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權手腳麻利的將藥碗取了出來,掀了上面的蓋印,高呈藥碗至賈赦面前,低聲道:「皇上,還是趁熱先將藥喝了罷。」
賈赦皺眉,看看藥碗中散發出來的苦澀的絲絲燙氣,扭過頭,眼巴巴的看了一眼戴權,內相啊,我真憋不出話來了,而且,這藥……
戴權手指微微有些抖,將藥碗遞過之後,看著人苦著臉喝下,才微微轉身,垂眸恭敬的說道:「諸位殿下,皇上龍體欠安,御醫說此藥有安神寧氣的作用,還請諸位殿下若是……」
司徒詠聞言一笑,抬手一擺,便直截了當的說幾句保重龍體的話語離開。反正,他都被廢了,對太子之位沒啥眷戀,為今之計還是想著這麼活命下來為上!
見有人離開,眾皇子又看看皇帝昏昏欲睡的模樣,先後告辭離開。
看見眾位皇子都走光了,賈赦頭偏轉,睜開一隻眼睛,瞧了瞧,確定殿內真沒什麼人之後,雙眼咻的一下子睜開,露出亮光來。
戴權扭過頭,掩袖輕咳,深吸一口氣,才轉身望過去,接受了如此「活潑開朗」的皇帝,低聲道:「皇上,你言行要,」
「要嚴肅成穩內斂露龍威,我知道了!可是……」賈赦揉揉發麻的手臂,「你知道我裝的有多麼辛苦嗎?不說大臣心腹,就兒子,十二個!!」伸出手指比劃了一番,「個個看起來都精明的不得了,我一下……內相,你家主子,幹什麼要生這麼多兒子啊?!」
「皇上,慎言。」
不知怎的,聽了他這話,又看人一板一眼的模樣,賈赦忽地胸口生出滿腔的憤懣之情,他到底招誰惹誰了?!
正托腮蹙眉生悶氣之時,戴權拿著筆墨走到賈赦身邊,輕聲道:「皇上,您練字吧~」
「戴內相,我病了,很嚴重!」賈赦立馬哭嚎著。
「皇上,您練了之後,奴才開內庫!」戴權耐心的勸說著,忽地有一種老媽子的憂傷,又柔和的開口,在權限的範圍內種種許諾,終於把人磨的好好練字,剛微微一鬆口氣,便見有小內監來報,後宮三貴妃率領眾人齊齊而來,求見。
凌貴妃,穆貴妃,甄貴妃。戴權目光閃了閃,這三妃攜手而來,他區區一個奴才也做不了主。
賈赦練字的手一頓,餘光偷偷瞄了一眼戴權,腦海裡偷偷扒拉了一番司徒錦的記憶,眼眸露出一抹光亮,燕瘦環肥,都是美女啊~頓時亮晶晶的看向戴權:內相,咱見吧~~~
戴權嘴角露出一絲的無奈,示意賈赦在床上躺好,拉著人的手用力的揉了揉眼睛,又畫筆輕描,頃刻賈赦紅潤的臉龐頓時憔悴起來。
「皇上,您莊嚴肅穆!」
「莊嚴,」賈赦恩恩的小雞啄米點頭,「肅穆!」
「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吉祥!」不過片刻時間,三個貴妃盛裝而來,規規矩矩的行了請安禮。
賈赦靠著軟榻,眼簾微微抬起,目光掃視了一番,目露驚艷之色,而後耷拉著腦袋。以他多年獵!艷的直覺來說,眼前這三位,花雖好,但霸王食人花都是他惹不起的款。
紈褲少爺,平生最怕有兩類,一類用情之深,讓人害怕,一類呂後則天人物,讓人膽顫。
「皇上,臣妾聽聞您生病了,特意親手烹飪了……」
「說吧,你們來到底有什麼事!」賈赦揉揉太陽穴,非常心焦的問道。他忽地發現一個問題,十天半月的換不回來他還能熬一熬,要是三年五載的換不回來……嗷!!!!就算後宮的嬌花在美,皇帝不計較,他赦大老爺也不愛這一款啊!
他喜歡的是溫柔小意,不爭不鬧,床上卻是放浪1形骸,不做作的,最好就是「我付錢,爽一回,提褲子,不認人」這種,牽扯上感情還有家族利益什麼的都太麻煩了。
紈褲子弟,你懂的,於國於家無望,處理事情要廢腦子,特別的勞神傷力!
所以,他愛逛青樓點紅牌,要是中意,性子不錯,就會買回家。這種被人調1教,經歷過風雨,沒點唧唧歪歪,想著賺養老錢,他赦大爺後院不愁吃喝,還有月錢,每日聽聽歌,唱唱曲,姐妹們聊聊天,小日子過的也不錯。說起來,這些年買下來的小妾,都可以拉風的開一家青樓了,而且還是頭牌名妓,色藝雙全的!
