傷的如此體無完膚。」
不是不想見,是不敢見,那種刻骨的傷痕一輩子已經夠了,她真的不想再刻進第二輩子。
倒是虞非清緊緊地抿著嘴,猶豫著是否將父皇的那些事情告訴她。
抬頭,他看到女子嫵媚的臉上,一雙勾魂奪魄的眸子中無法掩飾的哀傷,頓時心中一緊。
真正的愛情是無法忘掉的,刻骨的傷痕是磨滅不了的。
阿姐,依舊愛著景文帝。
咬咬牙,虞非清將那些她所不知道的事情說了出來,「阿姐,你知道景文帝怎麼死的嗎?」
「怎麼死的?」儘管內心狂跳如鼓,郁錦芸面上依舊嫁妝淡定的不屑一顧,甚至連眉毛都不屑的皺了皺,「我常年居於後院修習靈氣,不知道外界的事情。」
不知道是一回事,不想知道又是一回事吧。
虞非清搖頭,語調輕輕,「據說是因為一株紅蓮而大動干戈,最後怒火攻及心臟,直接筆名。」
三句話,二十六個字,輕輕的語調,卻如同大錘一般重重的擊在了郁錦芸的心上,讓她徑直從地上蹦了起來,尖叫道,「什麼?紅蓮?」
誰不知道紅蓮代表了誰。
當年她一襲紅衣,在荷花池上跳著妖嬈的舞蹈,驀然一回頭,看到一個面如冠玉的男子,對她淺笑嫣然。而後她回以妖嬈微笑,便雙雙定了情。
那紅蓮,根本就是酷愛紅衣的蓮娘。
郁錦芸哆嗦著嘴唇,聰明如她自然知道虞非清最後那句話的意思。
景文帝因為一株紅蓮大動肝火而死,說明了那紅蓮對他的重要性,是不是也側面說明,他依然惦著念著愛著蓮娘。
郁錦芸貝齒緊緊咬著下唇,強迫自己不要去想這件事情,不要去想那個狠心絕情的男人。可是虞非清的聲音像魔音一樣在她耳邊回放,讓她幾欲抓狂。
「阿姐。」驀然,虞非清一聲大喝,讓她自抓狂中清醒,這才明白自己險些進入了心魔。
「阿姐,你應該順其自然的接受,而不是逼你自己,否則你會走火入魔的。」虞非清瞪大眼睛,告誡的看向郁錦芸。走火入魔太嚴重了,輕則功力報廢,重則七竅流血而亡,
「我知道。」心有餘悸的郁錦芸呼了口氣,暗道景文帝你個老傢伙,就算死了也要害我走火入魔。
只是那般心疼,究竟是為何。
「阿姐,當年,景文帝為了一株紅蓮,舉國攻打大齊,後來大齊答應將國寶紅蓮送過來,卻因為水土不服而無法在大虞生養。後來先帝逼大齊想辦法讓紅蓮能在大虞生長,導致大齊忙碌了十幾年,就為這一株紅蓮。可是就在紅蓮剛剛栽種在大虞的時候,卻被六公主虞梅安用來陷害鸞兒的時候,給弄凋零了。當時景文帝就大動肝火,假如當時六公主沒死,也會先帝給處死的。」虞非清搖搖頭,有些難過的看向阿姐,她究竟錯過了什麼。
「阿姐可見過皇后,也就是我現在這具身體的母親?」虞非清突然想起什麼似得,看向低著頭的郁錦芸。
「皇后?當初見過幾眼,但沒太大印象。」郁錦芸微微撇了撇嘴,她那暴躁的性格,看到自己愛的男人的正妻,一定會忍不住打死她的。
「阿姐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其實皇后人不錯的。當年我那麼容易接受她,把她當做母親來看,一方面是她確實很照顧疼愛我,另一方面便是,她真的很像阿姐你。」最後一句話說出來的時候,虞非清清晰的看到郁錦芸的臉色變成了更加慘白色顏色。他突然覺得,自己說出這些話,也許是個錯誤。
「她很像我?」郁錦芸慘白著臉,喃喃的將虞非清的話重複了一遍,語調中的不敢置信,濃厚到虞非清都感受得出來。
其實也難怪她不信,當初景文帝那麼對她,是個女子都要死心了吧。
其實所謂死心,不過是將所有的感情壓縮成了恨,可是恨的對立面便是愛,沒有愛哪來的恨。所以女子們所嚷嚷的恨,不過是另類的,側面的愛著男人的一種方法。
所以虞非清看出來了,阿姐一直愛著景文帝,從未變過。
「阿姐,其實他應該是很愛你的吧,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不肯愛你。害死你了你,也許是他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甚至連累的他晚年死的那樣淒慘。」虞非清搖搖頭,他雖然對景文帝沒有多少感情,但好在也掛了個父皇的名義,為他說上那麼一兩句話還是可以的。
