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水映加州別墅群。()
一棟別墅門前,蘇信正像個****一樣坐在側面草坪裡,嘴巴上叼著一根狗尾巴草。不少路過的打扮時髦的貴婦,都會忍不住瞥他一眼,多半以為是哪來的小痞子。
大門鎖著,蘇信已經在這裡坐了很長一段時間,可是左等右等沒見著張馨的人影,心想:「今兒週五電台已經下班了呀,張馨究竟幹嘛去了。」
到了晚上七點半,天色已經徹底晦暗下去。
這時,一道車輛行駛的聲音傳來,蘇信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瞇眼看去,是一輛紅色瑪莎拉蒂,再看了下車牌,確定是張馨的車子。
車子停下,張馨從駕駛位置出來,一抬頭,卻看見了正臉帶笑意看著她的蘇信。
「你怎麼來了?也不打電話。」張馨一愣,似乎想到了什麼,想讓蘇信躲起來,卻已經來不及,因為她聽到開車門的聲音,連忙轉頭看向身後的車子。
瑪莎拉蒂的副駕駛位,走下一名男子!
蘇信眉頭一皺,因為天色太暗,他看不清這男人的長相,只能隱隱看出他高大身材的輪廓,手負在背後,身上有一股威嚴氣質,年齡應該有三四十歲,穿著一件商務體恤,藍白相間,好像是七匹狼的牌子。
蘇信眉頭皺了起來,意識到自己看見了不該看的人。不過事到如今,他也不可能當做沒看見,或者裝作與張馨不認識的樣子。
那男子見有旁人,後退一步,站在陰暗處,低聲道:「這人是誰?」
「這……這我弟弟,張,張亮。」張馨遲疑一下,連忙答道。
男子沉聲道:「快點讓他走。」
張馨連忙對蘇信使眼色,「弟,你晚上不是還有課嗎?快點去學校上課。」
這男人似乎身居高位,習慣了頤使氣指,但這種口氣讓蘇信有點不舒服。
面對這幅場面,就算是****也能夠猜出來,這男人很可能跟張馨有一腿,或者說,這個男人包養了張馨!
雖說蘇信早就知道張馨被人包養,但也抱著無所謂的態度,眼不見心不煩,因為張馨不是他的女人,但此刻面對面碰上了,他莫名地就有些不爽。
蘇信心裡的一點小不舒服,變成了很不舒服。
不自欺欺人的說,他喜歡張馨。其實,這麼漂亮的女人有幾個男人見了會不喜歡?他是男人,為什麼不喜歡?
你跟自己的老婆去逛街,在路邊上看見一個美女,也會偷偷打量,心生愛慕。更何況蘇信與張馨有過肌膚之親,關係應該算得上非常親密。只是沒有突破最後一層防線。
只能說,蘇信和張馨之間的關係,超出了友誼,但還沒上升到愛情的高度。
眼下這男人口氣很大,真把自己當一根蔥。
說句老實話,任憑這男人權勢滔天,即便是國/家主/席,蘇信也一點都不酥他。因為這男人是來見小三的,他有什麼可怕的?只要打個電話,讓一些記者來捉姦,明早兒,保管讓這狗日的出現在各大門戶網站的娛樂八卦板塊的頭條。
不過這樣的缺德事兒,蘇信不會做,因為張馨。雖說此刻見到包養張馨的男人,他心裡也有點不爽張馨甘願被這人包養,但這畢竟是兩人認識之前就已經有了的事情,他也早就知道這些事情,不願為此而糾結。
但既然這男人想讓自己走,自己偏偏還就不走了!
