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七ど又從懷裡拿出老何的懷表迅速看了一眼說:「懷表上的時間還有三十分鐘不到,我們快點進去吧。」說著拿開門口半倚半掛著的門板,露出一人寬的縫隙,率先鑽了進去。
屋子裡頭很黑,廖天驕在進屋前注意到修理鋪的門口掛著一盞風燈,但是那盞燈已經快要滅了,只有一點黯淡的焰心還在不死不活地苟延殘喘,大概已經不能用,廖天驕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反正順手就將那盞燈摘了下來。
佘七ど卻已經神通廣大地找到了一盞燭台,點亮拿在手上,正小心打量著屋裡頭的樣子。見到廖天驕也鑽了進來,他飛快地走過去,將剛剛搬開的那塊門板重新又插回卡槽裡,扶正後,封閉了整個空間。
「保險起見,不暴露行蹤。」他說。
屋子裡瀰漫著一股淡淡的機油味道,雖然外界盛傳老何已經失蹤,案發是因為空屋裡發出奇怪的響動才引起了旁人的注意,但廖天驕他們後來已經知道老何並沒有失蹤,而是躺在市裡的醫院裡治病,可見這其中少不了修盟的運作,只可惜老何本人如今已經癡呆,無法再給他們提供任何幫助。
不過,人不在了,東西至少還在。
「卡嚓」一聲,佘七ど又打開那只懷表看了一眼,大概是覺得不方便,這次乾脆將表放到了自己胸口的口袋裡,好隨時掏出來看。
廖天驕問:「我們直接下去?」
佘七ど說:「不差這一會,先查一下這裡有沒有別的線索。」
於是廖天驕抱著那盞燈,開始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
老何屋子裡的東西委實不多,或許是因為光線昏昧,這整個空間都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恍惚感。一把木質高腳工作椅擱在門口處,前面是一張被使用太久磨平了表面的桌子,左側有一個三層木架子,上面擺放著一些裝配件的塑料箱子和口袋,除此之外,就只剩下掛了滿牆、各式各樣的鐘錶。這個屋子裡鐘錶的數量實在太多,多到廖天驕幾乎有種錯覺,覺得進入到這個空間裡,就彷彿看到了時間本身,那無數「滴答滴答」、「擦、擦」的聲音交匯到一起,就像是歲月的長河一般汩汩流淌不息,廖天驕甚至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無數人正在涉水前往遠方。
佘七ど撕掉警方貼的封條,拉開老何的抽屜翻看一陣,迅速挑出了一本本子:「寄給我們的紙條是從這裡撕下來的。」
那是一本普通的牛皮筆記本,幾十年前的老款式,封皮上寫著「工作日記」四個字。本子已經用掉了3/4,從內容初步看,主要是一些維修記錄,也有些老何的日常生活筆記,翻到最後,則有一道撕下紙張的痕跡。佘七ど掏出老何寄給他們的那張紙一拼,裂縫紋絲密合。
「先收著再說。」佘七ど說著,將這本日記本揣入懷裡。隨後,他又逐個拉開那張工作台的各個抽屜查看,但是都沒有發現任何有用的線索,在拿著燭台四處又照了一圈後,佘七ど說,「我們去後面吧,這裡應該沒線索了。」
廖天驕卻還兀自沉浸在那些「滴答滴答」的滂沱嘈聲之中,他總覺得那些聲音彷彿在說些什麼,卻聽不出來,所以他努力豎起耳朵,以至於連佘七ど離開都沒發覺到。佘七ど走到門旁發現廖天驕沒跟上來,只得又回過身來喊:「廖天驕?廖天驕!」見他沒回應,不得不走上前來輕輕拉了他一下。
廖天驕猛然回神:「嗯?」
佘七ど說:「你怎麼了?」
廖天驕忙道:「沒、沒什麼。」
佘七ど問:「是不是累了?」說著,很自然地伸手貼在他的心口,不一會,廖天驕就覺得有股暖流順著佘七ど的手掌湧了過來,精神也跟著好了一些。
「只能頂一會用,」佘七ど說,聲音有些沙啞,「等會再覺得累的話,再跟我說。」
廖天驕這才發現佘七ど自己的臉色也並不好,雖然他們同樣都是兩天兩夜沒睡,但比起他來,剛剛經歷過數場生死打鬥的佘七ど的消耗顯然要大得多。這麼一想,廖天驕就有點著急,可是又沒有辦法,想了半天,最後從口袋裡摸出一顆浸泡過水的皺皺巴巴的薄荷糖遞給佘七ど:「給你。」
佘七ど愣了一下,隨後接過那顆糖果剝開,扔到嘴裡。
「好吃絲。」他露出一個微笑。
廖天驕臉有點紅,撓了撓臉皮說:「這個給水泡過了,下次給你買新的,買五斤。」
佘七ど點頭:「嗯,等我們解決這些事以後,買十斤,我還要奶油的。」他說,「好了,我們現在到後面去吧。這裡不安全,你盡量別離我太遠,還有打起精神。」
廖天驕自己也有點疑惑自己剛剛怎麼走神了,趕緊點點頭說:「放心,我現在好多了!」
