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蘇信你說什麼?」
張馨抓抱枕的手一緊,追問道:「你說自首的那個嫌疑犯並不是真兇?真兇還在逍遙法外?」
「是的。」蘇信點頭,「張倩姐被兇手槍殺我在現場,雖然沒能看清兇手的真正面目,但絕不是現在被抓的犯罪嫌疑人趙川,因為真兇下巴很尖,有濃密的鬍鬚,這個特徵我看的很真切,而現在已經被判刑的犯罪嫌疑人趙川是方臉,下巴是平的,沒有鬍子。」
這個趙川,就是蘇信在報紙上看到的,張倩槍殺案和保安槍殺案的替死鬼。
聽了蘇信的分析,張馨怔怔出神,也不知在想什麼,過了片刻,才疑惑道:「蘇信,這些事情你之前怎麼沒跟我提起過?」
「這些線索在我錄口供的時候,就已經說了,我以為你知道呢。」
說到這,蘇信忽然想起了很重要的一點。他作為犯罪現場目擊證人,錄的口供是極為重要的證據。
那麼警方給趙川定罪的時候,一定是把他的口供忽略掉了,要不然不可能給趙川定罪,因為被抓的趙川不是真兇。從這一點很明顯的看出來,警察局有人貪贓枉法,包庇真兇!
儘管蘇信早就意識到,春陽湖三起錯綜複雜的案子,有人在背後使勁。但僅僅是感覺而已,沒有確鑿的證據,現在他基本可以確定這一點,也意識到翻案的難度之大。
不過,蘇信終於理清思路,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他的那份口供,他的口供可以推翻所有的案情,打回重審。當然如果有家屬質疑這個案子,要求法院重新審理這個案子,他也可以做目擊證人,證明警方的瀆職。
當下,蘇信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張馨。
張馨立馬提出來質疑,「你有證據?」
「沒有。」蘇信搖了搖頭,如果他有證據就好了,也用不著像個屋頭蒼蠅一樣找不到頭緒。
「就算我相信你,沒有證據,這個案子也已經定案了,還不是白搭。」
「定案可以翻案呀。」蘇信堅持道:「從我的口供裡對真兇人物特徵的描述,很明顯真兇不是趙川,因此警方和檢察院很明顯存在瀆職和包庇真兇的行為。姐,只要你上訴狀告警方和檢察院,我當目擊證人,所有的案情都可以推翻。」
張馨卻不贊同蘇信的想法,「蘇信,你的想法很好,但太幼稚了。槍殺案已經過去快一年了,塵埃落定,誰還會管?而且狀告警方和檢察院,你沒有關係人脈,告的倒他們嗎?你不會還想說大不了上訪吧?」
蘇信一滯,無話可說。
張馨對這個案子持悲觀態度,這讓他感覺難度驟增。不是他幼稚,而是因為這是他徹底除掉余靖宇的,唯一的途徑。
他只是推測出警槍有極大的可能是余靖宇偷的,沒有證據,毫無頭緒。因而他只能採用迂迴策略,從張倩槍殺案入手,只要查出這樁案子是冤假錯案,那麼肯定連帶著保安槍殺案和警槍失竊案,全部都要打回重新審理。
趙川不僅承認自己是殺害張倩的兇手,也把槍殺保安的罪名攬了下來。如果證明了他不是殺害張倩的真兇,那麼自然不會是槍殺保安的兇手。春陽湖的三起案子重新審理。這才是蘇信想要得到的結果。
問題的關鍵還是在於,張倩槍殺案,他也沒有什麼頭緒。
「我累了,腦子也很亂,讓我好好想想吧。」張馨因為蘇信提起張倩的案子,心情忽然變得不大好。
見張馨這個樣子,蘇信不由地生出一絲內疚,他這麼關心張倩的案子,只是出於私心,並非抱著要替張倩翻案的目的。可能站在張馨的角度上出發,確確實實是自己有點唐突,她的親妹妹死了這麼久,何必再追究誰是真兇呢?這個真的重要嗎?
