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他雙眸清亮。
顧宛華抬起頭,靜靜盯著他的側臉,想起方才廳中一幕幕場景,她便是忍不住垂下頭去。
直至出了花園,她才是將手掙脫開,小聲道:「公主那處……」
蔡靖嵐深深地盯了她一眼,徐徐說道:「今日是你故意激她前來的吧。」
顧宛華靜默了下來。
他輕輕一笑,道:「她已是來了,你總該看出我母親為何這般袒護你了吧。」
顧宛華點了點頭,放緩腳步尋思了一陣,抿唇道:「公主今後嫁來,不但不會為你挑選合適的人才填充後院,若是你喜愛上了一位妾侍,她定是會難以容忍,設法將那人除去。現下,夫人不過允了我一個貴妾,她便已無法泰然處之,如此一來,日後更是無法盡到一個妻子的責任,夫人怎麼會喜愛她呢。」
他聞言,停下腳步,轉身歎息道:「你說的不錯。」
在他的注視下,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低低說道:「今日以前,我原以為我與公主是不同的,直至方纔,你與她說笑時,我十分難過。我才知道,在這一點上,也許我與她並無不同。」她看向蔡靖嵐,眸中揚起一抹感激:「若是不能居於別院中,我想,我終會讓夫人厭煩拋棄的。」
指尖一暖,她又是被輕柔地牽起,耳邊傳來低沉的一歎,「你與她是不同的。」
顧宛華一怔,便聽他接著說道:「你已是決心居於別院,若我母親不允,你便要決絕地離開此處,又怎會屑於與旁人爭寵奪愛。」
她垂下頭,輕輕的笑了。
蔡侯府外,此時正是燈火通明。
兩人靜靜立在台階上。她側過頭去,眼前之人白衣勝雪,身姿清雅絕倫。
他轉眸,眼中滿含著笑意,「聽說今日山莊中很是熱鬧,你爹爹前去歸勸你回府,卻是偏偏遇上了你這倔脾氣,使得他今日勃然大怒。頹喪而歸。」
她聞言。揚起小臉兒,撅嘴道:「我向來是惜命的,若是離開了那處,又遭人暗算可怎麼好?」
他朗朗一笑,隨即拉著她邁開大步,越過馬車。直直朝巷道外走去。
清潤的聲音徐徐響起,「隨我走一走,一時天暗了便送你回去。」
顧宛華登時慌張起來了。急急在他身側道:「今日之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爹爹今日來。原是應承了公主……要將那別院滕給公主小住。」她抿了抿唇,「我冒犯了公主,我想,這幾日,她定是要尋機懲戒我。」
他聞言。了然一笑,「我知道。」
顧宛華聽他語氣輕緩,鬆了一口氣,問道:「你有應對之策?」
他促狹的笑意低低響了起來,「放心,你既是喜歡,那處莊園仍是你的。這幾日,京中使者大約便要到了。」
顧宛華一怔,狐疑道:「公主要走了嗎?」
他輕嗯一聲,停下腳步,沉吟一陣,突然說道:「這幾日,若她召見你,你便說與我在一處,不便出行。」
話畢,他拐入了大道之中,此時街中人流攢動,沿街商舖燈火通明。
一時之間,她才是反應過來,她從不曾與他這般手牽著手公然出現在城中,這下,她緊張起來了,雙唇緊緊抿成一條線,暗暗想道:這些天,外間仍在傳言她已是被蔡靖嵐拋棄了的,只怕今夜一過,明日城中該是沸沸揚揚了吧。
她是這般緊張的,然而身側之人,雙唇輕揚,眉目舒展,閒閒地牽著她漫步於街邊,徐徐吹來的夏風將他雪白的衣衫吹起一角,直叫街邊的少女們一個個看呆了去。
她大大地吸了一口伴著茉莉香的空氣,輕輕一笑,釋然地想道:身側這俊美的,氣質高貴清雅之人,現下這時刻是她的。惱也好,怨也罷,她終是成了他的人。
她大步地跟上了他的步伐,在週遭或驚艷或吃驚或平靜的目光中,如他一般氣定神閒的揚起唇角,挺直腰背,信步穿梭在人潮之中。
突然的,街邊響起一個驚叫聲,緊接著,幾個家僕簇著一個少女朝她所在之處奔了來。
她微微側目,便對上了一個呆若木雞的身影。
眼下,她面前數步之遙立著的這一臉不可置信的少女便是幾日未見的顧宛菁。
她愣愣地看著蔡靖嵐,再看向顧宛華被他牽著的手時,便是長大了嘴,幾乎要將一雙眼睛瞪了出來。
蔡靖嵐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少女,燈光下,他雙眸清澈至極。
便在此時,顧宛菁開口了,她伸出手,指著顧宛華,不可置信地說道:「你不是已經被世子拋棄了嗎,怎麼、怎麼……」她看了一眼眸色微沉的蔡靖嵐,卻是眼神一閃,吞吐地說不出話來了。
