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蕩門的藏功閣名字很土氣,而且是異常的土氣。
當兩隻狐狸跟著大批人馬,浩浩蕩蕩抵達藏功閣下方時,仰頭就能見到巍峨莊重的琉璃高塔,其上牌匾懸吊,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剛勁有力——藏功閣。
藏功閣……閣……閣……
這……還真是有夠直白的。
無論是在哪個宗門,藏功閣幾乎都是最為重要的地界之一,而且無一不防禦森嚴。也難怪各個門派都會如此這般謹慎,畢竟先人的修煉心得,不外傳的奇特功法,記載著種種傳說的古籍都存放於此,其中的價值實在太過厚重,無論是哪個門派都損失不起。
在年年歲歲之間,所積澱下來的,絕對不僅僅只是書卷上的那些飛灰。要是說得過些,或許整個門派的底蘊,傳承千年的實力,怕是都一點點攢在那些已經昏黃發脆的紙頁中了。
「哥,找到了。」手指微微一勾,從木箱中勾出一捲來,白月摀住鼻子翻開幾頁,卻也還是被揚起的灰塵嗆得直咳嗽。於是乎眉頭一皺就隨手丟給白越,再就是很不爽地一腳把箱子踢回去。
目光在木箱上毛筆書寫的「孤本」大字上狠狠遊蕩了幾下,白越咕嘟吞了口口水,默默地站到白月前邊,擋住少年的動作。
古籍可是很珍貴的,白越可還沒做好被發現,然後一腳被踢出藏經閣的覺悟。
不過積攢灰塵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古籍實在太多太雜,一一整理的話毫無疑問費時又費力,更加麻煩的是價值太過貴重,還不敢叫外人進來整理。於是在人手不夠的窘迫之下,即使是天蕩門,太多太多珍貴的書卷也只能被堆進大木箱子,分門別類的整理好後就堆進角落裡……終究還是落個吃灰的下場。
可惜,但也無奈。
「這確實是冰屬性的上乘靈決。」白越的指尖在昏黃發脆的紙頁上遊走,才草草翻了幾頁,肯定的聲音就從手心的空間處傳來:「你們那個師父有些意思。」
終於肯出來了啊。
畢竟是門派重地不能有失,即使是被師父拍著胸脯擔保,兩隻狐狸在進入藏功閣時,也還是被迫裡裡外外地檢查了個夠。要是沒小心思還好,可是兩隻狐狸心裡有鬼啊!他們可不是人,萬一有個閃失……
過程毫無疑問驚心動魄,至少白越的冷汗是冒了一路,而手心裡,即使是一向對自己很有信心的白逸,這回也縮進空間裡龜息起來,一動不動。
你不是很能吹,把整個天蕩門從頭批鬥到尾的嗎!?
總而言之,被兩位元嬰期的修士的神識從頭到尾地審視,可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不過好歹天幻靈狐一族出品的幻術值得信賴,沒出什麼岔子。在各自被給予一塊玉牌,並被告知「只能在裡面呆五個時辰」後,兩隻妖獸堂而皇之地混入了人類大宗門的咽喉要地。
妖獸混進天蕩門的藏功閣,聽起來是很霸氣側漏的,只是其中的苦逼……唉,只有經歷過的才清楚,心口咚咚咚七上八下的,倍難受。
「那……」白越皺皺眉頭,指尖在捲上摩擦了幾下,心思活絡了起來。
白逸的眼光毫無疑問是不俗的,俗話說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如果說白越這個半路穿越的貨色是外行,那已經修煉到某個高度的白逸,不可否認的就是內行中的內行。這還是草草的翻了幾頁,白逸就出言驚歎,這意味著……
心動了動,好像成功混入內門也不賴,當然前提是要有一個靠譜的師父。
「要是能記下就盡量記下。」沉默了片刻,白逸拋出這樣的建議:「你那師父推薦的功/法不用去看了,看了也是浪費時間。人類修士的靈力運行路線麼,哼,總之和我們是完全不一樣的。倒這靈決真是上乘的東西,學到總不會有壞處。」
功/法決定靈力運行,靈決運轉可施展法術,完全就是不同的東西。
「明白了。」在關鍵的問題上白越不會含糊,答應一聲,埋頭苦讀。
自己的確不知道白逸曾經有多強,但光是看竹音那種震人心魂的氣質,大狐狸就能猜到那麼幾分。得到這樣一位強者的建議,可不知道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東西,白越還不至於那麼傻當耳邊風。
不知不覺兩個時辰過去,白越方才從書卷中抬起頭來,匆匆掃一眼這一層數不勝數的大木箱,在心裡暗歎了一句還好師父事先有準備,要不然光是這一層的藏書,就不知道要看到猴年馬月。
白越又拾起另一卷水屬性靈決,轉過幾排大木架子,打算提醒提醒已經跑遠的白月。
「白月你也該看看……呃。」後半句話被吞回去,還是不打攪的為好。
怪不得從剛才開始,翻找的聲音就沒了。
才發現少年已經安靜地捧著書,站定在了那邊。氣息收斂動作也趨於停滯,若是忽視掉偶爾輕輕的翻頁動作,白月簡直已經和周圍的一切融為了一體,壓根分不出彼此。
雖說藏經閣的戒備異常森嚴,但也不至於連窗戶也沒有,畢竟長久不透氣曬陽光的話,本就脆弱的古籍容易發霉起蟲。於是也有柔和的光線從氣窗處投入,又被欄杆狀的窗欞分割開來,最終投射在少年的身軀上,明暗分明交錯斑駁。
面色嚴肅,眉頭微皺,再搭配著明明暗暗的光影,少年光看一眼就會覺得賊帥。
至少盯著白月的某人是這麼認為的。
哎?啊咧,好像有些事情的畫風有點不對。
也是直到幾息之後,
白越才終於反應過來如夢初醒,對自己目瞪口呆加絕望的同時,用力搖搖頭驅除掉心裡多餘的一二三,只差沒有一拳對著自己腦袋打過去。
老天爺,自己幹了些什麼?居然看白月看到走神了,這……
當即驚駭著低下頭,假裝認認真真審視手上的書卷,沒看幾行,就又心虛地瞟那邊的白月兩眼。要知道這孩子從小感官就敏銳得不像話,天知道剛剛奇怪的舉動有沒有被察覺到。
唉,你說,本來應該是相親相愛的兩兄弟,怎麼現在就怕上了呢?
