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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3章 靠山 文 / 一樹櫻桃

    第143章靠山

    進來的人穿著一身青色襦裙,外罩了件湖碧色細葛布罩裙,臂間挽了一條深碧色繡緋色卷雲邊的披帛,烏油油的頭髮單挽著留仙髻,頸後垂著一條髮辮,看模樣十八|九歲,細眉杏眼,頜尖腮豐,算得上姿容出色,且行動舉止十分優,但總有那麼一點違和感,似是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外媚之態。

    她垂著眸,一步步走進來,對唐小魚說的那句話充耳不聞,只對在坐的諸位蹲了個雙福。

    「民女常氏,與諸大人請安。」

    常思盈盈下拜,唐小魚看著她冷笑。這麼久沒有她的消息了,沒想到這一見就給她這麼大一個「驚喜」。

    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常思居然會跟唐明德攪在一處。

    唐小魚雙眼微瞇了瞇,這人對她還真是下足了功夫。能將唐明德和癱了的馮氏大老遠地弄到京裡,安排唐曉棠在回京的路上演那麼一出,又能將常思挖出來,也算是有能耐了。

    要知道常寧一直跟在自己身邊,同出同進的感情深厚。常思是常寧的親姐姐,兩人又是打小相依為命長大的,一般人不會想到常思與她會有什麼不可調和的矛盾在。

    常思既然肯出手,那她們之間的仇怨就如鐵板上釘了釘,無死不休。

    常思的表情溫柔而謙恭,聲音不疾不徐,條理清晰,完全看不出她是在一間小道觀裡長大,只會背背《道德經》的鄉下姑娘。也或是這幾年她刻苦用功請人專門教了,也可能有人為了今天這幕專程訓練過她,總之,她的表現可圈可點,相當出色。

    連唐小魚都忍不住想要為她喝彩了。

    在哪裡斷句,在哪裡哭泣,在哪裡低語,在哪裡激昂,就像有個既定的程式,連每一分表情都像是排演過百遍,流暢而自然。

    「這麼說,你是親耳聽著豐城公主與人密議要綁了唐明德的兒女賣到偏隅之地?」姚征問,「那人是誰?形貌如何?再見到你可還能指認出來?」

    「大人,民女只是去送宵夜時無意間聽到幾句,心裡又驚又怕,便離開了,並不曾見到那人的形容。」常思怯怯地說,「我與她好歹也一起過了幾年,總有些情份在,不忍心見她做這樣傷陰德的事,第二天便去勸了幾句。沒想到她卻因此將我趕出了莊子。為此事,我時常寢食難安,每日誦經,只盼能為她消些罪愆。」

    「你是哪年離開的莊子?」

    「成德六年。」

    「那便是一年前?」姚征問。

    「是。」

    姚征看向唐小魚。

    唐小魚微微一笑道:「我怎麼記得是成德四年?常思姐姐,你明明在京城守了三年,那兩年哪兒去了?」

    常思也不回嘴,只柔柔細細地說:「就是成德六年三月。民女自來京中,便居於柳樹胡同,周圍的街坊都可做證。」

    柳樹胡同。唐小魚笑了起來。

    也是,既然有人設計了她的台詞,又怎麼會不把背景,人物關係什麼的都設計安頓好了?只怕現在去找常思原來住的地方,那裡原來的鄰居街坊們都不見蹤影了吧。

    「你剛去京城的時候還來過幾封信,不如讓大家看看你是哪年去的京城吧。」

    常思點了點頭:「當年您將我趕走,言明與我常思再無瓜葛,我哪裡敢往家裡送信。公主若有我的手書,不如拿出來讓我也見識一二。」

    唐小魚心道不好,她這樣有恃無恐的,難不成信不在了?常思的來信她都是交給常寧保管著的。而自從上次鬧翻,常思都是在門房與常寧見面,再不見唐家的別人。常寧這丫頭憨頭憨腦的,沒有她姐的精明。若是有心人一早安排,說不定常思已將這些信都從常思手裡給騙走了。

    她回頭對碧桃說了兩句,讓她去叫守在衙外頭的伍衛,將常寧給帶過來。

    宗人府衙門離韓家不遠,伍衛一身功夫,帶個人過來應該也不過頓飯工夫。

    碧桃退出去找人,常思卻還在那兒說,這回不止說唐小魚勾結匪類買賣人口,更是扯出她早在江陵縣時便與榮王長孫牽扯不清的事來。

    唐小魚聽得目瞪口呆的,常思不是一心想著李放嗎?怎麼這會子功夫,就把李放和她說成一對姦夫淫|婦了?