郁錦芸搖頭,雙眼掠過慌亂,以及受傷,不信等等情緒,「不,我再也不要信了,我不要信他了。不管他是愛還是不愛,他那樣對我,就已經傷透了我的心,讓我的心在頃刻間覆滅,再也無法鮮活的跳動。」她聲嘶力竭的吼著,雙手抱著頭部,在城牆上急促的走動,似乎要將滿腔的憤怒悲哀難過不捨等等情緒散發出來。
虞非清則低下頭,緊緊地將郁錦鸞攬在懷裡,感受著她身體還存留的一絲淺薄的溫度,這才稍稍有點放心。
而在不遠處的城牆之後,一隻漆黑的手,慢慢的撐上牆頭,努力的往上攀爬著,可惜兩個正在情緒中的沒有看到,亦沒有發覺。
「不,我想去找到他,我想問清楚,我想知道,他到底愛不愛我。」郁錦芸放下雙手,煩躁的走來走去。驀然,她將火鳳劍取下丟給虞非清,大聲道,「替我拿著,讓我去發洩會。」
言罷,轉身往城牆邊沿走去。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被炸的渾身漆黑的人蹣跚著爬到了城牆上,他泛白的雙眼在漆黑的外表下襯得極為詭異,而被炸得有些發焦的雙手則緩緩地移動著,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掌心醞釀。
「你們,對我如此不留情,我也沒必要遵循族長的命令了。所以,你們去死吧。什麼大小姐,什麼少主,全部給我去死。」一聲嘶啞的聲音響起,一道迅疾的靈氣徑直拍了過來,對著郁錦芸的身體,狠狠地擊了過去。
「砰」
有人被擊打的聲音,那渾身漆黑的人嘎笑兩聲,突然聲音戛然而止,他像所有力氣用光般,緩緩地癱倒在地上,沒了氣息。
虞非清則驚恐的放下郁錦鸞,飛身一躍,接住了從天空往下落的女子,而後輕輕地落在地上。
「阿姐。」虞非清睜大眼睛,看著方纔還在暴躁的發這脾氣,說要他看著她的火鳳劍,她要去發脾氣的女子,如今氣息全無的躺在他的懷中,嘴角一絲蜿蜒的紫紅色血跡流淌在她蒼白的面孔上,妖冶萬分。
「阿姐,你不能出事啊,你已經丟下小弟一次了,這一次你不能丟下我啊,阿姐!」虞非清撕聲大哭,一次接一次的打擊,幾乎要將他素來冷硬的心砸碎,讓他自以為堅強的意志承受不住。
看著沒了氣息的郁錦芸,虞非清眼淚不要命似的往下掉,一滴滴砸落在郁錦芸的臉上,讓她的嘴角微微動了一下。
「哭什麼,還沒死呢。」女子爽利直脆的聲音響起,雖然有幾分虛弱,卻依然有往日利落的感覺。
「阿姐。」虞非清的聲音有些顫抖,他明明摸到阿姐氣息全無,如今雖然依舊感覺不到阿姐的氣息,卻看到阿姐睜開眼睛,還有精神罵他一句,不由得鬆了一口氣,「阿姐,你沒事就好。」
「臭小子。」郁錦芸笑罵一聲,只是那雙妖冶的眸子裡,閃爍著歉意的目光。
抱歉,小弟,阿姐又要拋下你一次了。上一次,你還那麼小,阿姐便無情離去。而這一次,你已經不小了,並且有心愛的女子在身畔,阿姐走的也放心了。
微微一笑,郁錦芸感受著體內經脈一寸寸斷裂的感覺,嘴角不自覺漾出一抹紫紅色的血,染濕了衣襟。
「小弟,你聽著,方纔那人被阿姐匆忙之下一掌打死了,倒也不算吃虧,好歹一命換一命。」她淺笑,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可是你的命對我來說,比他的重要一萬倍。」虞非清赤紅著雙目,咬牙切齒惡狠狠地道。
郁錦芸嘻嘻一笑,如同以前一般努力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卻在落下的時候,猛地摔在地上。她虛弱的微笑了一下,又是一大口紫紅色的血液吐出,讓她身前的衣服幾乎全部染成了紫紅色。而那原本笑顏如花的面容,更是蒼白的仿若一碰就碎的白紙,沒了妖嬈,多了幾分脆弱。
