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放下茶杯,起身迎上前,笑得無比鮮艷:「烈,怎麼這麼快?」
獨孤眼神一緊,欺身上前,甚是壓迫:「你故意引我來,有什麼目的?」
赫連依然笑得如花朵一般,不僅不怕,反而也上前一步,兩人的距離更加貼近:「烈,我只是懷疑你對這個女人有些不同,沒想到,一猜即中,可是怎麼辦呢,你是天煞孤星。」
無辜的語氣,無辜的神色,這番話說出來彷彿這真的只是個無心的玩笑。
倒是獨孤後退一步,若是按他的脾性,敢對他這樣的人,早已行走於黃泉路上,可是這個人是赫連,他此生唯一的朋友。
他終究不能就這麼殺了他。
然而他說的卻也都是事實,他似乎對這個女人有了過了頭的關注,只是看到她和別人親近都會發怒,上一次為十四洗塵之後,他自我安慰是酒精作祟,但這一次,他很清醒。
清醒而沉迷。
「我從來對你沒說過,我其實並不是完全相信雪兒。」和田紫玉從沒現世過,既無人知道是什麼樣子,就無法確保雪兒拿出來的就是真實。
赫連垂首低笑,一面命無歡撤去茶水:「烈,可是除了她拿來的,哪裡還有第二塊紫玉?好了好了,烈,這次是我的不是,自願請罰。」
無歡屏息移走茶水,這是十四王爺送的百轉千回,若是被獨孤發現……
然而獨孤卻只是無聲凝眉,他知道赫連此生無慾無求,極少有事情可以讓他在意,然而卻還是有一事,是他最最不能接受的:「這幾日,孤命人將為你打掃侍奉的宮人全部調走半月。你的侍衛,亦不許為你打掃。」
語畢不留一點餘地,轉身離去。
赫連苦笑,自己此生什麼都不怕,卻唯獨怕塵埃沾身,彷彿渾身爬滿蛆蟲一般……
罷了罷了,也原是自己先招惹他的。
至於那個女人,絕對要爭取到自己這裡來!無論什麼事情,他總是喜歡做好兩手準備。
獨孤心中煩悶,信步由韁,卻發現自己已經許久不曾見過玲瓏了,這傢伙以前每次都會巴巴地跟著自己,裝可憐只想得到更多的肉,然而現在倒似乎林晚桐才是她真正的主人,甚至有時見到自己,連眼皮都懶得抬了。
而他每次想要責罰這畜生,林晚桐都會極力護住,哼哼,她倒是很會收買人心,連自己都忍不住對她有了過分的關注……
而此時,聞著林晚桐的氣息,一路來到正殿閒晃的玲瓏,不由得打了個大大的噴嚏,看到衣衫不整,神色晦暗的林晚桐,不安地叫了起來。
林晚桐回過神來,仔細整理好衣衫,才發現若是剛才獨孤在近一步動作,就會發現自己懷中的紫玉,他會作何反應?殺了自己,還是繼續懷疑自己?
無論如何,她都不想再捲進任何宮闈鬥爭!