    「民女實在不好開口,說出來都覺得臊得慌。實在想不到,他們小小年紀,居然如此……唉,後來聽說公主指給了鎮南侯世子,民女想著,也是,如今公主是皇上的義妹,與李公子算是堂姐弟,若在一起豈非**?只可惜鎮南侯世子一介英雄人物,尚未成親帽子便沾了顏色,民女真為他不值。」

    裴簡的帽子有沒有綠不知道,但榮王的臉已經綠了,不止綠,還發黑。老爺子一雙精目死死盯著跪在下頭的常思,如有實質,這女子只怕早被他戳得千瘡百孔。自己的孫子自己知道,算算歲數,那時候不過十一二歲的小孩子,懂個屁。更何況唐小魚的人品他是親眼見著,十分相信的。這女人信口雌黃,不止是在污蔑唐小魚,也把整個榮王府給潑了黑水。

    沒等常思說完,榮王扶案站了起來,沉聲道:「常思,有些話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說。」

    常思渾身一抖,下意識抬起頭來,正見著身形偉岸的一人,頭戴紫金四龍冠,身穿四爪蟒服,目光凜厲如刃,五官如刀削一般,年歲雖大了些,但那容貌與李放分明有六七分相似。

    這是,李放的祖父,榮親王?

    常思暗暗叫苦,那人明

    明明說過,庭審的時候,為了避嫌,榮王府裡不會有人來,怎麼榮王這尊大佛就坐在正堂裡呢?剛剛進來的時候,她有些緊張,並沒有細細看過堂上都有些什麼人,這時候再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其實在她踏進正堂的那一刻,自己就沒有了退路。

    反正經此一事,她已沒可能進榮王府,對李放也徹底斷了念想。只要成功,她會有更好的去處,更錦繡的前程。

    常思一咬牙,頓首下去:「民女句句屬實,絕無半點虛言。唐小魚與李放早有首尾,私情甚篤。他二人在月下定情之時,民女在旁親眼所見。可惜了鎮南侯世子,若他知道真相,不知還肯不肯娶她為妻。」

    「為什麼不肯?」她的身後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

    常思一回頭,正見著一人邁過高高的門檻。陽光照在他的身後,如修竹一般的身影被團光籠著,灼灼耀目,讓她看不清相貌五官,不過那聲音醇如美酒,甘若清泉,一聲聲如擊在人心底上。只是聽著這一把聲音,常思覺得自己的身子骨都要酥掉了半邊。

    也太好聽了。

    唐小魚驚訝地站起來:「你怎麼來了?」

    「我的妻子被人誣告,我怎麼能不來。」裴簡玄色世子袍服下的海水江牙襴邊一掀,長腿邁出幾步,人已到了唐小魚的面前,「小魚,別怕,我來給你掠陣。」

    唐小魚簡直哭笑不得:「掠什麼陣啊,這又不是打仗。」

    裴簡微微一笑,捏了捏她的掌心。

    在座的人都有些發怔。這不是在審豐城公主的案子嗎?怎麼鎮南侯世子會這樣如入無人之境地闖進來?宗人府外頭的府兵呢?就沒人攔著?

    「咳咳,世侄啊,你來添什麼亂啊。」康郡王扶額。

    「有人欺負到吾妻頭上,吾還不能為其出頭嗎?」裴簡容色淡淡,站在唐小魚身前,一副要為她撐腰的樣子。

    「喂,我還沒嫁呢。」唐小魚小聲說道。

    「名份已定,嫁沒嫁都是吾妻。」裴簡也小聲回。

    唐小魚忍不住笑了起來,心裡如灌了蜜一般。

    原來這就是唐小魚未來夫婿啊。常思仰著臉,看那如玉如松一樣的人站在那裡,耳邊嗡嗡直響。

    她原本以為這世上只有李放一人能進了她的眼,沒想到這世上還有這樣俊美出塵的男人。李放是個美麗的少年,而這個男人的身上,是那種帶著寒冰與刀鋒的危險昳麗,強硬,沉穩而厚重。已經是個真真正正的成熟的男人。

    常思的胸口像被一柄大錘重重地擊打,她以前還覺得唐小魚傻,放著李放那樣人品出眾,家世煊赫的人不要,非安於鄉間生活。此刻她才明白自己的眼光有多麼短淺。

    若當初她沒有離開江陵,若當初她與常寧一樣一直留在唐小魚的身邊,做她的密友,做她的知己,是不是,是不是她出嫁的時候也會將她一起帶上?

    常思的用左手將顫抖的右手緊緊壓在胸前,羨慕唐小魚,嫉妒唐小魚,恨她恨到發狂!