蘇信忽然伸手指著那男子,大聲道:「你是誰呀?這是我姐姐的家,憑什麼讓我走?哼,你這老男人不會是想泡我姐姐吧!我告訴你,你一個四五十歲的老男人,半隻腳都進了棺材了,我姐姐才二十多歲,如花似玉,你就積積陰德,早點滾犢子!」
蘇信的話夠陰毒,可落在那個男人耳朵裡,他只是哼了一聲,便沒了下文。
張馨怎麼也沒料到蘇信會這麼說,呆了半晌,意識到蘇信犯了大錯,趕緊拉了把蘇信,道:「弟,你別胡說,他只是姐姐的好朋友,不要胡思亂想的,聽姐姐的話,回學校上課去。」
蘇信甩開張馨的手,大聲道:「姐,今天是星期五,晚上沒課,學校放假,你讓我去哪兒?」
張馨使勁地給蘇信遞眼色,「姐給你點錢,你去找同學玩玩。」說著打開lv包包拿錢,「五百夠不夠,一千。」
「姐,我不要!」蘇信推開張馨遞過來的一沓錢,梗著脖子道:「我好不容易回家一趟,還想嘗嘗姐姐做的飯菜呢,我不走,堅決不走!你這老男人,現在給我滾蛋!」
蘇信死皮賴臉還破口大罵那個神秘男人,張馨束手無策,心下焦急,也知道蘇信是嫉妒的。
那個男子一直站在陰暗的角落裡,看不出是什麼表情,也不說話。最後,他見眼前這姐弟倆糾纏不清,直接轉身走了。
蘇信看著那男子消失在黑暗之中,笑道:「終於把這個煩人的傢伙趕走了,姐,我厲害吧?」
「好了,你別裝無賴了。」張馨沒好氣地瞪了蘇信一眼,掏出鑰匙開鐵門,「還有,記住了,我才不是你姐!」
「女人翻臉跟翻書一樣快,剛才是誰說是我姐姐的?現在就不承認了?」蘇信跟著張馨走進別墅,搖頭歎氣說道。
「好好好,我承認,好弟弟。」
張馨開燈,扔了雙拖鞋給蘇信,道:「你要過來,怎麼不打電話就來了?」
蘇信攤開雙手,笑道:「我沒手機。」
張馨為之氣結,反身坐到沙發上,道:「說吧,來找我有什麼事情?」
蘇信挨著張馨坐下,笑道:「沒事,就來看看你。」
「你沒事會來看我?」張馨甩開蘇信的手,哼了一聲道:「信你我寧願信母豬會爬樹。」
「我在你心中的形象有這麼差嗎?」蘇信大是不岔。
「我發現你這傢伙一鬥嘴就沒完沒了了,不跟你廢話了,餓了吧?我做點東西給你吃吧。」張馨起身,朝廚房走去。
蘇信看著張馨美麗的背影,微微呼了一口氣,打開超大液晶顯示屏電視,躺在柔軟的沙發上。
他今晚來找張馨,確實是心懷不軌。
他為上半年發生的春陽湖槍殺案而來。因為,張馨是張倩的姐姐,而張倩槍殺案很明顯和保安槍殺案有一定的聯繫,他覺得從張馨這裡可以得到一些線索。
蘇信早已經分析過,春陽湖槍殺案之後的第三天,凌浩然拿槍威脅自己,當時凌浩然就明確的說過,警槍是余靖宇給他的。
蘇信不知道凌浩然有沒有說謊,因為凌浩然和余靖宇是面和心不合,凌浩然和余靖宇致命的矛盾,並不比他和余靖宇的矛盾小,因而凌浩然有可能是抱著拖人下水的心態,污蔑余靖宇。
但反過來,如果凌浩然沒有說謊呢?其實蘇信想想也猜的出來,這個案子,自己和凌浩然都是受害者,真正得益的是余靖宇。凌浩然沒那麼****,他要對付自己手段多得是,沒必要偷警槍來要挾自己。他之所以有膽子這麼做,很有可能就是仗著手裡有餘靖宇的把柄,他出事,余靖宇也會跟著出事。
事實也是如此,這個偷搶案最後不了了之,甚至被嚴令封鎖消息,而凌浩然屁事沒有。
因而,余靖宇不可能逃脫不了干係。
只是想要確定警槍就是余靖宇偷的,除非找到凌浩然。如今的凌浩然已經出國,蘇信聯繫不上凌浩然,其實就算聯繫上了,凌浩然未必就會為了他,而說出真相。
不過雖說不能從凌浩然哪裡得到證據,但這麼一分析,案情還是清晰得多,總之警槍有極大的可能是余靖宇偷的!
蘇信再往下這麼一推理,春陽湖大酒店保安槍殺案也很有可能與余靖宇有關。因為余靖宇偷了警槍,被攝像頭記錄了他偷警槍的全部過程。他需要銷毀證據,因而雇兇殺死監控室的保安,銷毀證據。
余靖宇這一招借刀殺人也確實夠毒,如果凌浩然再****一點,沒有告之自己警槍是余靖宇偷的,如果凌浩然真的喪失理智,開槍射殺自己。那麼凌浩然成了余靖宇的工具,自己成了槍下之鬼,而背後的余靖宇成了最後的贏家。
儘管蘇信沒有一絲一毫的證據線索,但如此推斷,案件清晰無比。
但是,還有一點疑問,蘇信想不通——那就是張倩槍殺案!