輕撫著玲瓏柔順的皮毛,神色卻忽然暗了下去。剛才獨孤問,如若他的傷,不是為了自己所受,自己還不不會在意,她苦苦想了好久,卻依然沒有答案。
不禁苦笑,獨孤他……什麼時候成了個會說如果的人了,他的傷終究是為了救她,險些將半條胳膊送進野獸口中,她不可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但是只是這樣,卻還不是自己可以完全喜歡上獨孤,心甘情願留在這清冷皇宮的全部理由。
起身,大步踏出正殿。
侍衛們看著她的眼光有些異樣,他們定是以為自己已經爬上龍床,哼迂腐的人類,自己終歸是要離開的。因而她無視那些探尋的目光,步伐愈發自信愈發飛揚。
此時的雪國皇宮,一片安詳,而外面的世界卻好像已經變天了。
千里馬一路疾馳,帶著特殊的朝日的急令,一路疾馳,來人並不高,梳著利落的髮髻,是個約莫四十歲的中年女人,眼角嘴角皆下垂,看上去神色肅穆,極其不好相處。
然而這個女人的身姿與動作卻不像是個普通腐女該有的,只見她臨近皇宮入口之時,一個縱躍,腳尖輕踩馬頭,瞬間身姿已悄無生息的穩穩落地,從懷中取出急令,便從侍衛頭頂飛過,彷彿怕浪費哪怕一秒,再看那駿馬依然昂首立著,可見此人腳下功夫只深。
整個動作行雲流水,沒有絲毫延滯。
有盥洗的宮女正好經過,卻被這婦人掐住咽喉,扣住雙肩,厲聲說道:「帶我去找洛水公主。」
小宮女抖抖索索,腳下不穩,反被那婦人抽了一巴掌,這下忙連滾帶爬往洛水公主所在的芳華殿去,快到的時候,小宮女心思一動,猜想這人定是刺客,若是被陛下知道是自己帶的路,肯定要被誅滅九族,不如拚死一試,好歹不禍及家人。
因而腳下加快動作,一邊嘴上就開始叫喚:「來人吶,抓刺客!快來人……」
聽這一聲聲嘶力竭的呼救,附近的侍衛便從四面八方的宮道集合過來,眼見是個神色不善的惡婦人,便舉起武器,小心防備。
婦人極細極長的眉微蹙,似乎對於眼前的形勢極為不滿,伸手探入袖中。
侍衛以為此人是要掏出暗器,不由分說大喝一聲,一行人亮出兵戈,砍殺上去。
那婦人一怔,卻也反應機敏,腳尖點地,一個出水芙蓉式就飛出老遠,險險避開侍衛形成扇形的攻擊圈,而侍衛也不是吃素的,一擊未中,立馬下一波攻擊已如旋風般侵襲。
長矛揮舞,侍衛迅速變換陣法,若是換了常人早就被紮成個刺蝟,血濺當場,然而這老婦人卻長臂一揮,從腰間抽搐一根長鞭,此鞭由玄鐵製成鏈子,最老的黑犀牛皮經秘法炮製,包裹在鐵鏈的外端,莫說被此鞭打到,只是被鞭風刮到,也會皮開肉綻。
玄鐵極重,而這婦人揮舞起來卻猶如甩著麻繩一般輕鬆自如,長鞭在她手中有如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蟒蛇,極具威嚇力。
眼看眾侍衛的長矛已然逼近,瞬間就要開膛破肚,這婦人卻施施然一個水蛇擺腰,向後倒去,身姿極為柔軟優,長矛刺個空,而下一秒幾乎是電光火石之間,那雷霆萬鈞般氣勢壯闊的鞭子已飛上前來。
眾侍衛慌忙後退,而因人數較多,後方的躲閃不及,前方的被後方阻擋無處可退,只能硬著頭皮用長矛去擋,眾人都是多年習武的,只聽那呼呼的鞭風,便知道若是被打這麼一下,可能就要廢了,因而這一擋,也是用了十分的力氣。
只聽一聲碎裂,那精鋼所致的長矛柄部竟被生生劈斷!
而最前的幾位侍衛,被鞭風所傷,慘白的臉上被劃出一道深深的血痕,眼紅的鮮血霎時流出,觸目驚心!
遇上棘手的對手了,看來只有六芒星的那些大人們才可將其擊敗。眾侍衛咬咬牙,相互對視一眼,雙手持著斷矛,想著即使死了,也不可退縮,雙眼血紅,已是視死如歸!
此時此刻,那婦人臨風立於不遠處,極細極長的眉直插入鬢,淡然的丹鳳眼斜睨著已明顯不是她對手卻偏要來送死的這些陽剛男兒,眼中沒有半分憐憫。
自己要送死的人,她即使殺一千一萬,也絕不會手軟。
玄鐵黑鞭被她握在手上,靜靜地垂在地上,拖出老長,拖出涼薄的殺機。
雙方對峙,皆不想先動,然而侍衛這方似乎終於忍不住,正要衝將上去,卻聽一聲厲喝:「都給我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