    「世子!世子!」她瘋了一樣向前爬了幾步,想去夠裴簡的衣角,「您信我,唐小魚早與李放私定終生,像她這樣□□無恥之人,實在配不上您這樣……」

    裴簡在她的手快摸到自己之前,毫不容情地一腳踹了出去。

    這下子力道很大,常思一個嬌弱的女人哪裡受得了,在地上滾了好幾圈,張口「哇」地吐出一口血來。

    陳度猛地站起:「鎮南侯世子,你怎麼敢當堂毆打人證,還有沒有王法?」

    裴簡撣了撣衣角,冷冷地看著他:「是她要襲擊本侯,本侯這只是自衛。」

    自衛……唐小魚嘴角顫了顫。

    等等,本侯是什麼意思?

    裴簡轉向她,面上表情又變得和風化雨:「還沒對你說,昨日我父親將鎮南侯爵位傳於我,今日一早,皇上下了旨,我如今是鎮南侯了。等你嫁過來,便直接是鎮南侯夫人。」

    啊啊啊啊!

    「這麼突然?!」唐小魚失聲叫道。

    「喲,恭喜鎮南侯啊!」康郡王反應超快,立刻站起來,給了裴簡一個擁抱,「等這案子審結了,叔叔做東,給你賀喜。」

    楊升和陳度互望了一眼,都皺起了眉頭。

    楊升對康郡王拱了拱手說:「郡王,還是先審案吧。」

    「對對,審案,我那兒還熱著好酒呢!只是這案子一時半會結不了案,真麻煩。」

    「王叔不用擔心。」裴簡一揮手,「我把人都帶齊了,有什麼你們問吧。」

    門外湧進來好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戰戰兢兢地跪滿了一地。

    常思和唐明德看著這些人,臉色都變了。

    「這些是你唐家莊原先的佃戶和丫鬟,這幾個是涪川縣鼎昌賭坊、泰豐賭坊還有幾個私坊的老闆,唐明德想來不會陌生。」裴簡冷笑了一聲,又指著另一撥人,「這幾位是常思姑娘以前的街坊,這位老嬤嬤常姑娘應該不會忘了吧,是你花了大價錢請來教禮儀的嬤嬤。她們可以證明你是哪年來的京城,又一直住在哪裡,與哪些人有往來。」

    「還有兩位,」裴簡手一伸,果然從門口又走進來兩個女子。「一位是唐明德的女兒唐曉棠,另一位是常思姑娘的親妹妹常寧。看,是不是都來齊了?」

    br/>常寧面色慘白,人如夢遊般走進來,跪下去,看也沒看唐小魚一眼,只死死地盯著常思。

    而唐曉棠,則是哀嚎了一聲,衝上去就拽著唐明德撕打:「你這喪天良的爹啊,我是你親閨女啊,你怎麼能狠心把我賣到火坑裡去啊!還有小葉,他才七歲啊,是你親兒子,你怎麼能把他給賣到那裡去!你還我弟弟,還我弟弟!」

    唐明德懵了。

    這女人是唐曉棠沒錯,但為什麼她說的話跟原來講好的不一樣?不是應該一進門就去扯唐小魚嗎?為什麼死扯著他?

    那樣瘋狂的樣子,簡直像是要將他給剝皮拆骨地吃掉!

    「曉棠,你瘋了嗎?把你和你弟弟賣掉的明明是唐小魚!」

    「呸!你這禽獸不如的東西,為了賭錢,坑了我一輩子,又把小葉賣到小倌館裡,到現在下落都不知道,我那可憐的小弟啊,你還這麼點小。」唐曉棠盤腿坐在地上,號啕大哭,「為什麼我攤上了這麼個爹啊,老天爺啊,這人腸子都爛了,把我爺爺活活氣死,把我奶奶折騰成個活死人樣子,為什麼天還不收了你去!」

    躺在床板上的馮氏眼珠子動了動,滿是溝壑的眼角滾落了兩顆渾濁的淚。

    再沒有什麼人證會比親生女兒的指控更讓人震驚了。

    「唐曉棠,他是你生父,狀告生父可是要先受杖刑三十的。」康郡王說。

    唐曉棠狠狠抹了把眼淚道:「他害死我親祖父,弄癱我親祖母,難道為我祖父祖母討公道不是孝道?他不顧念親情將我姐弟賣了,我只恨自己怎麼會是他的女兒。別說三十杖,只要能讓他落罪,便是三百杖我也肯受!」

    「那……」康郡王拿著令簽,正想讓人行杖刑,就聽身後傳來耳熟的聲音,「她也是為祖父祖母盡孝,情有可原。三十杖要把姑娘打殘了,打個三杖意思意思也就算了。」

    康郡王手一抖,那簽子落在了桌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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