小孩已經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小孩,這是自從那天早上的事發生過後,白越就有了深刻認識的東西。現在的白月,雖然表面上還是那個很聽話,很乖巧的孩子,可是心裡打著的卻儘是怎麼吃掉兄長的心思。
可是寵弟寵太慣了,白越還學不會如何拒絕白月!萬一白月真的借此機會……
「……」
白越這邊一緊張,白逸那邊馬上就感知了個一清二楚。
說是**的空間,實際上受白越的影響也挺為嚴重。符加速靈力失衡,已經不記得是第幾個畫岔線失敗的法陣了,白逸暗搓搓歎口氣,瞳孔裡倒影出面前幻滅的星星點點來,嘴角抽了抽。
這日子有點沒法過了。
和預想中的很不一樣,早就發現了白越的動作,可這回白月卻只是抬起眼睛,面色異常的嚴肅:「哥,你來看看這個。」
這個表情,白月是認真的。
見識過少年平時那種什麼都無所謂的冷淡,白越登時心頭一凜,也顧不上還在心窩打轉轉的糾結,稍稍沉默片刻後,就跨過地上擺放著的幾隻大木箱,小跳幾步落在了白月的身旁。
「哥,看。」手指伴隨著昏黃紙頁一同遞了過來,「從這裡開始。」
才淺淺讀了幾句,白越這邊眉頭就皺了起來,當即立斷輕聲呼喊道:「前輩?」
你們的前輩現在很不愉快。
一抹殘魂無法直接吸納靈力,一直靠著白越的靈力過活也不是辦法,為了盡快解決這個矛盾,白逸這段時間一直在為此做打算,努力在空間中篆刻能吸納靈力的法陣。雖然就短期看來效果差強人意,但也總比坐著什麼都不要干強。
問題是,白逸現在最大的威脅就是那兩後生。
兩孩子聰明是聰明,乖巧也乖巧,更討人喜歡,可就是好像和他的法陣有仇似的。每次刻畫到關鍵位置,每次到了最容易出岔子的地方,兩隻狐狸都會恰到好處地來找麻煩。
面前又轟炸開一個,白逸自然不會有什麼好口氣,忿忿道:「又有什麼事?」
嗯?
那處絕境可能是某一族後裔藏身的地方?這也不奇怪嘛,有很多上古種族雖然實力強大,卻不堪人類的騷擾,於是就躲藏起來來著……等等,天幻靈狐一族?
白越的頭腦中頓時響起一聲巨大的驚呼,聲音之洪亮高昂……差點就讓白越撲街當場。
前輩,您老很激動我們真的清楚,可是得淡定!淡定啊!
現在不淡定的不僅只有白逸。
「那你說怎麼辦?」橫著眼睛瞪了一眼身旁的人,郭剛惡狠狠地問道:「我和那兩個小子的梁子算是結下了,而且看小的那個傢伙看我的眼神,應該是已經發現了。」
就身邊這種白面書生一般的傢伙,算是郭剛最為討厭的類型之一,如果不是那人搖著折扇,滿臉笑容地提出了讓他感興趣的事,別說好臉色,一拳把對方揍飛都是可能的。
「郭兄何必這麼大火氣?」折扇輕搖嘴角帶笑,青年人有禮地遞過來一盞茶,笑道:「這是上好的菊花茶,剛好可以解解火氣。」
「說吧,你到底想要什麼。」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郭剛隨口一唾,橫眉問道。
無事獻慇勤,其中沒鬼才是怪事,而且身為天霧城城主家的兒子,郭剛就算不太聰慧,也能猜到對方看中的就是他的家勢。
對於郭剛這般無禮的舉動,青年書生也是好心性,居然也能做到眉頭不皺,依舊輕笑道:「既然郭兄這麼豪爽,那在下也就不拐彎抹角。」
「說。」
……
「郭兄是能明白的吧?常言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可不是麼?」書生一字一頓,面上笑容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