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那三萬死士有一大半戰死,幾千人突圍而去,有三千多人被生擒,如今正集中在武士營的死囚牢中,等待發落。
如此結果已經很不錯,而且也都是蒼瀾淵佈置妥當所致,但孝元帝一朝被背叛,哪那麼容易放過他們,已命各處府衙郡縣士兵全力搜捕邀月郡逃走的餘孽,見之殺無赦,絕不容情!
「父皇英明。」蒼瀾淵雖覺得這樣大肆搜捕敬蒼侯一夥的餘孽,動靜太大,會鬧到人心惶惶,但也知道父皇正在氣頭上,勸他不得,就先等等再說。
正在此時,大殿門口傳來女子淒厲惶急的喊叫聲,「讓本宮進去!本宮要見皇上!你們這幫狗奴才,居然敢攔本宮,活得不耐煩了?」
木清洢眼睛一亮,勾了勾唇,心下了然:蒼瀾洌之母,秦貴妃。兒子犯下這等彌天大錯,她也知道孝元帝必定龍顏大怒,不會輕易罷休,可蒼瀾洌再犯了錯,也是她唯一的親生兒子,即使明知道孝元帝此時正在氣頭上,她也要來為兒子求情,救兒子一命才行!
門外侍衛為難地道,「貴妃娘娘恕罪,皇上吩咐,不見娘娘……」
「你好大的膽子!」秦貴妃惱羞成怒,「啪」就甩了侍衛一記耳光,「皇上怎麼可難不見本宮,你竟然敢假傳聖旨,看本宮稟報皇上,要你的狗命……讓開!」
「娘娘……」侍衛雖急,可秦貴妃硬要往裡痛,他也不敢強加阻攔,只能一路退進大殿來,撲通跪倒,「皇上恕罪,屬下攔不住貴妃娘娘……」
孝元帝黑著臉一擺手,侍衛趕緊退了下去。
「皇上!」秦貴妃跪下就開始哭,拿著錦帕不停地擦眼淚,那叫一個冤枉,「皇上明查啊!洌兒怎麼可能做出那種事,他、他是被人陷害的啊……他、他是讓人給騙了啊,他不會謀逆犯上的,皇上明查啊……」
她心裡自然很清楚,如果兒子被定罪,罪責難逃不說,或許還會丟掉性命,而她這個貴妃也不用當了!一朝驚悉這件事,她也是又氣又怕又無奈,怎麼早就沒發現兒子的心思,也好及時阻止他,今天的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好!」孝元帝忽地冷笑一聲,臉容陰森,「朕姑且信你,蒼瀾洌謀逆反叛,是他受人蒙騙,可他在點心當中下毒,要毒死朕,還幾乎害的涯兒喪命,你又如何解釋?」
「……」秦貴妃登時語塞,癱倒在地,冷汗如雨,說不出話來。這件事鐵證如山,皇上又是直接的受害者,她要如何狡辯?
孝元帝厲聲道,「秦思柔,朕現在不想看到你,出去!」
秦貴妃面無人色,驚恐莫名,還試圖挽回些什麼,「皇上,臣、臣妾……」
「出去!」孝元帝一聲厲喝,震人耳膜。
秦貴妃嚇得一個巨顫,哪裡還敢說話,咬著嘴唇,眼裡含著淚,起身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孝元帝深吸一口氣,壓抑著胸口翻湧的怒氣,「淵兒,木清洢,你們退下。」
蒼瀾淵施禮道,「是,父皇保重龍體,兒臣告退。」
「臣女告退。」
兩人一起退了出來,木清洢忽地道,「秦貴妃其實不必太急,皇上不會殺京兆王的。」
蒼瀾淵看她一眼,「你如何知道?」父皇的心思一向難以捉摸,他都還不能完全看透,木清洢憑什麼下此斷言。
木清洢挑了挑眉,「還用說嗎?如果皇上有心殺京兆王,又如何會放過秦貴妃,何況他心裡清楚,京兆王雖給他下毒,卻並未打算要他的命,只是想逼他讓讓位而已。皇室中人麼,畢竟不同於平民,只要不是大逆不道、十惡不赦,皇上總能找到借口留他們一命,以示天祐皇嗣,比平民百姓要高中的多。」
蒼瀾淵嘴角一挑,眼眸燦亮,「好一副伶牙俐齒!清洢,你且記住,這些話也就在我面前說,否則,有你的苦頭吃!」
小丫頭人不大,脾氣志向倒是不小,說話口氣也如此狂傲,要再不分個輕重,有她吃虧的時候。
「你當我是笨蛋嗎,在誰面前都要口沒遮攔?」木清洢白了他一眼,一副「我又不是白癡」的不爽樣,「再說這些朝政之事,我又不會過問,不過隨便與你一說罷了。」
小丫頭這是不拿我當外人?蒼瀾淵眼底掠過一絲笑意,「你知道分寸就好了,近日朝中京中都不會太平,你進出皇宮都要小心,有事要告訴我,知道嗎?」
似乎不太能接受他對自己如此關切,木清洢的表情有一點小彆扭,應付似地點頭,「我知道,太子殿下只管忙自己的事,不用管我。」
