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5日清明那天,是今年入春以來天氣最差的一天,滂沱大雨下了足足一天一夜依舊不見停,潮濕感在這座沿海城市的每個角落間肆無忌憚地瀰漫著。
顧家眾人祭拜完祖先從顧家墓園離開。
墓園到停車場約有千米的距離,顧鈺墨懶得打傘,硬是擠在顧眉生的黑色大傘下。
賀英慧在身後輕聲罵他,「自己分明有傘,非去欺負眉生做什麼?」
顧鈺墨神情略顯倦怠,掃了眼身邊眉目平靜的顧眉生,道,「這丫頭欠我的。」這話說得很有些義憤填膺。
顧眉生側頭看了他一眼。
顧鈺墨想起這段時間在唐朦那裡吃的閉門羹,心中就難藏鬱結,「顧眉生,紅顏禍水指的就是你吧。到哪都招人惦記!」
顧眉生輕蹙了眉,握著傘的手忽然往身側一收,顧鈺墨大半個身體就這樣暴露在了綿延的雨水中。
顧鈺墨被雨水淋得頗顯狼狽,一邊急急往她傘下躲,一邊咬牙切齒地道,「那天晚上唐朦被當成了你,遭人恐嚇,還被搶了隨身的錢物,這口氣你必須幫老子出!」
顧眉生緊湊的腳步終於放緩了一些,嘴裡沒說什麼,耳邊卻認真聽顧鈺墨說著那晚發生在唐朦身上的事情。
從墓園回到秋波弄,顧鈺墨又跟著顧眉生進了她的書房。
「肯定是邱凱找人幹的!」
顧眉生覺得不是,「唐朦與我的身形並不相像,而且那天她穿的是裙子,我穿的是褲子。邱凱再蠢,連這個都會弄錯嗎?」
「不是他,還能有誰?」
這時有工人給顧鈺墨送來乾淨的衣服,他換好重新走回書房,便聽顧眉生道,「你不覺得,這像是有人故意在挑撥你我與唐家兄妹的關係嗎?」
顧鈺墨沉默望著她。
屋外雨水裹著寒風,不時敲打著門窗。院子裡的樹葉和花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
顧眉生捧著茶杯靜然而坐。世事這東西很難說,有時越是看著千頭萬緒,錯綜凌亂,卻反而越可能是一個好時機。
顧鈺墨望著她臉上淡如雛菊的嫻靜神情,思維也跟著沉澱了下來,心亦不再如之前那般浮躁而煩悶。
清明當晚,顧鴻夏一家三口與往年一樣,在秋波弄留宿。
顧鈺墨在顧眉生的書房裡待到很晚才回客房休息。
4月7日深夜時分,顧眉生穿了一件黑色衝鋒衣出現在了秋波弄的路口。
一輛銀灰色座駕的車窗拉下來,顧鈺墨坐在駕駛座對她道,「上車。」
顧眉生坐進去,問,「哪來的車?」
顧鈺墨咧嘴一笑,「顧子墨的車行裡『借』的試駕車。」
顧眉生輕勾了唇,心想,她跟顧鈺墨果然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腦回路都奇異的相似。
半個小時後,車子停在了畫廊的後門出口。顧鈺墨取出平板電腦,「我只可以把裡面的安全監控系統關閉五分鐘,所以你進去先要把裡面的攝像頭都砸了。」
顧眉生點點頭,戴上風帽,將衝鋒衣的拉鏈拉到底遮住小半張臉,又取出手套戴上,打開車門走進了夜雨中。
她走到後門口,將腳上的軍靴脫下藏在角落,然而跳窗而入。
顧眉生將顧鈺墨事先告知她的幾個攝像頭悉數砸爛,正要將牆上的畫取下來,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個略顯慌張的男人聲音,「你是誰?!」
她沒有即刻回頭。耳邊傳來極輕腳步聲,沒多久,她便感覺到一個黑影投影在了面前的牆上。
顧眉生迅速轉身,手裡的辣椒水噴霧不停噴向他的雙眼,然後一個旋腳踢在來人的側耳腦門處,他頓時痛得眼前一黑,跌倒在地,昏了過去。
拿到畫卷之後,顧眉生又將現場砸了個凌亂不堪,才打電話給顧鈺墨,「進來幫忙。」
顧鈺墨很快進來,望著昏倒在地上的人,「這是誰?」
顧眉生不答,與他一起把那盜畫人扛到了車上,「去水門街。」
中途經過垃圾站時,顧眉生脫下了男人腳上沾了雨水的鞋子,然後一把將昏迷中的人推進了大雨中。
顧鈺墨從後視鏡中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嘖了兩聲,「我忽然覺得你平時對我還是挺溫柔的。」
顧眉生沒空搭理他的調侃,說,「你想辦法把這些畫藏在顧子墨那裡。你能偷他的車,放幾卷畫應該沒問題吧?」
顧鈺墨點頭,「當然沒問題。栽贓嫁禍這種事兒,老子最愛干。」
水門街的弄堂口,顧眉生提著那雙鞋子下了車,轉身對顧鈺墨說,「你先走吧,我一會兒自己打車回去。」
顧鈺墨不放心,「這是哪?」
「邱凱住的地方。」顧眉生道。
「你來這裡幹嘛?!」
顧眉生淺笑吟吟,對他說,「何美琪母子監守自盜,邱凱則是他雇來的竊賊。」不給邱凱惹點麻煩,怎麼對得起他那晚對自己的出言不遜?
顧鈺墨恍然大悟,笑著低呼道,「難怪你要脫下那男人的一雙鞋!顧眉生,你這招一把刀兩頭切,真是太陰損了!」
顧眉生清淺的聲音隔
著風雨聲傳進顧鈺墨耳中,「這才不過是剛開始。」
4月8日早上,劉悅去水門街,進門就看到邱凱的出租房裡一片狼藉。而他則滿臉是傷,情緒暴躁地砸著東西。
劉悅嚇了一大跳,「這是怎麼了?!」
地上有一張被邱凱撕爛的借貸合同,劉悅道,「高利貸的人來過了?」
邱凱滿眼猩紅,一看就是宿醉還未醒。他煩躁地扯著頭髮,「媽的!不知是哪個王八蛋!居然趁老子睡著的時候來催賬!」
劉悅放下包,替他收拾屋子,在看到門口的一雙黑色鉚釘靴時,她奇怪道,「你這雙鞋是哪裡來的?我怎麼沒見過?」
邱凱走進廁所,不在意地道,「估計是昨天在哥們家裡喝酒,穿錯了。」
劉悅見門口就這一雙鞋,也不疑有他,替邱凱把鞋子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