故人已逝,入土為安吧。
「對不起,我不該說這個話題的。」
蘇信伸手摸了下張馨嫩白如玉的臉頰,一把將她柔軟的嬌軀摟在懷裡,臉龐靠著她帶著清香的秀髮上,微笑道:「我不說這個了。」
兩人早有過肌膚之親,對於蘇信有點唐突的舉動,張馨也沒有反抗,只是伸手錘了錘他的肩膀,說道:「這麼晚了,你還不回家?」
張馨下了逐客令,蘇信死皮賴臉道:「就是太晚了,我回不了家了。」
「不要臉,我要睡覺了,一樓有房間,自己隨便找個臥室睡吧。」張馨起身上樓,她的臥室在二樓。
蘇信卻是拉著張馨不放,張馨跌坐在他的懷裡。
「幹嘛呢,把你那齷齪的念頭收起來!」張馨斥了一聲。
要說以前,張馨對蘇信這些挺下流的動作也不介意,甚至有想過把身體給這個讓自己印象深刻的小男人。
但是現在,張馨不想把身體給蘇信,因為她已經深切瞭解了這個男孩子的脾氣,看起來好說話,實則一根筋。如果她們之間產生感情,蘇信是絕對無法接受她跟別的男人存在曖昧關係。
今晚在家門口就是例子,蘇信像是吃了一缸的醋,好像被人搶了自己老婆一樣,臉紅脖子粗,指著那個男人破口大罵。想起來好笑,她可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氣急敗壞的蘇信,心下也有點感動,但更多的是後怕,如此長期以往,蘇信指不定鬧出多大的事情來,反倒是害了他自己。
張馨很想和蘇信劃清界限。可是蘇信偏偏死纏爛打跟著她不放,她也沒有辦法,就由著蘇信吧。
雖然張馨年紀不算大,但閱歷很深,遇到過各色各樣的男人,長得帥沒錢的,長得醜有錢的,長得帥又有錢的,權勢滔天家財萬貫的,但蘇信這樣的,還真是獨一份。
其實,眼前的小男人談不上有多優秀,身上也有各種各樣的毛病,但就是很與眾不同,要說幼稚,卻比絕大多數同齡人成熟穩重,要說成熟,偏偏在她面前時不時的流露出一種很天真的樣子。簡直就是三四十歲的老男人和十六七歲少年的結合體。
不過真正吸引她的,是這個小男人的談吐和行動。正經時說話有理有據,讓人心生詫異,這麼點大就有如此見識,不同一般;不正經時說話天馬行空,不著邊際,時常逗得她忘卻煩惱,開心而笑。
有的時候,蘇信讓她恨的牙癢癢;有的時候,蘇信讓她想變成一個小女生一樣粘著他,纏著他,愛著他。
對這個小男人,她是又愛又恨。
這樣的感覺,本來只屬於小女生,她曾經有過,是一種酸酸甜甜帶點澀的感覺。
蘇信還會做出人意料的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她卻常常為此而感動。就好像剛才在門口,明明她談不上是蘇信的什麼人,同樣蘇信知道她是什麼人,也猜出那個男人身份不低,卻還偏偏臉紅脖子粗的跟人較勁。
當時,她惱怒於蘇信的不聽話,感動於蘇信為她而堅持!
要是自己再年輕一點,沒有走錯路,該有多好。
張馨心下歎氣,抓住蘇信在自己身上亂摸的手,微微仰頭,吻了下蘇信的嘴唇,然後摸著蘇信的臉頰,說道:「小屁孩,你滿意了吧?現在聽姐的話,去洗澡睡覺吧。」
張馨推開死皮賴臉黏在他身上的蘇信,起身上樓。
「姐,我再也不想看到那個男人。」
以前蘇信可能對張馨的事情抱著為所謂的態度,因為他確實算不上是張馨的什麼人,那麼今天遇見了那個男人,他心裡忽然冒出一股濃濃的妒意,不管他和張馨的結果如何,他無法接受,也不能忍受張馨被人包養的這件事!
