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鬧翻
伍衛帶來的都是好手。
原本裴簡讓他把手下全都帶到韓府去,怎奈伍衛忠心是忠心,卻不是個愚忠的。裴簡這些年不知經歷過多少危險,他的身邊暗流湧動,多少次險向環生之中死裡逃生。對方豢養的都是死士,不成功便成仁,連半點蛛絲馬跡也不留下,讓人抓不到把柄。雖然在京中裴簡的安全壓力要小很多,但要一下子調這麼多訓練有素的護衛離開他的身邊,身為身負主子安全的護衛頭領,伍衛他是絕對絕對不能同意的。
好說歹說,甚至連耍賴的手段都用上了,裴世子才勉為其難地同意他只帶十個人去韓府。
那頭裴簡自去找李放,要他將康成調回王府,把伍衛這十人扮成王府府兵送去韓府。
李放對裴簡向來親密,表哥這樣要求,他自無反對。
他是知道伍衛的本事的,伍衛是裴簡的伴當,自幼一起長大,論忠心,論能力,論機敏,裴簡身邊的人還真沒能超得過他的。
把這麼重要的貼心部隊放到韓府裡去,表哥這是在下一盤什麼樣的棋呢?
「總不是害她。」裴簡拍拍已經長得跟自己一般高的表弟,目光柔和,「你最近也仔細些,多留意身邊的人。」
拋下這麼一句含糊的讓人心生疑竇的語焉不詳的話,裴世子負著雙手不負責任地走了,留下一頭霧水的表弟站在那兒苦思冥想這句話中的深意。
還沒等李大少爺來得及回去把自己院子裡的人從裡到外細細扒拉一遍,當天夜裡,榮王世子李坦心愛的侍妾顏氏就突發了急病,人陷入深度昏迷,王府裡的氣氛陡然緊張了起來。
現在,讓咱們再把視線轉回韓府。
常氏見許氏帶著兩個丫頭,面色不豫地進來,還以為她是在陳氏那裡沒得著好信兒,張口就問:「怎麼,你妹妹覺得渭兒不好嗎?」
許氏忙給她使了個眼色,屈膝行禮說:「母親,這兩個都是一汀閣裡服侍的丫鬟。」
常氏知道自己失言了,立刻坐正了身體,表情嚴整起來:「你先過來坐,這兩個丫頭是怎麼回事,不在一汀閣伺候,跑來這裡?」
那年紀小的丫鬟剛要開口,已被周綺身邊的丫鬟搶了先,哭天抹淚地叫道:「求老夫人救救我們家太太,您這兒的黃芪姑娘不知道怎麼回事衝撞了我們太太,太太被她氣厥過去了。小姐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要怎麼找大夫來,還請老夫人看著我們家老太太的面兒上給請個大夫進府來救治。」
聽說外甥女暈過去了,常氏唬了一跳,當時就站了起來,叫著外頭的婆子拿了她的貼子去請韓家相熟的郎中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會厥過去?」常氏這便要去一汀閣看外甥女去。若是外甥女在自己府裡頭出點差錯,她以後還拿什麼臉跟娘家來往,跟妹妹交待?
