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攻關供給處
許俊嶺很納悶,怎麼沒有一個人認識他呢。猛抬頭,父親扛著雙管獵槍,懷裡抱著那只野雞誘子進屋了。
「爸——。」許俊嶺喊了句迎上去,他狠狠的窩了一眼,「呸一一」地一口唾沫把他給唾醒了。
屋子空蕩蕩的,雖然很黑卻看得清東西。榻上的被子展開了,卻沒有杜雨霏的身影。她肯定跟女兒娜娜睡去了。看看表,已經是第二天早晨六點鐘。他胡亂地把被子撂到榻上,拎起體現身份的密碼經理箱,急匆匆地往飛機場趕去。
下了飛機,閔鵬已在出口外接他了。
省教育廳後勤供給處的王處長,家住關中東府。他們驅車趕到時,處長一身白孝,正跟戶下人商量老人下葬的時辰。老人壽終正寢七十有六,算是高壽。上罷香,鞠完躬。戴著眼鏡,儒雅文氣,矮矮胖胖的處長讓他們偏房用茶。老同學閔鵬為給同僚引到了財神而十分地張揚,「紅白喜事,都該慶賀。王處長,你給老人請了幾台龜茲,幾台戲」
「閔處長啊,你們年輕。老人高壽,雖是喜事,可不正在提倡節儉嘛!咱們廳的一些處我都沒通知呢。」說話間,不斷拿眼睃許俊嶺。許俊嶺就使眼色給老同學,讓他迴避。閔鵬知趣地點了煙,邊往出走邊說,「東府是糧倉啊,看這沃野千里的。」
「王處長,路過西安,聽說令父仙逝,就跟閔鵬來了。這一呢,我跟咱教育廳好多人是老關係;這二呢,跟你交個朋友,往後咱常來常往。」說著,趕緊把裝了五萬元的環球快件袋遞過去,「實在不成敬意,就算行個小門戶吧!」
「聽閔處長說,你是商州人」王處長接過快件笑嘻嘻地問。
「原籍商州,咱們只隔了個秦嶺啊!」許俊嶺說著話剛點了香煙,他競變戲法地不知把快件袋放哪兒去了。許俊嶺眼前出現好多集裝箱,那裡面全裝著運往西北的電腦啊!只要這一筆買賣做下來,他的利潤在百萬以上。
「走,先吃飯去。」他出門一招手,便來了個人。他吩咐道,「小趙,去把閔處長和這位朋友領著吃飯去。李副處長他們還在吧叫飯店老闆多炒幾個菜,好好招待北京的朋友。」聲聲不離朋友,明顯有炫耀的意思。
飯店在距王處長他們家一里外的國道邊,要不是裡間斗金花、挑紅四的吆喝聲,冷清的程度就無法使人聯想到飯店上來。一路上小趙說,他們後勤供給處的五大員全來了。閔鵬就向許俊嶺擠眉瞪眼,得意洋洋地說,「老同學,怎麼樣」
「咱誰跟誰呀!」
「你們倆在對暗號」小趙剛要推門,卻笑嘻嘻地問。
「哈哈哈。」
「嘿嘿嘿。」
他們倆的笑聲,使帶路的小趙頓生疑竇。他站在門外喊,「李處長,王處長請你招呼客人哩。」話音一落,裡面的吆喝聲立馬停止了。接著,裡面出來一位四十歲上下,留著平頭的瘦高個兒,腰板挺得直直地打量了許俊嶺一下,就跟閔鵬搭了腔,「閔處長,今天是王處長招呼大家,得是既然吩咐叫招呼客人.小趙,給老闆說,叫他拿出看家本領,得是盡快做四葷四素端上來。酒嘛,咱來給帶的啥酒」
「金六福酒。」
「得是金六福就金六福,招呼好客人為原則。」
「啊別,別客氣你!」許俊嶺趕忙上去敬煙,並隨他進了屋子。把一鐵盒中華煙往八仙桌上一放說,「今天幸會。要是大家不見怪,今天的單我來買。」
「不行。()不行。」閔鵬說,「今天是王處長的,你許老闆有心,等咱們回城了,找個地方好好把兄弟們招呼一下。」
「也行。」許俊嶺知道小趙剛才一喊,他們收了撲克牌裝正經。「這樣吧,上菜還有一會兒。咱們乾脆斗會兒金花怎麼樣放鬆放鬆嘛,北京也這樣。」
「多大的」有人發了話。
「隨便。」許俊嶺坐了下來。
「那這樣,來小點,十塊放底,百元封頂。」
「行。」有人附和。
「七個人七十元底。這樣吧,第一次我下個百元公底。也算是入個伙吧!」許俊嶺的大度和豪氣,很快消除了隔膜。大約來到第七回,許俊嶺跟李副處長較上了勁。桌面已有上千元了,而且有三人跟了五把後廢了牌。百元封頂但可以漫遊。他倆每人已經下了七、八百元了,卻仍僵持著。許俊嶺估計李副處長最大是個k金花,因為天牌三個a都在他手上。在游第七回時,許俊嶺發現他的手在顫抖,而且有亮牌比大小的意思。許俊嶺趕緊裝做崩潰地樣兒,嘴裡告饒道,「哎呀,我堅持不住了!」三個a被埋進了亂牌裡,飯店老闆見當官的贏了錢,便嚷嚷著菜好了。