張馨腳步停了一下,略一搖頭,隨即繼續上樓。
「早點睡,明天早上姐給你做好吃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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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信知道張馨有難處,她不願多談關於那個男人的事情,也不多說。
不過,遲早有一天,自己會把那個男人挖出來,看看他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第二天,吃過早餐,他離開張馨的住所。
蘇信沒有急著回家,現在老媽都已經習慣他早出晚歸,隔個三五天就夜不歸宿也很正常。當然,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蘇信成績好,聽話懂事的基礎上。
他來到一家名叫做錦花餐館,點了個包廂。
蘇信站在窗戶旁邊,目光落在餐館正對面——裡津市警察局。
等了一會兒,在警察局大門口,一個中年男人的身影出現在蘇信的眼眶裡。
「服務員,上菜。」
蘇信反身回到桌前,對站在一邊的女服務員說道。
服務人員上菜的效率極高,不消一會兒,四樣葷素搭配的菜餚上桌,而那名剛從警察局出來的中年男子,也恰好趕到。
「喲,蘇信你來的這麼早,菜都點好了。」中年男子走進包廂,然後招手讓服務員出去,不許進來打擾。
蘇信笑笑,沏了杯茶遞給男子,道:「方叔叔,給。」
方海軍接過茶杯放在桌面上,開門見山問道:「蘇信,你是什麼想法?怎麼忽然對春陽湖的案子感興趣了?」
「我跟張倩的姐姐張馨是好朋友嘛,你應該也知道,她覺得這個案子還有很多疑點,那個被抓趙川不是真兇。所以我來問問。」
蘇信想不到更好的托詞,只能拿張馨來說事,不過沒關係,方海軍認識張馨,但僅僅限於認識而已。至於調查這個案子的原因,自然是想要給余靖宇致命一擊,徹底除掉這個陰魂不散的傢伙。不過他並不想讓方海軍知道他的目的。因為方海軍知道余靖宇的身份,絕對會勸阻他的行為。
儘管不把真實目的告訴方海軍,蘇信依然沒有把握,讓方海軍助他一臂之力。
因為當初春陽湖槍擊案爆發出來沒幾天,蘇信又遭遇了凌浩然的手持警槍威脅性命,進了局子。出來的時候方海軍送他回家,兩個人就說好了,這個案子不許再提,更不許在外人面前提。
方海軍並沒有懷疑蘇信說謊,只是當下對張馨意見大得很,「案子都結了快一年了,她覺得這個案子不對,當時就應該上訴要求重審。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難不成她還想替她妹妹翻案?」
「這個我還不大清楚,不過作為她的朋友,既然她要重新調查這個案子,我又是她妹妹張倩槍殺案的目擊證人,我覺得有必要幫她一把。」
蘇信看著方海軍臉上並無變化的表情,又問道:「方叔叔,關於張倩槍殺案,我的口供還在警察局吧?」
方海軍拿起夾了一口菜,灌了一杯啤酒,才說道:「在呀。」
蘇信點頭,試探性地說:「叔……你是不是幫我一把,查一下線索,或者,把你以前查出來的線索告訴我?」
方海軍沒有回答,掏出一根中華煙點燃,深深地吸了幾口,扔了煙蒂,然後坐正身子,表情嚴肅的看著蘇信,道:「蘇信,你跟方雄是好哥們,叔跟你爸也是好哥們,這層關係是鐵打的算盤——撥拉不動。叔跟你說實話,你爸是牛脾氣,天天放倔自個兒跟自個兒過不去。不過你在我心裡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孩子,日後進官場,大有前途,但千萬不要學你老子的那一套,不撞南牆不回頭,最後撞的是自己頭破血流!」
方海軍並不把蘇信當做一個普通男生對待。事實上,早在三十六灣礦區夾皮溝爆炸案,他就見識過蘇信的能力,之後春陽湖的槍擊案,目光如炬,分析的極為透徹。他非常喜歡看重蘇信,這也是他讓自己的兒子方雄多跟蘇信接觸的原因,此刻見蘇信在春陽湖槍殺案上犯了倔,忍不住說叨幾句。
因為春陽湖槍殺案,他都不敢碰!