她嗓門極是大,這街道中本便人來人往,經她這一喊,人群霎時吵雜起來了,不消片刻,便是湧來了一圈圈的人潮。
突然的,蔡靖嵐帶著笑意的清潤的聲音響了起來,「拋棄?我從未拋棄過她啊。」
顧宛菁聞言,登時便愣住了,她看向顧宛華,喃喃地說道:「怎麼會,前些日子,你明明是被世子拋棄了,才被爹爹趕出了家門啊!」
她這一說,人群中登時爆發了一陣更加洶湧的議論之聲。
顧宛華聞言,卻是暗暗的笑了起來。
蔡靖嵐盯著她,輕輕笑道:「哦?原來如此。今日我才知,宛華被逐出顧府另有隱情,而非顧府對外所稱忤逆家主。」
他聲音雖是不大,卻是一開口,週遭人群便同時安靜了下來。
顧宛菁聞言,登時反應過來了,她拚命地搖著頭,語無倫次地說道:「不,不,不是,我只是推測、猜測爹爹是這般想的。」
吐出這話,她馬上又是懊惱地捂起嘴,她此刻,整張臉皺巴起來了,望向週遭,不迭解釋道:「不、不是的,爹爹還是想將她迎回來的!」
人群又是哄笑不已,她氣惱地跺了跺腳,險些要哭出來了,當下,又是連連推翻,重新解釋著。
便在此時,她被蔡靖嵐一帶,便是悄無聲息穿過了人群,遠遠地走了開來。
立在不遠處的廊下,她望著那個被人群簇擁的少女,雙肩便是一下下地抖動起來了,她揚起臉看向蔡靖嵐,忍不住便是咯咯笑了起來。
蔡靖嵐見她笑的燦爛,忽然間伸出手,在她鼻尖上輕輕刮蹭了一下。
他此刻,看著顧宛華的目光中,閃耀著的柔色幾乎要讓她臉紅心跳起來了,她慌忙斂下笑意,抿唇道:「天色晚了,我該回去了。」
他垂下眸,輕輕道:「好。」
不一時,她又走回了蔡侯府外的巷道中,在他的目送下,她坐上了馬車。
四目相對,他帶著溫意的眸子輕輕一彎,道:「明日我會派人去見你的父親。」
她輕嗯一聲,便是極快地伸手掛下了車簾,此刻,不消看,她也知她面頰是通紅的。
馬車緩緩行駛開來。
外間響起了一陣低沉悅耳的輕笑聲。
半個時辰後,她下了車,立時便望見門前肅立的兩隊衛兵。
許管家迎了上來,微微笑道:「東家可回來了,今日公主來時,老僕已是按東家的吩咐辦了。」
許管家這人,最是精明,在她初來時,尚對她這歲數並不大的東家有著些許怠慢輕視,然而這一段時日一來,他早已是對她與蔡靖嵐的關係心明眼亮,連帶著,平日伺候愈發上心起來。
她抿唇一笑,吩咐道:「這幾日公主若是召見我,一律推說我與世子在一處,不在莊中。」
許管家立時高聲應下。
她抬腳,邁著不輕不重的步伐走向了園中。
一夜過去,第二日清晨,整個呂陽城便是沸騰起來了,昨個夜裡顧宛菁那一番精彩之極的對話迅速便在坊間流傳起來,相較於此,她要被納入侯府為貴妾一事卻是更加洶湧地傳遍了整個呂陽。
顧懷遠聽聞此事時,險些沒有背過氣去,他是怎樣也想不到,三姐兒竟能夠愚蠢至此!她怎能夠在眾目睽睽之下說出那一番話來!?好在,伴隨著這樁醜聞的,卻還有著一件讓人振奮的好消息——六姐兒不日便要被世子納做貴妾了!
一開始,他是對這傳聞嗤之以鼻的,只是外間傳聞的是有鼻子有眼的,今晨他一出門去,便是被人圍在街中打問起來,生意場上一眾新朋舊友也是不迭前來道賀。
這讓他的怒氣多少平復了幾分,只是現下,他實在是不敢高興的過早,傳聞多是捕風捉影,儘管這一次所有人都信了此事,他對此卻仍是保留著幾分,六姐兒這身份,竟真能得一個貴妾的名分嗎?!
因此,一回到家中,他便是不迭準備著禮品,便打算攜著趙氏親去侯府上登門拜訪以試探一二。
然而還未及出門,侯府上便是派來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年長婆子,待她道明緣由,是來府上索要六姐兒的生辰八字時,顧懷遠才是真正高興起來了。
這便意味著,六姐兒終於是能順利嫁去侯府上了!這些天來,他是日盼夜盼,便是盼著六姐兒能有這麼一日,眼下,這婆子來,此事分明便是板上釘釘了啊。
歡歡喜喜地送走了婆子,他便是喚來四姨娘大力地誇讚了一番。
(還有一章馬上來,這幾日比較忙,發的章節還沒有來得及去潤色,可能遣詞造句有一些不通順,磕磕絆絆生硬的地方,等十一放假時回過頭會修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