離開這間屋子前,廖天驕又回頭看了一眼,屋裡已經徹底昏暗,靠他手上那盞快滅的燈根本照不出什麼來,這讓他感覺似乎有什麼人正在那種昏暗裡注視著他們,並未包含敵意的眼神,而是彷彿有什麼想要傳達出來,然而,這屋子裡並沒有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
算了,先找到陣眼再說。廖天驕重新拿起那盞燈,跟上佘七ど的步子。
光芒遠去,屋子裡的鐘錶原本指著某個統一的時間,在兩人離去後卻突然都詭異地逆時針偏轉了一大圈,所有指針的時針和分針都統統指向了十二點的位置,只有秒針指在5分,離歸零只差一小格的位置震盪不休,當然,廖天驕和佘七ど都沒看到。
後面就是老何的臥室,地方很小,佘七ど進去先看了一圈說:「我們昨晚是從鐘錶廠的地下室進到那條密道裡的,現在具體位置很難定位了,不過大致應該就
在這下面一帶。」他說著,把燭台遞給廖天驕,自己蹲下身挨個敲擊地面。
廖天驕趁此機會打量四周,老何的寢室裡仍然傢俱極少,沒有人氣,他似乎活得十分簡樸甚至清貧。屋子後方的牆上有一扇窗,廖天驕湊過去往外看,只看到了一片雜草和一堵牆,風吹過,雜草在牆上投下了鬼影幢幢,有點瘆人。廖天驕一愣,有點疑惑自己為什麼只是看到一片草的影子就會覺得瘆人,隨後才想起來,他剛到鐘錶鎮的時候曾經聽到「嗒嗒」聲和發現蛇蛻的位置似乎就是在這後頭,有點不祥的預感。
那頭佘七ど已經勘查完畢說:「我要破開地面了,你躲開一些。」
廖天驕趕緊讓到一邊,剛剛那個飄著的佘七ど□□再次浮現出來,擋在他的身前,將他護住。佘七ど手中光華閃爍,伴隨著一聲叱呵:「破!」廖天驕耳朵裡「嗡」的一聲,下意識地閉上眼睛,等到再睜開眼的時候,卻見老何臥室的地板上已經出現了一個洞。佘七ど只看了一眼,便道:「我們運氣不錯,找對了。」
廖天驕湊過去看,只見那個洞大概一人多寬,下面極深,已然打通屋子的地基,最下方隱隱約約有黯淡的光芒散發出來,陰冷、潮濕的風吹來,顯示那下頭正是一條地下道。
廖天驕問:「那是靈血髓?」
佘七ど也看到了,說:「多半。你在這裡等著,我先下去探探。」說著,一躬身就從那個窟窿裡跳了下去。
不多會,廖天驕聽到了佘七ど落地的聲音,忙問道:「佘七ど,怎麼樣?」話音方落,突然就從底下傳來了一片「嗖嗖」的聲音,好似許多箭矢射出,但因為地形的原因,傳上來已經含糊不清。廖天驕心道不好,難道是佘七ど觸到靈血髓機關了,不由急得大喊:「佘七ど,你怎麼了!」他想要跟著跳下去,隨後又想到自己這樣搞不好反而連累到佘七ど,便僵在了洞口。
從地底下間歇傳出「嗖嗖」和岩石破裂的轟隆聲,廖天驕趴在地上,扒著那洞口,努力探下身子想要看個究竟,可卻什麼都看不見,急得眼睛都紅了。好在過了一會,那聲音終於停了,佘七ど的聲音從下方傳來:「好了,你跳下來,我接著你。」
他話還沒說完,廖天驕已經鬆手就著倒栽蔥的姿勢就躍了下去。佘七ど沒想到廖天驕動作這麼快,接了個措手不及,兩個人差點一起栽倒,害得他踮著腳尖跟跳芭蕾舞似地帶著廖天驕轉了幾圈,好容易才穩住身子。佘七ど歎道:「我去,你怎麼動作這麼快,差點就沒接住你。」
廖天驕卻沒空回答他,跳下地後抓著佘七ど就打量,正反看了好幾遍還放不下心,伸手就想去扒他衣服。佘七ど急得大喊:「喂喂,別耍流氓啊絲!」
廖天驕著急道:「你、你沒受傷吧,啊?」說著說著,眼睛都有點紅了。
佘七ど原本緊繃的神情剎那間就柔軟了下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沒、沒有啊絲,你別轉了啊絲。」
廖天驕這才鬆開手,一口氣長長吐出來:「我剛聽到好像暗箭的聲音,還以為……你是不是觸碰到機關了?」
佘七ど說:「你看看周圍就知道了」
廖天驕這才顧得上看向四周,他們此時正在一條密道裡,他跳下來之前已經知道,但是他並不知道這條密道是這樣的。密道裡沒有任何燈火卻也並不黑暗,因為有無數的靈血髓組成的冰晶簇東一叢、西一叢地縱橫交錯,散發著光芒。就在他們附近的地上也確實落了一堆靈血髓箭矢,但不知道怎麼回事,那種可怕的液體變成了成形的金屬一般的質地。
佘七ど說:「別靠近,怕有什麼變化。」
廖天驕點點頭,他看向遠處。這是一條密道,卻並不是普通的土、石密道,在靈血髓晶簇的光芒下,他看到了許許多多嵌合緊密的大小齒輪,正以著勻速的節奏旋轉著,這居然是一條機械的密道,而此時的他們就如同在一座大鐘的內部一般。
「這是……」
「嗯,是鐘錶鎮的本體吧。」佘七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