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山野愛歡歌
正不知到了何處,就聽得響亮亮一聲喊,「花小苗,明兒個回去吧,啊,聽話。」
「才不。嫁給個榆木疙瘩,還盡受老不死的氣哩。咋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嫌我吃閒飯了得是」
「好妹子哩,嫂子這不在勸你嘛。你咋就不饒人呢。」
「哼,當初還不是為了我哥嘛,我才嫁了個窩囊廢。」
「好娃哩,媽就你姊妹倆兒,手心手背都是肉呢。」
「哼,說的比唱的都好聽。手心的肉厚,手背的肉薄。」花小苗又跟老媽開了火,「當初我就看上俊嶺啦,你咋不叫媒人說呢。還不是看上黑熊家裡的錢了,想著給你兒子娶媳婦了。心上哪兒有我哩。」
「照你說的,我不該嫁給你哥了可我也是明媒正娶的。」
「咋你是明媒正娶的,我是替人換嫁妝的哼,你既然是用我換了嫁妝娶過來的,你有啥資格給我臉看。啊,你是你媽生的,我是要的,揀的」
「啪——」花小苗的嫂子摔了手裡的陶盆。
「好姑奶奶哩。」花小苗的老媽拉著哭音勸著架,「花小苗,你煩了出去轉去,越大越不懂事,跟你嫂子吵啥哩。」
「吵啥哩我不跟黑熊過了。」
許俊嶺陡地激動起來,便打響跟花小苗平時的聯絡口哨。花小苗靈性地出了門,身子隱在石榴樹的陰影裡向許俊嶺這面看,他又連打了數聲口哨,便也躲在石頭背後。她有些激動地乾咳嗽了聲,轉身進屋,然後提了玉米殼編織的籃子出門上了山路。老媽顯然有些捨不得地喊,「這死女子,說走就走啦。」
山裡人走慣了夜路,何況狼蟲虎豹已成了珍稀動物。她頭都沒回地說,「媽,回去吧,要不了半個鐘頭,就到老莊子了。」
正說著,到許俊嶺家的相親隊伍,高喉嚨大嗓子地出現在分水嶺上。花小苗的嫂子一直躲在屋裡沒出現,她的老媽倒站在房山壑,不斷地給女兒答腔,壯膽。許俊嶺跟她走的不是一條道,便也急急地順著陰坡來的路往回走。
「小河彎彎流水長,姐兒河邊洗衣裳。哥在山上一聲唱,棒槌敲在指頭上,手兒縮回還望郎。牛吃青草不怕陡,妹妹愛哥不怕羞。爹娘打罵我能受,要我丟你我不丟,除非閻王把命勾……。」花小苗脆脆的歌聲在山間迴盪著,彷彿夜鶯般地響亮。
許俊嶺抄捷徑,氣喘吁吁地躲在花小苗將要經過的山路旁一棵樹後,就聽她在銳聲銳氣地跟相親的人搭話。
「喲,這是到阿噠(哪裡)去來,成群結隊的呢!」
「阿噠(哪裡)不就是你吃水貴如油的泥崗溝嘛。」說話人怨氣十足,「當啥哩呢,縮頭烏龜一樣不見了,害得我們一直等到天黑。都聽著,有女甭嫁泥崗溝,看他從石頭縫變出個挨俅的人來。」
一語未了,立即有人插上了話,「快別鹹吃蘿蔔瞎操心,花小苗不就回泥崗溝婆家呀嘛。看樣兒,火急火燎的。肯定女婿等著哩。」
花小苗的身影一閃,站在一個陡坡上朝人群喊,「你們也真是的,姑娘嫁不出去咋的。咋好咂派人呢,我又沒招誰惹誰。」
「我x你老祖宗,花小苗。」跟許俊嶺相親的那黑女子,往路旁的陡坡上一站喊,「你不就長了個好臉盤子嘛,有啥了不起,脫了褲子還說不定誰瞎誰好哩。」人群裡又有人幫腔,「說不定,俊嶺是叫你這狐狸精給迷住了。」
「咯咯咯……。」花小苗笑得打個趔趄喊,「嗨,我迷住了又咋回去有熊哩,外面有俊嶺,可就可憐你這遠近聞名的黑女子了。急了得是」
「你臭x甭逞能,只圖眼前受活哩,死了小心兩個男人搶。屍首不全,餵狗喂狼都不吃。」黑女子口齒伶俐地拉開罵架的陣勢。
「你這沒人要的臭東西,快想你黑夜咋得過哩,反正沒人要,倒不如拔根xx吊死去。」花小苗言語間,總帶著幸災樂禍的味兒。
「死x,還不嫌丟人顯眼。」有人拉了情緒不好的黑女子轉過崖碥去了。
