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手裡提溜著靈力符盤曲而成的燈籠,白逸無聲地在空間內穿行,周圍各色符變化萬千,星星點點。
那個時候的天幻靈狐一族還不像現在一般衰弱,所以小時候的白逸麼,也算是在族群之內長大的。只是讓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是,最後一次回歸族群的時候,目光所及的不再是鬱鬱蔥蔥的森林,也不是會笑著迎上來的孩子們,而是沖天而起的滔天烈焰。
嗶嗶剝剝的餘燼像是血紅色的花,混雜著熾熱的氣流沖天而起,在天穹之頂又失去了所有的光和熱,暗淡沉寂著四散飄飛。
白逸也不是沒有試著找過,可當時的老狐狸年紀還不大,實力太過弱小,再加上一隻狐狸形單影隻,幾乎什麼事情也做不到,無奈之下,只能作罷。
再然後,就是認識了竹音,和一群狐朋狗友一起去那邊的事情了,渾渾噩噩鬼混了數百年,看似風光,最後也還是落個身死形滅,只剩下一縷殘魂苟延殘喘的下場。
總之只要一回憶起來就特別傷心,狐生大失敗。
所以,在聽說天幻靈狐一族避世藏匿的地方後,白逸在那麼一瞬間激動過頭,嗓門失控差點把小孩的耳朵吼聾……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麼。
而且他已經控制住了好嘎,及時摀住了嘴巴,這不孩子的耳朵還沒被吼聾麼……至於兩隻小孩非常不善的眼神?哎呦喂,加上死翹翹的年紀,老狐狸都存在千年了,收到過的眼刀子還少哦?就兩隻後生的眼神,白逸表示扛得住。
好在重點並不在白逸的一聲吼上,注意力被分散得厲害,仇恨被忘記也很快的。
在瞭解到書上記載的內容之後,白越頓時也就沒了再去找靈決的心思。於是乎在剩下的三個時辰裡,三隻狐狸大眼瞪小眼,硬是一個字一個字地把那本遊記看完,試圖從裡面找出什麼花來。然而天不遂人願,三隻最後特別無奈地發現關於天幻靈狐族群,遊記只是一筆帶過,其他的地方再就沒有提到。
天幻靈狐這個詞倒是出現了不少次,上古妖獸,善幻術,精誘惑,皮毛堅韌順滑,肉靈氣充足,大補,處子身有大益……啊呸!
兩兄弟集體惡寒,各種不堪回首的記憶同時覺醒,雞皮疙瘩從腳一路爬到頭頂的同時,毛也從尾巴根一路炸到尖。
這說的是什麼破爛玩意!
一把就把書摔進木箱子裡,白越還沒來得及罵上兩句,時間就已經是到了。只見腰間的玉牌散發出溫潤的微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出現在藏經閣外邊。
呆愣著也完全無濟於事,和師父象徵性地客氣幾句還是有必要的。上輩子在大學裡演講也做了不少,經驗充足的白越稍作思考,在寒暄裡充分感謝了師父的考慮周到,再高度讚揚了那幾本靈決的高深,最後又深刻表達了不負師父眾望,一定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主題思想。
這不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麼?還好歹白越看過師父推薦的靈決,要不然一個說不上來,還真就全給露餡。
可是師父很受用,被忽悠得一塌糊塗。乘機,兩隻狐狸忙忙表達了要回去參悟的想法,師父大手一揮,去吧去吧為師准了。
「前輩,哥,我有話要說。」才一進屋,白月立馬反手帶上門,指尖靈力縈繞,連隔音陣都給用上了:「那本遊記上記載的東西,應該不是假的。」
「怎麼說?」
「先說好,前輩您別太吃驚,也別再吼了,深呼吸,放輕鬆,那我說了。」
「……」不要用這麼不信任的眼神看前輩成嗎?
眼簾垂了垂,白月慢慢地回憶道:「如果沒記錯的話,我也是在族群裡出生的……前輩!」
及時的敲打很有必要,要不是白月特別貼心的那句前輩,說不定白逸又要一個沒摀住嘴驚呼出來。也不是說老狐狸就這麼一驚一乍,只是因為這一直都是白逸心裡的一個疙瘩,神經纖細而又脆弱,稍稍一攪動,就會痛得發軟發昏。
當時是特別激動,不過現在,好歹一魂在空間裡晾了這麼久,都已經入夜了,冷靜得也差不多了。
空間外邊的世界也很安靜,白越那孩子是也睡著了吧?也對,深更半夜的。
幾個時辰之前,支支吾吾的白月表達的意思很簡單:這孩子大概也是在族群裡出生的,只不過甚至還不會化形的時候,就因為某些原因和父母一同搬出去,再然後就是一系列的悲劇,沒了爹媽還被抓進大牢裡……至於再詳細的,白月只是垂著腦袋死盯住腳尖,再也不肯說了。
完全不忍心再問下去。
其實整個過程中,白月的表情都沒什麼大變化,淡定著臉,語氣不鹹不淡漠不關心。
這樣的少年尤其地讓人心痛。
只是可惜當時的白月實在太小,記憶也只是零碎的小塊小塊,根本就不知道族群在哪裡,也不認得路,要不然的話……白逸默默地握緊拳頭。
已經很晚了,又瞥了一眼空間外熟睡的白越,白逸放下手裡的燈籠,還是睡吧。
就這麼到了半夜,一屋子妖怪都相安無事,直到白越迷迷糊糊著醒過來為止。
……
原本,白越真的只是打算起個夜的。
白天的各種事情費神費力耗心思,打了兩場架,然後還被族群的消息弄得焦頭爛額,因此幾乎只是粘上枕頭,白越就睡得醉生夢死,卻忘了睡覺前應該做的事情。
後果就是半夜三更迷迷糊糊地
地爬起來,一邊揉著眼睛一邊下了地,打著哈欠的當口還差點一腳踢中阿茗啪嘰摔地上——自從那天的事件之後,養父大人就一頭霧水特別委屈地被趕下床,無奈之下只能縮成一個球,碎碎念著不孝子入眠。
兄弟兩的感情糾結,怎麼偏偏就能牽扯到無關的人呢!好不公平不是!
