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席上,便當著所有姨娘與姐姐們的面,這是一句不輕的斥責!
顧宛華臉色登時白了白,在眾人的注視下,她半低著頭,並沒有出聲反駁。深吸一口氣,她便自座上起身,一躬身,卻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怯怯道:「宛華知錯了,日後必遵祖母教誨,不敢再成日只顧撫琴弄樂。」
弱弱吐出這句話,卻未得到任何回應,事實上,便在她方才跪地之時,老夫人已若無其事般與身側趙氏閒話起來。
她便被這般晾在當場。
便連顧懷遠也輕咳一聲,笑道:「母親,宛華這孩子知錯了,您便寬恕她往日錯處,許她入席吧。」
老夫人這才正眼瞧她,終於擺手道:「這孩子?祖母不過訓你幾句罷了,快起來吧。」
顧宛華這才起身,剛至席間坐下,便聽身側顧宛菁小聲說道:「父親為何要帶著六妹赴宴,她這般人才品行,便連祖母也是不喜的呢,更遑論那張家。」
話音剛落,一個目光便直直掃向她,讓顧宛華心中忐忑萬分的是,那目光似是掠過顧宛菁看向了自己!不待她多想,老夫人威嚴的聲音便喝道:「這可還有半分規矩?!」
嚇得顧宛菁登時便咧起了嘴,她嬌笑著,聲音仍有些抖,「祖母息怒,宛菁再不敢了。」
老夫人陰沉著臉,氣惱地站起身,朝著秋蘭道:「這便已氣飽了,扶我去歇著吧。」
當下,趙氏冷冷瞥一眼顧宛菁,忙起身跟隨著老夫人出了廳,便剛出門,老夫人便長舒出一口氣,不滿地責問道:「宛芝這般任性,你們便由著她?」
她面上生氣萬分,口裡卻責問著另一件事,既是因顧宛芝,必與張家有關了,趙氏哪裡敢再激起她怒火,一時便也沉默下來。
老夫人又道:「那宛華卻是美貌,只不過一庶女罷了,怎配的起張家那般官家?」
這句話幾乎是自牙縫中擠出的,吐出這句,她無比失望地瞪一眼趙氏,冷哼一聲,抬腳便走,趙氏只得又急急匆跟上。
老夫人在時,諸位小姐們俱是壓抑萬分,大氣不敢出,真真的吃也不敢吃,喝也不敢喝,便底下敘話也不敢,她這一離席,眾人也只不安了片刻,隨即便也輕鬆了起來。
唯有顧宛菁,她仍是魂不守舍地呆坐著。
她方才實是沒忍住,那張家不就是母親說與二姐的親事嗎?
若非今個母親特意允了顧宛華同去,她也不會在方才便當著老夫人的面質疑起來,論起學識人才,府中餘下的小姐中不是只有自己嗎?她該順理成章跟隨著父親母親去張家赴宴的!何時竟輪的上那顧嫣紅!她憑什麼?她狠毒地想著:還是顧嫣紅叫著順口。
這下可好,便連昨日才誇讚過自己的祖母今個也生了氣,這都是那顧嫣紅惹得!
她正暗思之時,耳旁卻響起一個壓低的聲音,她猛然間便意識到,此刻湊近了自己的竟是顧宛華,下意識般地,她剛想跳開,冷不丁卻被她所說之話吸引住,她說:「宛華多謝三姐那日提醒,只是……」
顧宛菁疑惑地瞧向顧宛華,又聽她道:「往日我從未責打過秋蘭,若說待她不好之處……捫心自問,也只將她遣去了後廚,若以秋蘭的心性,尋仇自是不會。可三姐從前竟轟走了我那婢子,這便不好說了呢。」有意地,她意味深長地朝向窗外看去。
順著她的目光,顧宛菁面色便一青,閣樓之上視野自是寬廣,她清晰地瞧見了攙扶著老夫人的秋蘭,正停在小路上,嘴巴一張一合地正對老夫人說著些什麼!
淡淡說完這句話,顧宛華便低眉斂目地退回了自己的席位,方纔那句話,她便在席間哄亂,姐姐們正交頭接耳談笑之時抽空前去,又刻意將聲音壓至最低。
在她走後,顧宛菁重重拍打著桌面,驀地拳頭攥緊,咬唇道:「賤婢!」
她這不小的聲音立即驚動了旁裡,對上疑惑萬分的數道目光,她抿唇倔強道:「我在說一個不懂規矩的僕從罷了。」
顧宛華諷刺一笑,她這三姐實是愚鈍呢。
方才便連她都瞧出,老夫人實是得知了張家一行的真實目的,不願促成這件事,這才借由方纔那事離了席。
這會兒……她的主母趙氏定是受了好一頓責罵。
旁的不說,顧家若與張家結了親,於顧府今後實是好處多多。
可若換了自己這麼個拿不出手的庶女前去代了嫡姐,張家卻未必肯呢,即便是應下,也不過許一妾位,這卻不是老夫人想要看到的結果。
儘管老夫人不甚開懷,這事卻在顧懷遠的極力勸說之中定了下來,便在初五那日,趙氏派了薛媽媽親來替顧宛華打點收整了一番,在薛媽媽的極力推薦下,穿上了她平日想穿卻從未穿過一次的紫色狐皮斗篷。
趙氏十分貼心,便連樣貌上乘的婢女也送來了幾個,顧宛華不由也感歎著俗語說的好,人靠衣裝,穿上了質地華貴,色澤艷麗的衣裳,便在這些個貌美婢女的簇擁下,她一舉一動都顯得闊綽貴氣了許多。
這樣張揚,明顯便是趙氏的主意,今日赴宴本就是為著將她嫁去張家而做的準備,顧宛華自是不必擔心由於她太過花哨而喧賓奪主。
馬車一路向張府駛去。
半個時辰後,馬車停在了張府門口,顧懷遠與趙氏相繼下車。
便在顧宛芝下車之時,一回眸便瞧見了剛由婢女攙扶著走下車輦的顧宛華,這讓原本還漫不經心的顧宛芝登時便驚的瞪大了雙眼。
這可還是她的六妹?平日那個素淡恬靜的六妹,今日竟這般艷麗四射!
她心頭頓時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嫉妒感,是了,便這麼個向來在府上唯唯諾諾的六妹讓她生出嫉妒了!
好一會,她才回過神來,不似往常那般微笑以對,對上顧宛華,她皺起了眉頭,半晌,一轉身,帶著些惱意,她快步行至趙氏身旁,絲毫不顧及身後數步的顧宛華,她便高聲問道:「母親怎把她打扮成這副模樣?」
趙氏在她耳旁低低一歎:「本已是庶女,又無才,若不美貌些,如何叫張家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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