「花小苗——。」許俊嶺為她的率直而高興,不顧一切地衝上小路,摟住她就是一陣狂吻,吻得她渾身都打哆嗦。他們吻累了,索性坐在路旁砸她提籃的核桃吃。吃飽了,又緊緊地摟在一起。
「你是我山中的唯一。」許俊嶺的話剛出口,花小苗便激動得淚流滿面。她二話沒說就脫光了衣服,鋪在鬆軟的蒿草樹葉上道,「我把我自己給你了。」說著往衣服上一坐,兩隻翹翹的雪白奶,搖晃著發出一暈瓷光。許俊嶺緊緊地把她摟住,摩挲著滑膩的軀體,一陣清涼浸入手掌,傳遍全身,彷彿觸到了遠離風塵的星星、月亮。許俊嶺在泥崗溝苦熬了這麼長時間,好像就是為了這一個美妙的時刻。天是房,地是床,懷裡抱著個嬌娥娘。許俊嶺感到了從未體味過的滿足、興奮和歡樂,彷彿懷裡抱著的不是個活人,而是天外飛來的精靈。他陶醉了,麻木了,把身邊的一切連同自己都忘記了……。
「只要你願意,俊嶺叔,你啥時要我啥時給你。」不知過了多少個世紀,花小苗在身下呢喃似地說,「當初嫁到泥崗溝,就只想看看你。沒想到……。」下面的話被夢囈似的呻喚取代了。
情意闌珊,意猶未盡間,一聲嗥叫像晴天打了個雷,連樹葉都發起了抖。花小苗像隻貓似地往許俊嶺懷裡鑽,而赤身**的許俊嶺,已被眼前發生的一切驚呆了。兩隻狼,似乎還帶了個崽,在他們兩丈多遠的一個土包上站著,綠瑩瑩的眼光,不由使人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快穿衣服。」許俊嶺緊張地盯著狼,讓花小苗穿好衣服。狼是鐵頭、麻桿腿、豆腐腰,這許俊嶺知道。必要時豁出去跟狼拚個你死我活。死了也好,死了就沒煩惱了。花小苗畢竟是山裡長大的,她穿好了自己的衣服,又替許俊嶺披上衣服,然後彎腰提起編織籃子,突然衝上山道,在空裡掄著喊,「狼。打。找死。」那狼正虎視眈眈著考慮如何下手,猛發現一件白沙沙的東西,在空裡飛轉著朝它們衝去,趕緊轉身夾著尾巴逃命去了。
花小苗轉過身,許俊嶺剛穿好衣服。她笑著說,「咱們的事,叫狼看到了。我不管,要是傳給了黑熊他媽,我看你咋辦」
「咋辦?大不了給你們的娃當回大大爺!」他想把話說得輕鬆點、無所謂點,給她一點被保護的感覺。卻總覺得那兩三隻狼就躲在樹後,或凸起的山石後面,伺機就要像他撲去。
「嘿,聽婆說,狼會變成老太婆,專門哄著叼娃哩。」花小苗可能猜到了他的膽怯,過來挽著他的胳膊向泥崗村走去。山路既窄又陡,容不得他們浪漫,而他也不時覺得山路上回出現一個佝僂著腰的老太太,頭上包了帕子,一隻胳膊上掛了籃子,一隻手拄著枴杖,不緊不慢,巍巍顫顫的向前蹣跚。花小苗把他讓在前面,他故作姿態的藥走在後面,結果總覺得身後有響聲,回頭什麼都沒有,往前走幾步,身後又有老太太的咳嗽聲。
「月亮光光,把牛吆到樑上。樑上沒草,把牛吆喝道溝腦,溝腦響雷,把牛吆回。圈裡一個偷牛賊,照著牛屁股打三錘!」花小苗亮著嗓子,在前面似唱若說的在前喊了陣停下了。
「苗,我給咱倆唱只曲兒。」他要用歌聲壯膽。「妹妹你大膽的往前走,往前走,莫回呀頭,通天的大道九千九百九十九……」他正扯開嗓門吼著,花小苗忙轉身摀住了他的嘴。又急忙拉他躲在一棵老樺樹後面。一隻受驚的熊瞎子,「呼」的撲下前面的一個土山包。然後又人似的站起身,擋住了他們的去路。天啦!這下算是領教了大山的真容了。就在許峻嶺還沒有回神間,腳下又是「嗖」的一聲,一盤草帽似地蛇散卷慌慌的逃了。難道是他們的苟合褻瀆了神靈?他拿眼看花小苗時,她也正用驚奇的眼睛看著他。嘴裡還囁嚅的說:「我經常走夜路,還沒有碰到過這樣的物件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