「小弟,我要走了,去尋找景文,然後質問一下他,到底愛不愛我。你不要為我難過,我覺得挺好的。至少,不用留我一個人在世界上思念他,也不用留我孤獨終老了。你呢,就帶著阿姐的這一份活下去,好好的活著,然後有一天達到了分神,回去滅了剛才那傢伙的九族,給阿姐報仇,你說好不好啊。」郁錦芸努力勾起嘴角,想露出以往那種颯爽的微笑,可是渾身的無力,讓她整個人虛弱不堪,根本勾不起嘴角,只能勉強微微帶動一點弧度,卻看得虞非清愈發心酸。
「阿姐,你真的好狠心,去追尋你愛的男子,卻把小弟丟下。」虞非清惡狠狠的瞪著她,似乎在發洩什麼,又或者在期待些什麼。
「傻小弟,你有鸞兒啊,有了鸞兒,你的生命就完整了。娘子才是陪伴你最久的,阿姐,只是最初照顧你的人罷了。」郁錦芸又吐了一口血,此刻她身體周圍都是紫紅色的血液,而她還在不停的大口大口的吐著血。
經脈從頭到腳一寸寸斷裂,到最後丹田也開始分析剝離,一點點碎於塵埃之中。
郁錦芸左手突然緊緊地扣住虞非清的右手,而後猛地一使勁,將身體裡凝煉了十幾年的最純粹的靈力,緩緩的渡給了虞非清。
「阿姐,不要。」虞非清驚恐的搖著頭,卻不敢貿然拉開手,生恐傷到了阿姐。
郁錦芸只是粗粗的喘著氣,此刻的她甚至沒了說話的力氣。但是那纖細的雙手,卻依舊緊緊地抓著虞非清白皙修長的右手,丹田內精純的靈力源源不絕的湧進虞非清的身體,讓他的功力幾度攀升。
而郁錦芸的身體,就靈氣傳輸的過程中,從腳至頭,逐漸如同霧水一般,蒸發在了空氣中,飄散,不見。
「阿姐。」虞非清悲嗆的大叫一聲,雙手在空氣中揮舞,卻怎麼也抓不到那個颯爽大笑的女子。身畔還有她從不離身的火鳳劍,可她偏偏就不見了。
為什麼一定要將自己的精華靈力傳給他,難道她不知道,家族之人若是沒了那生來就有靈力,會連屍首都不存在的嗎?
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落在城牆上,虞非清身畔是郁錦鸞昏迷著的身體,右手邊是還散發這灼熱溫度的火鳳劍。方纔那率性爆烈的女子,仿若存在夢裡一般,睜眼,醒來,她就不見了。
怔怔的握著火鳳劍,虞非清抱起郁錦鸞,而後站直了身體,環視還在昏迷中的士兵們,以及因為那分神後期人死亡而逐漸如同郁錦芸一般消散的流民們,露出一個苦澀的微笑。
剛剛得到,卻又失去。
阿姐是他心中永遠的傷痕,抹不掉,磨不去。
虞非清抱著郁錦鸞,蹣跚著一步步自階梯走下城樓。有風吹過,將他冷冷的背影吹的極為蕭瑟,仿若雨夜中孤獨的狼,一個人獨自蹣跚。
回到安樂侯府,虞非清將郁錦鸞放在傾鸞苑內室,囑咐淚眼汪汪的四婢們好好看著她,而後只身前往皇宮覆命。
正和殿,虞非軒看著一臉失落的七弟,有些緊張的問道,「七弟,事情解決了嗎?是睿王叔他們派來的人嗎?」
虞非清木著臉搖了搖頭,聲音平淡冰冷,「不是,是衝著臣弟來的仇家,不過已經被臣弟解決了。」
「那就好,那就好。」虞非軒鬆了口氣,這才放鬆的坐在了龍椅上,而後有些有意無意般的問道,「七弟,七弟妹呢?」
「她,她……」虞非清木訥著臉,眼眸中閃過一絲絲傷痛,「她中了一劍,還在昏迷中。」
話音才落,虞非軒手中的奏章滾落到了地上,他卻沒有絲毫發覺,只怔楞的看向虞非清,聲音滿是不敢置信,「七弟妹,昏迷不醒?」
「是的,昏迷不醒。」強忍著內心的疼痛,虞非清重複了一邊那四個字,聲音看似冷淡,其實每個顫音都是在努力隱藏心痛。
他的阿姐,隨風消逝。他的鸞兒,昏迷不醒。
叫他如何不難過,叫他如何不心疼,叫他如何不心碎。
那廂,虞非軒猛然站立了起來,卻又猛地坐下。他雙手有些哆嗦,雙目藏滿擔憂,卻不敢看向虞非清,只有些結結巴巴的道,「國,國庫有各種奇珍異寶,快,快拿走救七弟妹。」
這一刻,他真的恨自己,攻打進來就攻打進來啊,為什麼要讓七弟和七弟妹去處理這件事情呢。
現在好了,錦鸞昏迷不醒,七弟難過,他的心也像刀子割一般。
最關鍵的是,七弟尚能表現他的難過,尚能在她身邊照顧她。而他,連關心,都只能用兄長的身份。
雙手緊握成拳,虞非軒克制著牙關的顫抖,輕聲對虞非清道,「七弟,救人要緊,還是快些去拿藥材給七弟妹吧。」
