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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3章 四十四 文 / 塵夜

    佘七ど飛快地落地,衝過來將廖天驕一把拉到身後,赤當則滿眼血紅地落到馮衢身邊,摟住他的身體,用憤怒的眼神死死盯著面前的仇人。

    「玄武……前輩,是你嗎?」佘七ど謹慎地問。

    男人點點頭,下一刻,從馮衢的身體裡突然迸射出了一道刺眼的光芒,緊跟著是第二道、第三道……遠近本來就有許多人在爭鬥,靈力互相交織,波動得十分厲害,此時受了這光芒的干擾,靈場不由得更為劇烈地澎湃起來,幾至於形成了海嘯一般的暴走趨勢。底下的人很快察覺到了不對,有人大叫:「我的靈力……誰在吸收我的靈力!」

    許許多多的光團從底下的人和妖的身體裡浮現出來,掙扎著似乎想要衝出軀殼。有人及時將之逼了回去,有人卻承受不住這壓迫,不慎跌倒在地,立刻被靈血髓所融化,光團飄出,但是這一次靈血髓沒能輕易吞吃掉這個人的能量,有一股力量在與之抗衡。

    廖天驕吃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幕,馮衢緊緊抓著赤當,身體被一團光輝所籠罩,正是從這團光輝中散發出了剛剛那些光束。光芒中,被他抓住的赤當臉孔扭曲,顯得十分痛苦,他的喉嚨裡不斷發出瘖啞的咆哮聲,卻並沒有放開馮衢。

    「馮衢的本源能力是吸收、再生和變異,他現在動用了三生石碎片的力量想重塑肉身。」玄武說著,伸手到空中,在他的手間立時出現了兩柄彎月狀的冰斧,寒刃吐霜,鋒芒逼人。

    「你們去找陣眼,這裡由我來對付!」他說著,雙手一錯,神力借助雙斧貫於全身而形於外,廖天驕只覺得一股寒氣以玄武為中心向四周飛快地擴散開來,空中飄起了潔白的雪花,那些本來差點就要掙脫出來的光團因此慢慢蟄伏了下來,底下的靈血髓也被壓制,在其表面結起了一層薄薄的霜。亂鬥的人們因為這變故都靜了靜,天地茫茫,混亂的、被沖昏了的頭腦在這一刻得到了片刻的舒緩與寧靜。

    「怎麼回事?」

    「好像有哪裡不太對。」

    「那個光團是什麼?」

    人們嘟噥著,彼此微微退開一些,維持著戒備卻不至於像剛才那樣暴力相向。妖協和修盟的主事者也在對視著,彼此都在飛快地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辦。

    「啊啊啊!!!」馮衢突然發出大吼,那不是屬於人類的聲音,在眾人的眼前,伴隨著那可怕的吼聲,一團橙紅髮黑的光焰從他身上升起,直衝天際,彷彿將天空都洞穿了一個窟窿。天上原本熠熠生輝的圖騰接觸到馮衢的力量,在一瞬間也明滅了幾下。赤當跟著發出了咆哮,但卻是痛苦至極的咆哮,從他被馮衢抓住的手掌處,異變向著他的全身推進,如同被腐蝕一般,他的身體一寸寸虛化,變成光點,如飛蛾撲火,風馳電掣地充填向馮衢的身體之中。

    「走!」玄武說著,掄起雙斧,一式劈山開壑朝著赤當快要消失的肩膊處落下,想要斬斷他與馮衢的聯繫,馮衢卻猛然睜開眼睛,伸手輕輕一劃,赤當的整個身體便往一側奇怪地一扭,避過了玄武的寒月斧,同時他單手一拂一推,一股強大凶悍的神力向著玄武猛然撞去,玄武當機立斷,立斧一攔,兩股力量交鋒發出了「噹」的一聲,好似黃鐘大呂,即便如玄武這般強悍,也不由得被震得後退了數步。聲波擴散開來,周圍的人都忍不住摀住了耳朵。

    「走!」

    「可是玄武……」

    「別浪費玄武前輩替我們爭取的時間!」佘七ど飛快地背起廖天驕,在房頂上跳躍,一邊機敏地辨別著方向,「鐘錶鎮已經位移過了,我們沒法從鐘錶廠再下去,剛剛莫劉昆他們出來的那個窟窿雖然也是連通地下道的,但那裡面多半已經堵上了,我們還是得想別的辦法,廖天驕?」

    廖天驕的思緒還沒有完全從剛剛的變故中轉換過來,玄武的突然出現固然驚人,馮衢的力量固然可怕,但是令他始終耿耿於懷的還是佘七ど的祖父佘玄麟。他的心中現在一團混亂,他不知道佘玄麟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有怎樣的用意,更不知道如果他和佘七ど歷盡千辛萬苦到了那個陣眼,是不是就能夠解決問題。他自己也知道馮衢是想要動搖他的意志和心靈,但是馮衢還是成功了,因為他對佘玄麟也有懷疑。

    佘七ど喊:「廖天驕?」

    廖天驕一驚:「什麼?」

    佘七ど把他的身體往上抬了抬說:「你怎麼了,我跟你說話呢。」

    廖天驕猛然回過神來說:「你……你說什麼?」

    佘七ど說:「我在跟你商量下去的地方,我覺得還是從鐘錶廠昨晚的所在下去更妥當點。」

    廖天驕趕緊說:「嗯,我沒意見,那裡應該是離老何祖屋最近的地方。」

    這一隅不知是怎麼回事,周圍的人十分少,就連靈血髓地脈也比其他地方似乎少上一些,所以四處靜悄悄的。佘七ど緩下了腳步問:「你在想什麼?」

    廖天驕直覺地回答:「我沒……」隨後猛然想起來過去佘七ど也是這麼對他的,以為是在保護他,不讓他知道任何事,甚至為了不讓戚佳妍注意到他而故意在戚佳妍面前裝出跟他關係不好的樣子,結果搞得他很不開心。廖天驕覺得自己不該這樣,所以他深吸了口氣,說:「佘七ど,剛剛馮衢對我說了一些事。」