只是她剛挪了一步,就被許氏攔了。
「母親您先別急,聽聽這丫頭是如何說的。」
說著拿手點了點先頭來報信的那小丫頭:「她說周家太太是被黃芪氣暈過去的,黃芪到底做了什麼事,能激得周家太太發那樣大的火氣?」
那小丫鬟戰戰兢兢地答道:「回夫人,回大奶奶,奴婢是在院子裡做活計的,並不在近前伺候,所以也不是十分清楚。不過今兒早上說是外有周太太娘家的人來送了一封信。那之後屋子裡就一通『叮了匡啷』的響動,裡頭叫奴婢們進去收拾,就見著周太太又是哭又是罵的,地上好大一片碎瓷,黃芪姐姐剛在一旁勸了幾句,周太太就揚手打了她好幾巴掌,姐姐臉上都腫了,周太太又讓她去跪那些碎瓷,黃芪姐姐害怕不肯跪,周太太就讓她身邊的婆子把姐姐壓到地上去,流……流了好多血。」說到這兒,那小丫鬟繃了許久的神經突然鬆了開來,「哇」地一聲就哭了,「好多血,黃芪姐姐都疼暈過去了,我好害怕。周太太讓人把院門封著不許我們出去,奴婢是爬樹翻牆出來的。求大奶奶快去一汀閣說個情,讓周太太饒命吧,黃芪姐姐會死的。」
周綺的丫頭臉色煞白,直眉楞眼對那小丫鬟說:「你是哪兒來的丫頭,這樣信口胡說。明明是黃芪把太太氣暈了,她自己領了罰在院子裡跪著。你這樣編派主子,小心把你打一頓發賣出去。」
那小丫鬟哭了一氣,心裡頭的恐懼和驚惶洩出去大半,居然腦子也清醒了,嘴皮子也利落了。
「天地良心,雖然我不知道太太為什麼生氣,但肯定不是因為黃芪姐姐。姐姐進屋的時候,屋子裡頭已經被太太都砸爛了,怎麼能賴到我黃芪姐姐身上去?而且你們壓著黃芪姐姐去跪那碎瓷是我親眼見著的,若有半句虛言,就叫我遭天打雷劈。且我是韓家奴婢,就算要發賣也是韓家人說話,你是周家奴婢,這裡哪裡輪得到你來說我。」
那丫鬟在周綺身邊也是有臉面的,自從菀蘿出事死了,她隱隱就是周綺身邊的第一人,平日裡仗著主子倚重喜歡那是拔扈慣了的,何曾被個粗使小丫頭這樣嗆過聲?一汀閣裡亂糟糟的一片,待發現少了個小丫頭,周綺就知道要糟,母親一時衝動,體罰了常氏身邊的大丫鬟,若是傳到常氏的耳朵裡,她們母女又是寄人籬下的,常氏怒火之下焉能有好?唯今之計,只能先將事情全推到黃芪頭上,再私底下拿銀子好好賄賂收買,讓黃芪跟她們對好口供。所以才派了身邊最機靈的丫鬟去正院向常氏告狀去。
她到底年紀小,又是父母嬌養著長大的,在內宅裡頭,她母親方氏素來說一不二,手段凶狠,人人順著她,捧著她,周綺便以為自己這樣安排便能瞞天過海。
她也不想想,常氏和許氏都是出身大世族的女兒,什麼沒見過,
什麼沒聽過?只一個丫鬟來打馬虎眼,分分鐘便能揭了皮。
底下兩個丫頭撕扯到了一起,揪頭髮,撓臉皮,各自掛綵。
常氏深吸了一口氣,讓身邊的嬤嬤們把兩個丫頭拉開。
「既然她氣厥過去了,我自然要親自去看看。若是你們太太覺得黃芪用得不合心意,我現在就領了她回來,再另指好的過去。」
常氏聲音溫柔,可是面沉似水,周綺那丫鬟心裡打著突突,聽到常氏說要把黃芪領回去,當時就有些慌了。
黃芪被方氏打得兩邊面頰都腫了老高,嘴裡都破了,且膝蓋上扎滿了碎瓷,根本動都不能動,常氏只要將人領過來一看,便知道這話的真假。
她忙說:「黃芪姑娘是好的,我們太太原也總是誇她。這次會氣得太太犯了舊疾,想來也是無心之過。我們姑娘說,若是老夫人心疼我家太太,就讓黃芪姑娘近身伺候著太太,也好盡早的消了誤會,和和睦睦的,也省得壞了兩家的情誼。」
若真怕壞了情誼,她方念芹動手的時候就該想想黃芪是誰的人。
這會子知道怕了,還來她面前打馬虎眼,唬弄誰呢?