蒼瀾淵眉頭微皺,敏銳地意識到她似乎在逃避什麼,不過既然她不願意說,他也不想多問,待尋個合適的機會,再問清楚不遲。
其實,木清洢有一句話真的說著了,那就是至於要如何處置蒼瀾洌,孝元帝心中確實已有定奪。隔天之後,他親自去了天牢,要問個清楚明白。
無論哪朝哪代,牢獄都不是會讓人感到愉快的地方,尤其天牢是關押重刑犯,甚至是死囚犯的地方,來到這裡的人,實際上都已經不被當成人看待,會受到什麼樣的對待,可想而知……即使是曾經的皇子和侯爺都一樣。
「來人哪!來人哪!」蒼瀾洌兩手抓著柵欄門,聲嘶力竭地叫,「本王要見父皇!放本王出去,出去!」看他這蓬頭垢面、一臉憔悴的狼狽樣子,就能想像他這兩天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不遠處的桌子旁坐了兩個獄卒,正一邊吃著花生,一邊喝著烈性酒,對於他的喊叫無動於衷,不時投過嘲諷的一瞥來,說話也著實不客氣:
「每天都要喊上兩個時辰,嗓子都快沒聲兒了,也不消停!」
「就是!你看敬衣侯什麼肚量,明知必死,還面不改色,有膽識!」
說的也是,自打他兩個被關進來,雖然離得很近,但中間隔著一條窄小的道,誰也夠不到誰,蒼瀾洌就每天大吵大鬧要見父皇,當然是想保住自己的一條小命,而舒雲軒卻是自從進來就一直安靜地盤膝坐著,一天一夜了,連姿勢都沒變過,還真沉得住氣。
一名獄卒譏諷地笑道,「沒膽識又怎麼樣,還不是得死?要我說這種人就是不知天高地厚,放著好好的駙馬不當,好好的榮華富貴不享,非要復什麼國,這不有病嗎?」
「閉嘴吧你,少說兩句。」另一名獄卒大概看出舒雲軒臉色不對,捅了捅自己的同伴,示意他別說的太難聽。雖說敬衣侯這會兒是落魄了,可他畢竟是當朝駙馬,懷柔公主又對他用情至深,說不定皇上就會赦了他的罪,現在如果得罪他,等他東山再起的那一天,他們不就慘了!
因為他們對自己的無視,蒼瀾洌怒不可遏,對著柵欄又踢又打,啞著嗓子大叫,「你們兩個混蛋,還不快去請父皇來,本王有話要對父皇說,聽到沒有!聽到沒有?」
一名獄卒頗有幾分無奈,勸道,「二殿下,皇上是不會來的,您就消停消停,歇會兒吧,成不成?」
「你、你這狗奴才,好大的膽子,敢這樣跟本王說話?」蒼瀾洌咬牙,眼睛血紅,「你、你等著,本王出去,第一個就砍你的頭!你們這幫狗眼看人低的奴才,以前對本王巴結奉承,現在卻只知道落井下石,你們這幫……」
「夠了,蒼瀾洌,」一直沉默的舒雲軒終於忍受不了他的聒噪,冷冷開口,
「既然落到這個地步,多說何益,若非你不聽我勸,避其鋒芒,惹人疑竇,以至不得不倉促起事,我們何至於一敗塗地。」
蒼瀾洌愣了愣,方才怒道,「舒雲軒,你什麼意思?你是說所有的錯都是本王一個人的了?」
「難道不是嗎?」舒雲軒冷冷抬眼看他,「明明笨得要死,還不肯聽我安排,貿然對木清洢動手不說,明知道被太子和皇上懷疑了,還要上當,你這種人終究難當大任,大容王朝有太子在,你永遠都別想出頭。」雖然彼此是敵人,不過他對蒼瀾淵倒不乏讚美之辭,看來也是恩怨分明之輩。
「你……」蒼瀾洌生平最恨旁人說他不如大皇兄,被這樣一個處處比自己強的人壓在頭頂,終究不是件讓人愉快的事,何況他從小就知道當皇帝百般好,一直盯著那張龍椅,如今功敗垂成,他已經夠窩火、絕望的,再被如此擠兌,哪裡受得了!
「我說錯了嗎?」舒雲軒眼神冰冷而嘲諷,「蒼瀾洌,事情都是壞在你手裡的,孝元帝也絕對不會放過你,落到這般豬狗不如的地步,你只能認命。」
「哼,哈哈,哈哈哈!」蒼瀾洌怒笑,拚命從柵欄縫裡伸長胳膊,狠狠指著他,「舒雲軒,你有什麼資格說本王,你又好到哪裡去?本王是父皇的兒子,父皇是不忍心殺了本王的,可你呢?什麼都不是,父皇把語柔嫁給你,只是為了控制你罷了,你的下場比本王還要慘,你有什麼臉嘲笑本王?」
舒雲軒淡然道,「成王敗寇,我早就料到可能是這樣的結果,有什麼好說的。」
蒼瀾洌反而一愣,一時說不出話來。
驀地,門口傳來威嚴而冰冷的語聲,「既然知道會萬劫不復,你還要謀首逆朕,敬蒼侯,你好大的膽子!」隨著話音落下,孝元帝大步而入,在這陰暗的天牢中,他如同天神般威風凜凜,令人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