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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十三章 無心相救 文 / 魚人三刀

    黎婉兒放下佛珠,披上她的藍狐裘大氅,施施然走出福壽宮,看著雪兒被圍攻毫無反手之力,身上已有了多處傷口,獸皮也被劃出好幾道口子。

    她的笑容中依然滿是慈祥與平和,彷彿在看一場她最愛的戲目。

    撇到太后那抹華貴的身影,雪兒身形一顫,生生受了一鞭,細白的雙手瞬間裂出兩道醜陋的血痕,然而她看上去依然像個茫然失措的少女,只是一味地閃躲。

    末了,太后終於揮揮手:「都退下,好大膽子,怎敢打我雪國未來的皇后。」

    皇后二字她故意重重讀出,嘴角上翹,彷彿在笑有人癡人說夢。

    持鞭的侍衛得令退下,雪兒捂著傷口,無力地跌坐在地上。

    這虛弱不是偽裝,她方才刻意放慢行動所受的那幾鞭,已經讓她疼痛難忍。

    「哼,」太后輕笑一聲,走近雪兒,細長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仔細端詳雪兒的這張臉,含著遺憾的笑容歎道:「可惜了,這張臉竟然還毫髮未損。」

    說完手上用力,鋒利的指甲深深陷入肉中,雪兒疼的皺眉,但並不躲閃:「我是命中注定的烈的妻子,烈信我,你為何不信我?」

    「注定?」太后彷彿聽了世上最大的笑話,她從來不信命,即使多年青燈古佛,「莫非你不知道,你既然是我兒子命定的妻子,便也注定會是那取他性命的人,你說俺家會不會留你在人世,還給你機會殺我兒子?」

    她的皮膚依然緊致豐盈,笑容依然如二十多年前一樣迷人,歲月似乎將她遺忘了一般,然而這也是一種優待。

    雪兒沉默低頭,暗暗算著時間,差不多也該來了吧……

    她抬起頭,眼中不知何時已有了淚水,這般楚楚可憐:「我愛烈,即使我死,也決計不會殺他。我只是個山野丫頭,不懂你們皇族的爭權奪利,但我想陪伴在烈的身旁,陪一輩子。」

    她故意說得大聲,說得涕泗橫流,惹人同情。

    太后美目流轉,毒蛇般的眼神如利劍戳在雪兒嬌艷的臉龐上,「一輩子,也是你這種人配說的,你信不信,即使哀家今日將你杖斃,也不會有人在意,陛下他終究是我的兒子……」

    語音未落,便見綠溪快步走來,若不是為了禮儀,幾乎要跑起來:「太后,陛下……」

    然而她的語音也未能落地,黑色繡金線的黑袍便如一頂烏雲撲面而來。

    「母后,孤說過,你不許再動我的人。」獨孤烈上前扶起滿身傷痕的雪兒,冷冷地看著他的生母。

    雪兒見狀眼淚已經無聲留下來,滿是委屈地看著獨孤,將頭深深埋進他的懷中,似是訴說似是承諾:「烈,我只想順應命數班尼一生,其他的我什麼都不會要的,也什麼都不想要,只要你,就夠了……」

    獨孤烈聞言眼神暗沉,摟著雪兒的手臂加重力道,撇到太后身邊的獨眼阿折,厭惡之色毫不遮掩:「母后今日叫雪兒來,是為了什麼,不妨當著孤的面說。」

    「沒事就不能叫她來了?」太后揚起臉龐,聲調拿捏得極為微妙。

    「可以。」獨孤依然波瀾不驚,沉著嗓子繼續說道:「那午時讓這獨眼怪物到正殿來見孤,孤也會準備六芒星,好好迎接的。」

    「你!」太后只說了一個字就再也吐不出其他,臉上終於顯出一絲怒容。

    然而獨孤沒有給她發作的時間,挽過雪兒轉身就走,雪兒腿上受了傷,走路不便,他便抱起她在懷中。

    雪兒緊緊靠在獨孤寬大的懷抱中,聆聽著獨孤強有力的心跳,心中莫名安定。

    這個男人在保護著她,為了她,違逆自己母親,這個世上,他是第二個。她即使一切都是在演戲,這一刻也不禁放下防備,只想汲取更多的溫暖。

    然而心下還是不禁一陣悲涼,這個男人即使對她再好,她也是要殺了他的,誰叫他是第二個。

    這是主子的命令,主子是世上第一個對她好的人,她為了主子,什麼都願意去做。

    不過似乎應該先除掉那兩個可惡的絆腳石,有她們在,獨孤怎麼會對自己專心。

    她雙手纏上獨孤的脖頸,狀若無意地吐出溫熱氣息,聲音慵懶:「烈,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怕,烈,除了你我什麼人都沒有了。」

    獨孤本無意回答,他會去救她,只不過是怕她死了。然而卻見宮道那邊月白袍子男裝扮相的林晚桐正迎面走來,想起昨晚,忽然心下刺痛,他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竟俯身在懷中女子的額角落下淺淺一吻。

    林晚桐看見了,會不會有一絲絲的感覺呢?

    他這樣想著,這蜻蜓點水的一吻便在額間停留了許久,直到林晚桐走近。

    林晚桐遠遠瞧見他們本想繞道走,然而雪兒一身是傷地被獨孤抱著,倒叫她有點好奇,是什麼樣的人物可以傷到現在獨孤烈眼前的大紅人。

    走近了些,卻見獨孤眉眼溫存將一吻落於雪兒額間,而雪兒神色幸福,看見她時還挑釁地瞥了一眼,她內心便咕嘟咕嘟地冒出許多酸酸的東西。

    大概是胃酸過多反胃了吧,才懶得理他們!

    然而腦海中不斷盤旋著的卻是昨夜獨孤帶著強烈的酒氣從後方抱住她時呼出的氣息,以及將外袍披在她肩頭時,所說的那一句話。

    騙子騙子騙子!

    最終還是無法欺騙自己,她很生氣,為了獨孤烈的善變和不長情。

    但她根本沒有打算叫他發現她的這一絲小情緒,反而施施然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擺了擺手上雪白的狐裘大氅,笑著說道:「陛下,我真的無心破壞二位興,我還要給逍遙王去送外袍,就不打擾了,你們二位繼續。」

    說完便像個沒事人,雲淡風輕地離去。

    獨孤神色一冷,已經將懷中的人鬆開,雪兒猝不及防摔在地上,怯生生地喚了一聲烈,而獨孤哪有心思理會,已然轉身,朝與林晚桐相反的方向走去。

    該死的女人,哪怕只是裝作一絲絲的在乎,都不可以嗎?

    御風閣,常年不變的烈風勁吹,然而赫連不傲竟像是愛上了這個地方,時不時就要站在露台之上,吹一陣這西北之地的風,無歡市場感歎,若是王爺沒有天罡之氣護身,怕是早就寒氣入體,一病不起了吧。

    赫連不傲臨風而立,面含微笑,無人能猜到他在想些什麼,而週身這儒淡然的氣質卻叫人移不開眼。雪白的長衫隨風而舞,烏黑的長髮也在風中飄散,若是不相識,定會以為是天降的謫仙,心甘情願,甚至情不自禁去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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