「不了,謝謝皇兄。」虞非清輕輕搖頭,拒絕了虞非軒的好意,「鸞兒她已經服過藥了,甦醒只是時間的問題。如果再亂吃其他的藥,也許會造成負面影響。」
「這樣啊,那,那你去照顧她吧。」鬆了口氣,虞非軒強顏歡笑的對虞非清道。
虞非清此刻神經已經有些麻木了,故此沒有看出虞非軒的不正常,只做了一個楫之後,便怔怔的回了傾鸞苑。
而虞非軒,則在他背後怔怔的望著他的背影,神色中是隱藏不住的羨慕。
真羨慕你能和她在一起,真羨慕你能照顧她擁抱她,真羨慕她愛的是你。
勾唇微笑,他品嚐著滿心的苦澀,卻依舊要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傾鸞苑,四婢啜泣著端著乾淨的溫水和衣裳,以及首飾。
虞非清接過溫水,拿毛巾沾濕了,而後輕輕地替她擦拭著身體,和面部。
最後又接過她最喜歡的淺紫色羅紗裙,接著雙手抱著她,讓冬卉給她挽了一個溫婉的飛仙髻,最後親自給她簪上了一枚雙鳳銜珠金翅步搖。
雖然已經連續昏迷了好幾日,可是有他替她運轉渾身的靈氣,倒也沒有讓她臉色蒼白,髮絲枯黃等等。尤其是她豐潤的雙唇,依舊嫣紅動人。
「鸞兒,今天是聽雙和初青出嫁的日子。她們原是不想出嫁的,想等你醒來再說。可是我制止了她們,因為說不定你看到她們喜慶的樣子,想吃喜酒,忽然就醒來了呢。」
虞非清輕輕捋著郁錦鸞鬢角的發,然後附在她耳邊悄悄說著話,似乎在講什麼重大的秘密。
可是女子依舊緊閉著雙眼,沒有任何甦醒的跡象。
虞非清歎了口氣,伸手將她抱得更緊,像是在抱稀世珍寶。
第二天,清王爺向文軒帝請辭,說是要帶清王妃去遊山玩水,走遍天下。
文軒帝頭一次很痛快的答應了一切,並隨贈了許多珍寶,以保證清王爺和清王妃遊玩過程中出現沒了錢財等等問題。
虞非清沒有推拒什麼,雖然郁錦鸞有白氏的一切,錢財可謂多不勝數。但皇上贈與的,若是這小丫頭知道,也一定會說,不要白不要的。
想到這,虞非清不禁又對著郁錦鸞咬耳朵。
「小丫頭,快點醒來,皇上贈送了好多禮物好多金銀珠寶。更有你上次眼饞的東珠喔,若是不醒來,我就捏碎了全部賞給丫鬟們敷臉。」
女子依舊雙目緊閉,沒有絲毫動彈。
虞非清搖頭歎氣,抱著她坐上了馬車。血蓮盟的一個成員在前面趕路,他則一路叨叨個不停,講解過路的景色。
「鸞兒你看,那藍天白雲好美,像藍色的玉和白色的玉搭配在一起,太美了呢。」
「鸞兒,你最喜歡的大海呢,深藍色的,快點起來看喔。還有水鄉漁民才能吃得到的大閘蟹呢。連皇兄都沒吃過呢。」
「鸞兒,你猜我今天看到了什麼。沒錯,紅色的楓葉林。好美啊,像掉落在火紅色的世界一樣,連上次傷了根本的火鳳劍都興奮的叫了呢。」
「鸞兒,你怎麼還不醒呢,我都看了那麼多你喜歡的景色,講了那麼多你喜歡的故事,結果你還是還不醒,再不醒我就不講了喔。」
「鸞兒……」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他始終都在不停的一邊念叨著,一邊替她疏離身體靈氣,一邊期盼她能醒來。
「鸞兒,初青有孩子了。鸞兒,嘉瀾成親了。鸞兒,你看,又是一年花開,你怎麼能不陪我觀看。」
男子深邃的雙眸泛起淚痕,微微望著遠方,愁緒輕歎,卻沒有看到懷中的女子,微微顫動的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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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那什麼,我原本打算多寫點的,結果劇情到此為止了,沒法延伸了==
但是陌陌承諾,一定會寫郁錦鸞和虞非清的現狀的,(你們自己yy鸞兒和阿清的現狀喲)在番外裡,還有各個配角的番外,嘻嘻,抽時間我會傳上來的,愛你們,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