常氏一甩袖子,領著許氏走了出去。
「這兒是韓府,你當著我的面前跟我家的丫鬟撕打,可見也沒把我當這兒的主人。」常氏一隻腳都踏到門外頭去了,突然回去頭吩咐身邊的婆子,「將這丫頭給我綁上,一起帶到一汀閣去,我要好好問問她們,底下的奴婢都是怎麼調教的,一個個連規矩二字都不知道怎麼寫。」
那丫鬟臉兒都嚇白了,剛要叫,嘴裡已經被一團麻布給堵了。兩個婆子手腳麻利地綁了她,將她拖著跟在了常氏婆媳身後。
「呸你個不長眼的東西,還當自己是瓣蒜呢!」堵她嘴的婆子小聲在她耳朵邊上罵,「我們韓家的下人也是你這種小賤蹄子打得罵得的?若是黃芪有什麼,老娘我照樣子加了倍料理你,讓你嘗嘗厲害。」
丫鬟嘴裡「嗚嗚」作聲,被這婆子嚇得都快尿出來了。
黃芪又不是她打的,膝蓋也不是她弄傷的,韓家人怎麼這麼不講理,這種事也要算到她頭上!
冤啊!
那來通風報信的小丫鬟這會是得了威風,當先裡開著路,一掃先前的畏畏縮縮,頭髮雖然被抓亂了,臉上也帶著幾條甲痕,她卻是昂首挺胸,走路帶著風沖在了最前面。她人小靈便,這一不小心,就將主人們甩在了後頭一截子。
所以當她繞過花廊出現在一汀閣院門前的時候,常氏許氏等一干人還沒來得及轉過來,就變成了她一個人孤零零地現身跳出來了。
在一汀閣外頭守著門的婆子們一瞧見她,眼睛「唰」的就亮了。
「好你個小蹄子,居然敢偷溜出去,叫我們這一通好找!」兩個婆子上來,一把抓住了那小丫鬟就往裡頭拖。
「你們做什麼,這裡是韓家,我是韓家的丫頭,你們這些周家的人不能動我。」那小丫鬟知道主子們就在後頭,故意大聲叫嚷起來。
那兩個婆子嗤笑一聲道:「你一個粗使丫頭,能伺候我們家太太小姐是你的福氣,還敢拿韓家來壓咱們。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快老實跟我們進去,記得把嘴巴閉得死緊,不該說的一個字不說,指不定小姐能饒了你偷跑的罪,再賞你點錢。若不然,只管把你打死了,瞧有誰能說半個不字!」
「就是,打死你便打死了,我們太太可是韓夫人親姨侄女兒,還能為了你這個小賤皮怪罪了我們夫人不成?」
「等將來我們小姐進宮做了貴人,便是韓夫人都要給小姐下跪行禮問安,上趕著巴結,你又算是個什麼東西!」說著,一個婆子老實不客氣地在小丫鬟臉上扇了一巴掌。
她們以為這小丫鬟只是亂跑的,抓回來往小黑屋裡這麼一關,先嚇嚇她給個下馬威,再溫言和語的安慰,給點果子錢,就能將這小丫頭給收服了。
卻沒想到她們這些話一個字不落都落在常氏的耳朵裡。
常氏站在花叢影壁下,氣得渾身發顫,若不是許氏牢牢扶著她,只怕她站都站不穩當了。
聽到此時,她再也聽不下去,推開兒媳婦的手便大步走了出來。
「來人,把這兩個無法無天的狗奴才給我綁了!」
韓福家的那兒早有相熟的嬤嬤傳了話來,知道自家的侄女在一汀閣受了欺侮,急急趕了來與常氏她們會合在一處。她是個有心的人,在過來的路上就已經傳了話,頗叫了幾個粗壯有力的媳婦子過來撩陣。
她是常氏的陪嫁,對她是再忠心不過的,此時聽了周家的婆子在背後這樣欺負韓家下人,又嘴裡渾說著什麼將來夫人還要給周綺下跪巴結,心裡早壓了一股子邪火。聽著主子吩咐,也不待旁人出手,韓福家的已當先衝了出去,撈著方才胡唚的那個婆子,揚手毫不客氣就是兩個大嘴巴子。
這幾巴掌把倆個婆子直接打懵了,兩個人早扔了那小丫鬟,跪在地上簌簌發抖。
那被扇了巴掌的婆子兩邊臉腫起老高,嘴裡泛著血腥味兒,還在哭呢,卻見韓福家的轉身告罪:「夫人,奴婢一時氣憤不過,打了旁人家的下人,亂了規矩,一會您只管將奴婢交到周夫人手裡,千萬別給奴婢說情。」
常氏看了她一眼,繃緊著臉說:「這是自然,誰也不能越過人家的主子打人家的下人。你打了她們,不跟直接打了周太太一般。」
親外甥女也不叫名字了,直接叫人周太太,那倆婆
婆子知道事情要糟。
常氏這番話是說給韓福家的聽的,又何嘗不是在指摘她家太太?