不過,他後院人再多,也鬧不出血雨腥風,能鬧事的也只有家生子太太賜給她的,仗著自己身份「長則賜」就各種鬧騰,到最後,壓根不用他出手,就被那些小妾們給聯手難產而死了。
「哎……」賈赦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皇上~~」甄貴妃歷來受寵,對著「憂鬱」的皇帝一臉淡漠的模樣,上前一步,低垂脖頸,露出白皙的肌膚,抬手端起湯蠱,腳步微移,開口便是如黃鸝鳴叫之音,「您喝口湯藥,這是臣妾親手熬了兩個時辰的人參雞湯。」
「人參雞湯?」賈赦呢喃了一句,聞言一頓,乾脆低下頭,「朕乏了,你們若沒什麼事情,就退下。」
「回皇上,甄妹妹也是關心與您,我們此番前來……」資歷最老的凌貴妃開了口,溫柔的表達了自己的祝福之心後,緩緩開口,「此外,後宮之中因……」眼眸露出一絲的懼意,「忠義親王一事,人心惶惶,流言蜚語不斷,臣妾想著若是真有邪……」
其實最主要的還是皇帝忽地病重,並且罷朝,讓朝中後宮眾人都慌了起來。
泰寧帝在位幾十年,從未因病輟朝,縱是有病在身,也依樣不眠不休忙於政事,可是這一次,卻是放權三王,閣臣批閱,若是在平時,他們也不會如此的慌亂,但是如今太
子被廢不過月餘,奪嫡正激烈之際,不得不讓人各種揣測,是否皇帝故意為之?
秉承著法不責眾的念頭,他們利用整頓宮務的借口,齊齊過來請安,想要一探虛實。
賈赦只覺頭皮發麻,抬頭望了一望遠處,又死死的盯著說話之人,直把對方未說完的話語給劫斷,沉聲道:「後宮不得干涉朝政,你們都忘記了嗎?!」
眾妃聞言面色一震,半晌無言。
賈赦揮揮手,直接命人退下。剛倩影消失在門口,賈赦忙不迭的刷刷寫信,皇帝,咱們來談談晚上怎麼睡覺問題啊~~
爺萬分不喜那啥之後還要蓋中宮箋表,被記錄在案啊!
最重要的事,咱們審美觀念完全不一樣!——
司徒錦接到信件,不禁眉頭緊鎖,翻拉了一圈賈赦的記憶之後,臉色陰沉下來。
為什麼每一次賈赦的關注重點都是與眾不同?!
他如今想著如何幫著人頂門立戶,撐起當家繼承人的顏面,他卻是每日一求難信,不求他能穿上龍袍像皇帝,但也別如此拖後腿!造假蘿蔔章還沒處理好,這邊又寫信求問,他晚上該翻誰的牌子好。
簡直是……
司徒錦端起茶盞,狠狠的灌了自己一口,旋即,看著沒規矩,衣冠不整闖進來的婦人,當下就被冷冷嗆了一口,面色一沉。
「大老爺,求求您做主啊~如今不說滿府的主子,連這管家的婆子秧子也欺負到我們頭上來了,月錢剋扣……」
聽著期期艾艾抱怨非常的話語,司徒錦當即身子一僵,他見過蠢的,沒見過這麼不看眼色行事的!餘光緩緩瞥了一眼賈赦的繼室邢夫人,五官雖然清秀,但是眉宇間透著一股尖酸刻薄之氣。
腦海回憶起賈赦與其的相處,眉宇緊緊皺成眉。
愚弱聽話,摳門,不能漲面子,有小舅子上門打秋風,便是賈赦對其十幾年賈家大太太所作所為的評價。
五品破落戶的小官宦之女,閨閣之中頗有「賢名」,能將家產拽在手裡當成嫁妝嫁入榮國府,卻讓兄弟一家租賃房屋過活的女人,賈史氏可真是悉心給大兒子翻閱京城閨秀,選出來的人才啊~
揉揉太陽穴,聽得邢夫人事無鉅細的哭訴,終於理清了前因後果。
幾天前迎黛玉的時候,她聽到了王熙鳳跟二太太說到這個月的月前已經發放了,但是一回院子一問,自己還沒有領到,於是自我感覺受到了欺辱,跑去跟兒媳婦王熙鳳對峙,嘴笨不會說話,落得滿地打滾的結局,灰溜溜的跑來求做主。
聽完之後,司徒錦眼睛不由微微睜大了一番。
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自從靈魂穿在賈赦身上,他發現自己時時刻刻在刷新承受能力。
不說賈赦後院有多精彩,就說這婆婆跟兒媳婦理論,最後還敗北,弄得自己灰頭土臉的,簡直是……必須雙方都得貶到浣衣局裡去!!!
見過沒規矩的,沒親身體驗過這沒規矩的。果然吃過豬肉跟見過豬跑,這期間還是有一定的差距。
「說夠了嗎?」
聽到賈赦的說話,邢夫人眼眸乍然一亮,旋即又驀地暗了下去,看著面色黑沉如鍋底的賈赦,饒是她在木訥,也知曉賈赦此刻心情很不好,惴惴不安的垂下了頭,小聲道:「大老爺,我……」
「夠了!」司徒錦冷冷的掃視了一眼,看著邢夫人垂頭,手似死死攥著衣袖口,面色頹然,衣衫染灰,整個人看上起如「農婦」一般,過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面上是說不出的神情,狠狠的吸了口氣,「你先給朕……」都被怒的神智不清,揮揮手道:「你先給大老爺我去洗漱妝扮一番,誰家大夫人,如你?來人,請夫人下去!」
邊說,又命人去叫賈璉前來。
邢夫人立在身側,抿了抿嘴唇,手拽得更緊,眼角隱隱有些發酸,她無兒無女,無所依仗,不拽緊錢還有什麼辦法?
這家人,個個嫌棄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