在蘇信看來,張倩槍殺案和保安槍殺案有很大的關聯性,首先,發生的地點相同,時間相隔不到三個小時。最重要的一點是,槍殺張倩的兇手自首了,並且承認槍殺保安也是他幹的。
蘇信始終認為槍殺張倩的兇手,和槍殺監控室保安的兇手並非同一個人,可犯罪嫌疑人為什麼把所有的事情全部攬到自己的身上呢?可能站在他的角度出發,他之前有過命案在手裡,如今又殺了張倩,總之自己必死無疑,絕對會被判處死刑,多一條人命也沒什麼關係。
但是,蘇信早猜出認罪伏法的人並非殺死張倩的真兇!
也就是說,如果背後無人操縱,他根本沒有必要頂罪,也絕對不會頂兩條命案。
他頂罪的原因是被幕後之人操縱,而且兩件命案都頂罪。這說明:兩個案子之間,一定存在某種聯繫。
單論張倩槍殺案,蘇信作為目擊證人,他親眼目睹張倩被殺的全部過程,兇手槍法精準,從開槍殺死張倩,到開車逃逸現場,只用了短短十幾秒鐘,很明顯是個專業殺手。
而現在自首的那個犯罪嫌疑人,蘇信從報紙上見過,這個人絕對不是真兇。因為他親眼見過真兇,雖然真兇身穿皮衣皮褲,頭戴帽子,但他看到了真兇一個很明顯的特徵。
真兇下巴很尖,像一個錐子,而且留著鬍子,而自首的那個犯罪嫌疑人下巴是平的,國字臉,下巴沒有鬍子。雖說鬍子可以刮掉,但總不至於還動了整形手術。因此,真兇現在依然逍遙法外!
對於槍殺張倩的真兇的臉部特徵,蘇信錄口供的時候,向刑警提及過,但很明顯,警察局的某些高層並不想抓住槍殺張倩的真正的兇手,只是想盡早結案。
當初蘇信是抱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心態,因而沒有多說什麼,但是現在不同,他抱著要置余靖宇於死地的目的,他一定要把春陽湖三個錯綜複雜交織在一起的案子,全部翻過來!
而今天來找張馨,就是因張倩槍殺案而來,他能夠他能夠猜得出來的東西。那麼張馨作為張倩的姐姐,人又聰明,而且接觸到的線索更多,也一定能夠猜得出來。
槍殺保安的兇手現在依然逍遙法外,被殺的保安家屬因為得到巨額賠償,並且他們都是鄉下農民,沒啥見識,看不出這裡的門道,而接受這個結果。那麼張馨這麼富有,完全沒有必要為了錢,而讓自己的親妹妹冤死。
張馨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呢?
蘇信想不通,因此來這裡,想從張馨這裡得到一些信息,不過蘇信也知道,明著向張馨打聽,張馨並不會告訴他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這時,張馨從廚房裡出來,手中端著兩碗麵條。
「家裡沒吃的了,煮了碗麵條,不好吃也湊合著吃吧。」
「怎麼會,馨姐你煮什麼都好吃。」蘇信回過神來,接過筷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你這傢伙,嘴巴抹了蜜一樣,一定心懷不軌,說,來我這幹嘛?」張馨認識蘇信有蠻久了,對於蘇信哪能不瞭解,她可不吃蘇信這一套。
蘇信死不要臉地道:「真沒幹嘛,就是有點想你了。」
「真的假的?不過你小屁孩一個,說這話也不害臊呀。」
蘇信道:「那沒辦法,誰叫你魅力這麼大呀。」
張馨把臉湊過去,盯著吃麵條的蘇信,問道:「蘇信,你是不是喜歡我了?」
蘇信一怔,心裡想哭,嘴上卻在笑,「姐,你未免反應太遲鈍了點吧,現在才發現呀。剛才在門口,我如果手裡有一把槍,那個男人就死了。」
「說什麼蠢話呢。」張馨搖了搖頭,「你吃醋了?」
「我沒吃醋,我只是想把他剁了餵狗。」
本來很歡樂的氣氛,卻因蘇信的一句話,而變成優點壓抑。
「蘇信,你不要老是把責任推在別人身上,別人沒做錯什麼!」
張馨很不喜歡蘇信這麼說話,斥了一聲,又覺得口氣有點重,道:「你這麼聰明,姐不想騙你,可能你早就猜出來我被人包養了。雖說你比一般的男生要成熟得多,但你畢竟還只是個十七八歲的男生,沒有社會經驗,很多事情你不懂,但我不想騙你,姐不是個好女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不明白,我也不在乎,但我不想再有下一次。」蘇信吃了一口面,答了一句。