自知闖了禍的婆子半個聲兒也不敢吭,沒掙扎的就讓人拿布條子捆了手,推推搡搡進了一汀閣。
屋子裡砸碎的東西周綺已經讓人都清掃收拾出去了。
只是屋子裡多寶架,條幾,台桌上原先放著的擺件兒,盆栽甚至屋角放著的兩隻梅瓶都不見了蹤影,整個屋子裡顯得空空蕩蕩冷冷清清的。
方氏心浮氣躁地在屋子裡轉圈兒,周綺去了這麼久,也不知道把黃芪那丫頭收攏好了沒有。心裡頭又是氣又是悔,氣的是周家方氏絕情,悔的是自己不該控制不住脾氣將邪火撒到旁人身上。
就算是撒到自己從周家帶來的人身上也比撒在姨媽身邊的大丫鬟身上好啊。
她當時是氣糊塗了,失去了理智,如今後悔都來不及,只盼著綺兒的法子有用,黃芪能被黃白之物打動,老老實實地站在她這邊上。
正犯著愁,突然聽著外頭一陣躁動,那屋門兒一響,被人從外頭用力推開。
方氏怒罵道:「都要反了不成,居然敢這樣闖……姨媽?!」
方氏見黑鴉鴉湧進來一堆人,當先一人穿著暗青色繡萬字不到頭的捧福團花對襟襖,頭上梳著圓髻,插兩根扁銀鏨纏枝葫蘆簪子,戴了只銀灰色貂毛圍額,目光凜厲地看著她。
是韓綸的夫人,方氏的親姨母常氏。
她身邊站著一人,穿著一身湖水碧的錦繡妝柿紋褙子,下頭繫條靛藍色刻絲不落地纏枝花的馬面裙,頭上戴著紅珊瑚鑲珠的赤金流蘇釵子,眉目淡然,嘴角似乎噙著一抹笑,但細看時又完全看不出來。
正是常氏的長媳,她的表嫂許氏。
這婆媳倆還是頭一回一道兒上她這兒來,身後又帶著十幾個膀大腰闊的媳婦婆子,方氏這兩腿就有些發軟。
幸好女人都穿著長裙,就算她兩腿戰戰抖成了琵琶,外人卻也看不出來。
方氏強撐起笑容,迎上來給常氏行禮:「姨媽怎麼親上這兒來了,也不叫人來說一聲。有什麼事,甥女兒自己過去就好。」心裡頭不住口地罵外頭的婆子沒用,明明讓她們盯著,一旦常氏或是許氏到了,就進來告訴她,她也好立馬躺床上去裝暈啊。
這會子直接被人堵著,就算想暈她也暈不了了。
常氏看著她冷笑了一聲說:「你不是被氣厥過去了,要讓我叫大夫給你救命嗎?怎麼這會子沒事人一樣,還能有這麼好的中氣。」
方氏面皮發緊,下意識想去找女兒,想著女兒此時應該還在勸誘著黃芪,便稍稍定了定神,忙說:「原來就是憋了一口氣沒勻過來,多虧她們按著我的人中將我按醒了。誰知道綺兒身邊的丫頭是個性急的,沒等我醒就衝出去叫您了。倒讓您白白擔回心。」
常氏一揮手,那個過去告狀的丫鬟被人抓著髮髻拖了出來,扔在了方氏的面前。
方氏嚇了一跳,見周綺身邊的那丫鬟頭髮散亂,臉上縱橫交錯著,眼淚鼻涕糊了妝容,狼狽不堪,嘴裡還被布堵著,當下就有些受不住。
「姨媽您這是什麼意思?這丫頭是綺兒身邊得用的,若是她有哪裡不是您只管派個嬤嬤來說,我們自會好好教訓責罰。」
「你也知道心疼啊,這還只是你女兒身邊的丫鬟呢,若我將你身邊的丫鬟拘了來抽打一頓,你是不是還要跟我翻了臉?」常氏由許氏扶著,越過那還在嗚嗚哭泣的丫鬟坐在了正座兒上。