「呃……」白月的房門是開著的,於是在經過的時候,不自覺就多看了一眼。
其實不看還好,一看就壞了事。迷糊全消眼睛睜大,就像是從頭頂被澆了一大盆冰水,睡意頓時被驅散一空再也回不來。
只是站在門口,白越就一眼看見了手裡抓著被子,抱著膝蓋坐在床上的少年,頓時步子就挪不開了。尤其是白月此時還睜著眼睛,在察覺到白越站在外邊後,少年緩緩轉過頭來,兩雙亮晶晶眼睛登時就對個正著。
夜晚的氣氛特別好,而且獸類的眼睛在晚上格外明亮,對於白越而言,殺傷力可是很強大的。
明擺著白月就沒睡著,自然而然地,記憶裡從小這孩子就驚醒的記憶迅速復甦。再看向抱著膝蓋的少年時,白越心裡五味雜陳,特別的不是滋味。
這明顯就是失眠了不是嗎,從小開始,白月就是沒人陪睡不著,晚上還經常半夜三更醒來的傢伙。以上幾點,帶小孩帶了這麼久,白越你敢說不知道?
於是你還把他一隻狐狸丟下來!你知道這十天半個月裡,白月是怎麼過夜的嗎?
漫漫長夜,徹夜不眠,哦,老天爺,光是想想就特別孤單特別難受……喂,白月也不小了好嗎?
管不著了,一種名叫負罪感的東西快速發酵增生,速度之快,等到白越終於發現不好的時候,早就已經滿溢出來淹沒腳底,膠水似的固定住腳心沒法動彈。咕嘟吞了口口水,這還沒上戰場,白越這邊的血槽就被快速清空,沒過多久就完全見了底。
「哥,睡不著。」白月還是那個白月,口吻也還是那個口吻,也沒有刻意撒嬌,更沒有命令的模樣。實際上,少年只是微微地側過臉龐,垂下眉頭低聲道。
真的只是很正常的在陳述事實而已。
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目光不往那邊飄,然而白越很快就徹底自暴自棄了,神遊著的視線飄飄乎乎,最終落在了白月鎖骨和胸膛相接的那一段上,挪不開。
還沒交戰,這邊就潰不成軍,你看少年胸膛多好看,鎖骨凸起的那一段多輕巧,月光覆蓋著的臉上……怎麼就看出慾求不滿了呢?
「就今天一晚。」這句話白越是捂著臉說出來的。
真的只是一晚嗎?
期間白越還給自己找了個理由,說是因為今天白月回憶了不好的東西,所以可能需要安慰,然後更加理直氣壯,挪向白月那邊的步子也堅定了不少。然而心裡清楚的卻是這就是借口,而且一恢復一起睡就像是入了狼窩,想要再分開,怕就真的難了。
只是這才半個月就全線潰敗,簡直太挫敗了!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可以預料,在白月異常驚喜的目光下,拖著沉重的步子,白越一步一步踱到床邊,拉開被子鑽進去。然後熟練地拍拍少年的頭,順手再在毛茸茸的耳朵上蹭兩下,鬱悶著背對著躺下。
「睡吧,敢動手動腳的話饒不了你。」
狐假虎威地這般這麼唬弄著,其中的底氣不足麼……兩隻狐狸都是清楚的。
放開手中緊拽著的被子,也是背對著躺倒,白月很是會心地手腕一翻,就手貼上了手。對此,白越居然也只是冷哼了一聲,然後就不再說話。
被兩隻狐狸的動作驚醒過來,睡意朦朧興致不高,白逸托著下巴圍觀了半夜劇場的全過程。一開始是打算安靜觀賞不說話,可直到白月終於環上了白越的腰時,老狐狸終於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了。
「你得克制住。」白月只覺得順著手心,清晰的話語聲直入腦海,「雖然保持著處子身無疑是很危險的事情,但是最好還是留到化形期之後,我這也是為你們好。」
「……嗯,前輩我知道。」眼神微微暗了暗,白月聽話的點點頭。
要不然力量會外洩麼,這點白月也是知道的。除非是斷定一生都不能突破化形期,否則,一般的上古妖獸,都會選擇在化形期之後擇偶。
時間還很長,雖然等待的過程是個大煎熬,但也意味著有更長的時間培養感情,不是麼?
很多事情都還可以慢慢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