方海軍頓了一頓,又說道:「叔知道你很聰明,事實上你是我見過的最優秀的孩子,你今兒個找我,不就是想從我嘴裡套出點東西嗎?叔不是不想說,是不能說,說了就是害了你!現在,叔只要你一句話,這個案子你不能碰,堅決不能碰!你能答應我嗎?」
蘇信心裡一歎,被方海軍這麼一說,他無言以對,知道從方海軍的嘴裡,是絕對翹不出什麼東西,當下點頭,「好,叔我答應你。」
「這才對嘛,好好讀書,既然你對官場這麼感興趣,以後大學出來直接當官,叔不說有多大的能耐助你一步登天,但在裡津市還是有點路子的。」見蘇信同意,方海軍臉上露出開懷笑容,拿起啤酒瓶,親自給蘇信倒上一杯酒。
「好,謝謝叔。」
蘇信笑答一句,和方海軍碰了個杯。
蘇信忽然又問道:「誒,叔,那個夏天天還在裡津市嗎?」
夏桔梗出國唸書之後,蘇信對她家的事就完全斷了消息,也不知道夏天天還在不在裡津市。夏天天是春陽湖槍擊案的關鍵人物,方海軍應該知道他的動向,故而他有此一問。
方海軍的話,確確實實讓蘇信有點感動,但絕不會因為方海軍的說辭而就此放棄。
這一次,蘇信一定要弄死余靖宇。
為了這個目的,不惜一切!
但既然明著不能從方海軍嘴裡,打聽到什麼有用的信息,那麼蘇信就暗著來。張倩臨死之前,對他說了一個夏字,雖說他不大相信夏天天是真兇,但關於張倩的死,夏天天一定知道些什麼。
方海軍隨口說道:「還在裡津市呢,夏天天是康尼特華南區代表,協助邁克爾·布朗收購希水毛紡廠的業務。這個收購項目弄了好久了,因為新河集團插上一腳,導致久拖不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解決。」
康尼特集團收購希水毛紡廠是由市長顧愷之全權負責,方海軍作為顧愷之手下的官員,又曾經深入調查過夏天天,對這裡面的事情有一定瞭解。
蘇信忽然問起夏天天,方海軍也沒有往春陽湖槍殺案上去想,隨口說了幾句。
蘇信卻是一怔,從方海軍裡面的話得到了大量的信息。
事實上,認識夏桔梗的哥哥夏天天這麼久,他對夏天天的身份一無所知。
夏天天是康尼特集團的華南區代表,這一次來裡津市為了收購希水毛紡廠,卻又因為新河集團插上一腳,而導致康尼特集團收購希水毛紡廠的項目停滯。新河集團在裡津市大名鼎鼎,蘇信自然知道,新河集團的董事長就是裡津市首富凌溫明,也就是凌浩然的老子,而那個給了他五百萬的薛准,是新河集團的總經理。
如此說來,那麼夏天天與薛準是商業競爭關係。
夏天天去春陽湖,卻被張倩勾引上床,這說明什麼呢?
這說明,張倩背後之人,極有可能是薛准!
這麼一想,張倩做榮至福的小三,也是薛准的安排。
新河集團如今的產業五花八門,做超市連鎖,開星級酒店等等等等,但它的主要業務還是房地產。而榮至福是建設局局長。新河集團想要拿到優質地皮地段,榮至福可謂是至關重要。
因此,薛准要控制榮至福,而張倩就是控制榮至福的工具!
按照蘇信的推理,可能在某個房地產工程項目上,榮至福和薛准之間沒有達成一致,或者是榮至福胃口太大,惹怒了薛准,兩人撕破了臉,然後,張倩把榮至福的罪證掀了出來,榮至福鋃鐺入獄。
而對付康尼特的夏天天,薛准如法炮製,讓張倩勾引夏天天。如若不是張倩被人槍殺,那麼薛准的詭計將再次得逞。夏天天雖然不是官員,但薛准手握夏天天的**視頻,說不定還有夏天天商業犯罪證據。因而夏天天的日子絕對不好過,必將受到薛准的要挾。
那麼,槍殺張倩的幕後主使是誰呢?
蘇信自然而然的吧範圍縮小到薛准和夏天天身上。
按理來說,薛准不大可能是幕後主使,因為他要殺張倩,為何還要多此一舉,在前夜讓張倩去勾引夏天天呢?而且槍殺張倩的地點還在自家酒店門口,這不是聰明人能夠幹出來的事情。
那麼,夏天天呢?
蘇信猛然一震,他忽然想到了什麼!
張倩勾引夏天天,如果被夏天天識破,再加上張倩手裡掌握**視頻,夏天天有可能報復張倩。而且,張倩臨死之前說的那個「夏」字——
指的,不就是夏天天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