「得是好了就上。」李副處長把q大的金花亮了,有人惋惜地「唉」了聲。
酒桌上,氣氛十分融洽。許俊嶺氣壯如牛,挽起袖子一個關走下來,便豪氣十足而又厚顏無恥地說,「兄弟在北京開了電腦公司。你們後勤供給處,就是我的衣食父母。啊,到了北京,兄弟請各位去八大胡同玩,喝蒙田梅裡咖啡。特棒!」
李副處長高興,端著酒杯道,「許老闆不說啦,我是軍人出身,上哪兒都是買電腦,得是只要你貨真價實,我們就跟你簽合同,得是」其他的人也就嘻嘻哈哈,說些不關疼癢稀泥摸光牆的話。
酒喝高了,話便多了。不知誰出了餿主意,要每人講個段子逗樂。一時間,上至國家元首,下到平民百姓,胡編亂謅的段子都出來了。
「喝酒不喝醉,收禮不受賄,跳舞不定位,再晚回家睡。」李副處長在大伙再三慫恿下,一抹嘴謅出五絕一首。接著又起哄許俊嶺,「許老闆來段。得是」
許俊嶺聽的段子不少,連美國打擊恐怖分子拉登的也有,可考慮再三,還是來了警示小段,「中央決策,西部開發。弟兄們要乘勢而上,大膽地吃,小心地拿,謹慎地游,秘密地玩。唱兩手舊歌,摸兩個爛波,玩一個小窩。回長安兌現,買單算我許俊嶺。」
「好,為許老闆的精彩段子喝。」小趙不知哪裡來的勁,端起一杯酒,咚——地灌了下去。接著又是一句,「你發了財,別忘弟兄們。」
閔鵬笑嘻嘻地說,「小趙呀,你們關中人發財還不容易啊
!要致富,挖古墓,一夜一個萬元戶。要發財,開棺材,金銀財寶滾滾來。」他的話,卻把戰火引到了大洛山。
「嘻嘻嘻,人說愣娃在關中,我看烈、嗝,烈女在商山。」小趙未開口,先笑得打了一陣嗝,「你們商州出人才,李自成南原大戰失利,在大洛山養精蓄銳,出山後一氣打進北京城,可惜只當了三十六天皇帝。嘻嘻嘻,大家沒聽說吧,三百寡婦鬧紅魚的事這消息涉及人權問題,政府恐怕被美國等西方國家利用作文章,便被嚴密封鎖了。聽我岳父講,商州有三個女子非常了得,為了鬧清丈夫死因,孤身打進紅魚嶺,從一個金洞竄到另一個金洞,要找礦主們傷害民工的罪證。民工們見了三個女子,就像當年日本鬼子見了花姑娘一樣要『米西』。一個在反抗中死了,另兩個用身子從民工口裡掏了真言,弄清了丈夫患了塵肺的職業病後,一個個被洞主塌方死了的真相。他們氣沖沖返回大洛山,把在紅魚嶺死了丈夫的三百多寡婦,全帶到紅魚嶺鬧事了。結果,兩個領頭的被公安機關抓了,其他的被遣送回去了。」
「你岳父是——」許俊嶺猜小趙說不定就是韓軍偉的女婿。小趙見問,便頗為得意地說,「嗨,我岳父就是省政協委員,紅魚嶺大名鼎鼎的韓軍偉呀!」他喝了酒,十分地興奮和張揚。
「紅魚嶺死民工,其實是一種職業病。得是」李副處長開了腔,「我在電視裡看了,患了塵肺病,發病後就根本無法醫治。得是患者說,魚蹦到了干灘上——那叫生不如死呢。」許俊嶺正慶幸他那指謂不明的「得是」沒出口,他卻回頭笑嘻嘻地看著他問,「得是」
許俊嶺趕忙點頭,心裡卻想,全國人大常委會剛頒發了關於職業病的法規。那找證據的會不會是翠翠呢三個女子,對,花小苗的丈夫黑熊也在紅魚嶺送了命,兩個了。那第三個女子會是誰呢。不會是那個逃學女吧,紅魚嶺的黑社會勢力輪j她,許俊嶺耳聞目睹,還替她挨了一頓狠揍呢。
後勤供給處的王處長是個孝子,說是等老人過了頭七才能回西安,委託李副處長就全省多媒體教學試點所需配備電腦,跟許俊嶺草擬一個合同意向,然後考察一下市場,等他回來簽約。許俊嶺在因人而異,各個擊破,全面拿下後勤供給處後,看看還得三四天王處長才回單位,便乘火車回了商州,看了縣上給泥崗溝培養的幾個孩子後,租車回到泥崗溝。
母親的身體大不如前。好好的眼睛,卻沒認清進了家門的許俊嶺。
「媽,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