    佘七ど說:「哦?」

    廖天驕說:「他懷疑鐘錶鎮現在發生的一切都是你祖父早就設下的局。」

    佘七ど的步子稍稍停頓了一下,跟著又走了起來:「嗯,他是怎麼說的?」

    廖天驕便把剛剛馮衢對他說的那些事簡要概括了說給佘七ど聽,佘七ど聽完後說:「所以你現在懷疑我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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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廖天驕不知道佘七ど是不是生氣了,或許他可以打個哈哈過去,可是斟酌再三,他還是覺得那樣很不好、很虛偽,於是實話實說道:「是,我確實是有點害怕。」

    「怕什麼?」

    「未卜先知。」廖天驕說,「我們遇到的許多事裡都有你祖父留下的指引,這點讓我害怕,我……」

    佘七ど停下腳步說:「下來。」

    廖天驕心裡一涼,心想佘七ど是真的生氣了。他從佘七ど的背上磨磨蹭蹭地爬下來,一面思索著該怎麼做才能把這個矛盾化解,結果感到臉上一暖。

    佘七ど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問:「冷嗎?」

    廖天驕後知後覺地看向佘七ど,發現他的表情很平靜。

    「不、不冷。」

    佘七ど說:「好,怕你剛從湖裡爬起來會凍到,現在又下雪了,沒事就好。」

    廖天驕說:「佘七ど……」

    佘七ど擺擺手:「沒關係,你剛剛說的我都聽到了。從任何一個第三者的角度來看,對我祖父抱有懷疑都是很正常的……」他說到這裡又補了一句道,「我不是說你是個外人,我是說,就算在九君山佘家,對我祖父有看法的人其實也不少,我只是想,嗯……我想告訴你,我能理解你,因為你沒有和我祖父接觸過,也不知道他是怎樣的一個人。」

    佘七ど說:「在我出生之前很久,他就已經走了,但是他一直影響著我。我的名字是他取的,在我的成長過程中,他也給了我很多幫助。你知道嗎,過去我有不開心的事情,碰到了什麼,我都會去他的書齋,那裡放著他的書、他的筆墨、他的很多東西。我常常能夠在他的書裡找到他的隻言片語,或許是他當時的感悟,又或許就像你說的那樣,是他……是他特意留給我的,可是每次,他的那些隻言片語都能夠安撫我,幫助我度過難關。我讀過他的很多故事,他年輕的時候一個人四處闖蕩,深入敵穴,抓到了一個作惡多端的大妖神;他足智多謀,只用計謀就收復了許多厲害的大妖怪;他幫助過很多人,很多老妖怪都喜歡他、記得他,哪怕他走了很久,他們還是紀念他,給他供長生牌位,他在我心目中就是一個……一個英雄!」

    廖天驕不知道說什麼好,佘七ど很平靜地說著這些話,但是卻令他感到很難受。他能理解佘七ど的心情,佘玄麟對他來說不僅是祖父,是個親人,同時還是他的偶像、他的標桿、他的精神支撐!也許以前佘七ど在九君山的日子過得並不是順風順水的,——廖天驕過去雖也隱隱感到,但他以為那只是來自妖協的外力,現在想來,或許就算在九君山內部,也有許多暗流在湧動,可能正是因此才養成了佘七ど如今的性格。

    佘七ど的性格不是一接觸就很討人喜歡的那種,他又驕傲、又毒舌、長得還不好看,但是你跟他相處得越久就越知道那只不過是他的保護殼,他的性格很彆扭,彆扭到他不會表達對親近的人的感情,他就像是一個還未長大的少年,有一點自卑,有一點驕傲,他笨拙、貪吃、粗線條,但他的心是好的,他恪守著許多現在人已經忽略了的品德。小方幫過他們、姜世翀幫過他們,他都記得,所以當他們出了事,他二話不說就去幫忙;他也不強大,沒有小說主角常有的那種金手指,可是每當有什麼危險,他都會一次次義無反顧地站在最前面,去面對那些超出他能力範圍的強敵!

    廖天驕有點慚愧自己對佘玄麟的懷疑了,被這樣的人引導著教出來的孩子如果是這樣的,那麼佘玄麟就不會是一個壞人。廖天驕想,是的,不能被那些外力因素所影響到,不管佘玄麟有多強大,不管在過去他們經歷的事情中,佘玄麟是以什麼身份參與,他都不會害他們,因為他是佘玄麟,是教出了佘七ど的佘玄麟。

    佘七ど深吸了口氣,說:「對不起,我有點感情用事了。」

    廖天驕忙說:「沒,我……我理解你的意思了,是我不好意思……」

    佘七ど說:「沒什麼。我雖然信任我祖父,但現在手頭也並沒有證據來說服他人,所以我一定會找出整件事的真相,證明他的清白。」他說,「所以,我們現在下去吧。」

    廖天驕說:「嗯?」

    佘七ど說:「如果我的判斷沒錯,這裡應該就是昨晚鐘表廠辦公樓的所在。」

    廖天驕這才想起來去看眼前,他們正停在一棟古舊小屋的門口,不知道為什麼靈血髓地脈像是特意繞開了這所屋子,所以在屋子前面留著一小塊空地。

    廖天驕吃驚地看著那門口,那半遮半掩的門板,還有那門楣上掛著的一方招牌,「宿命」兩個字在這一刻再次浮上了他的心頭,因為那招牌上頭寫著七個大字:老何鐘錶修理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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