張馨不滿蘇信的口氣,斥道:「你正經點,姐沒跟你開玩笑!」
蘇信仰起頭,看著張馨,平靜地說道:「你覺得,我現在是跟你開玩笑嗎?」
張馨無言以對,被蘇信忽然變得沉穩犀利的目光盯著,心臟有那麼片刻的停頓,緊接著,心跳忽然加速,也有種異樣的感覺,這種感覺,她好久就沒有過了,她也懼怕這種感覺。
有些事情,不是她能夠控制的,也不是還太稚嫩的蘇信所能夠改變的。她不想再和蘇信談論這個話題。總之,蘇信是不會明白她的苦衷的,她也不想告訴蘇信。
張馨伸出手,摸了摸蘇信的臉龐,柔聲道:「蘇信,你不是喜歡那個夏桔梗嗎?她出國了,也沒什麼關係,大不了你也出國唸書呀。」
出乎張馨意料的,蘇信沒有回答,拿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吃著麵條。
張馨扯了一張餐巾紙,遞給蘇信。
吃完麵條,蘇信放下筷子,接過餐巾紙,起身去飲水機接了一杯水,卻沒有急著回來,而是走到大廳側面的牆壁下,那裡擺著張倩的遺像。
「馨姐,張倩姐葬在那裡?」蘇信從香案上扯出三炷香,點燃插在香爐之中。
「老家。」
蘇信又說道:「我記得,張倩姐過世,有八個月零十五天了。」
「你怎麼記得這麼清楚?」張馨怔了一下,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毛爺爺說過一句名言:有些人活著,卻已經死了,有些人死了,卻還活著。」
蘇信反過頭,看著張馨道:「張倩姐活在我的心中,我當然記得了。張倩姐被歹徒槍殺的時候,我就在旁邊。當時槍一響,我就跑了過去,張倩姐還沒有斷氣,她對我說了一句話。」
張馨不由地一怔,問道:「什麼話?你告訴我。」
「張倩姐說的什麼,我沒聽清,只記得一個字——夏!」
「夏字,是什麼意思呢?」張馨抹著口紅的嘴唇抿著,陷入了深思當中。
蘇信看著香案前的那張遺像,裡面的女孩身穿白色襯衣,臉帶燦爛笑容,說實話,從他認識張倩開始,直至張倩被人槍殺,他都沒有見到過張倩臉上露出過這種笑容,這種沒有雜質,天真燦漫的笑容。
在蘇信以往的印象中,張倩一直不算是個好女人,她當過榮浩老爸榮至福的小三,卻背後捅了榮至福一刀,將榮至福貪污受賄的證據交給市紀委,導致榮浩家破人亡,榮至福離婚,鋃鐺入獄,榮浩輟學離開裡津市。
現在蘇信也不知道自己的這個最好的兄弟,究竟在哪裡打拼,過得怎麼樣。
之後,春陽湖張倩被槍殺之前,張倩又有預謀的勾搭上了夏桔梗的哥哥——夏天天,若非張倩第二天就被人槍殺,那麼夏天天也絕對會步入榮至福的後塵,最後家破人亡,夏桔梗痛苦不堪。
這也是蘇信明知張倩是冤死的,明知槍殺張倩的真兇依然逍遙法海,依然無動於衷的原因。
但是,蘇信此刻看著眼前的張倩,應該還只是十五六歲的年齡,天真燦漫。
他忽然明白了一個最基本的道理,人之初性本善,這個世界上沒有誰一生下來就是壞蛋。而張倩,也只不過是被人操縱的一個工具,用來掌握一些高官罪證的工具。因此,張倩的死,與其說是謀殺,不如說是她這個工具已經沒用了,不僅沒用,很可能反過來咬操控她的神秘人物,最後落得個淒涼收場。
蘇信知道,張馨跟妹妹張倩的處境一樣艱難,被人操控,只是更加高級而已,而操控她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今晚他在門口見到的那個神秘男子。
但是,蘇信絕不想讓張馨也步入她親妹妹的後塵。
「馨姐,你不覺得,張倩姐死的很冤嗎?」
「兇手不是已經抓住了,結案了嗎?想這些有什麼用呢。」張馨歎了一口氣,眸子中流露出一絲感傷,搖了搖頭。
「我不是說了嗎?我曾經在案發現場。」
蘇信走到張馨身前,看著她的眼睛,說道:「我見過真正的兇手,現在投案自首的那個嫌疑犯並不是真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