許氏一揚下巴,示意看著那丫鬟的婆子把她嘴裡的阿堵物拿出來。那丫鬟喘過了氣,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挪動著雙膝跪到方氏身前去,一個勁兒地叫:「太太救命,太太救命。」
若依著方氏原本的性子,見了自己的婢女被人綁了雙手,堵了嘴一身狼狽地送過來,早就掀桌子翻臉了。
可她現在不敢。
一來她是在人家韓家的地盤上,二來處置人的是她的姨媽,是她借住地的長輩,三來她又收了那樣絕情的信,親娘不肯管,她眼前能倚仗的只有這個不大好糊弄的姨媽。
方氏「撲通」一聲跪在常氏面前哭了起來。
「你是將來貴人的親娘,我可當不起你這一跪。」常氏起身讓開,又讓人將門口那兩個婆子扔過來,「我知道你心大,你女兒也是個有出息有主意的,將來一飛沖天許能成了鳳凰。我這裡廟小容不了大佛,雞窩裡住不進金鳳,也實在不忍心您二位貴人在我府裡頭遭罪。」
方氏聽了常氏這話,有如一盆冰水兜頭澆了下來,當時就泣不成聲,膝行了幾步去抱常氏的腿:「姨媽,姨媽,是我錯了,我就是一時犯渾,真的不是有意的。那黃芪說話雖不中聽,總是您身邊的人,是我一時油蒙了心竅,也沒多想就罰了她。我會多出銀錢補償她,只是您不能為了一個下人就要趕您親外甥女走啊。她只是個奴婢,我可是您親外甥女啊。」
常氏扒開她的手說:「奴婢怎麼了,奴婢也是娘生爹養的。黃芪跟我這麼多年,性格溫柔不說,人是最乖順的,我就不明白了,她到底說了什麼樣的話能讓你用那樣狠的法子罰她。若是黃芪都沒法子伺候你,我想我這韓府上下便沒一個人能伺候得了你。你還是收拾了東西帶著周綺回你娘家去吧。也省得她們一時不周到冒犯了周太太,反而是我在害人了。」
方氏嚇白了臉,抱著常氏不撒手,哭著求饒:「姨媽您要是趕我們走,就是往絕路上逼我啊。」
正這時,周綺得
了消息,帶著人匆匆趕了回來,正瞧見方氏抱著常氏哭呢。
她心裡一涼,知道這時候做什麼都沒用了。
她趕緊也跪了下去,也不說什麼,只給常氏一個勁磕頭,將白皙的額頭磕出青紫色來。
許氏對媳婦子們使個眼色,讓她們一人一邊將那母女二人給架住了,不讓她們再磕頭。
「母親您先消消氣,且聽她們說什麼。」
「還能說什麼?」常氏看也懶得去看那對母女,「心比天還高,我以往對她們說的那些話都是對牛彈琴,白費了我的一腔子熱心。我們韓家不指著家裡有女兒去宮裡固寵呢。你們但凡以後有出息了,只管顧著你們方家周家就好,韓家可高攀不上你們這些貴人。」
說著轉身出去,揪了人讓帶著去見黃芪。
方氏母女就在空蕩蕩的廳堂裡,身邊四個粗壯的健婦不錯眼珠兒的看著她們。
方氏從小到大何曾受過這個,抱著女兒放聲大哭起來。
她們這邊哭著,黃芪見了常氏也在哭。
黃芪今年才十五歲,容貌姣好,如今兩邊面頰腫起老高,嘴裡也破了皮,臉腫得像豬頭一樣,哪還看得出半點以往的嬌俏來?那雙腿上的碎瓷已經拔出來大半,還有不少細小的瓷片插得深,要等郎中來拿鑷子鉗出去清理過後才能上藥。
她今兒穿的又是一身杏黃色的褙子,月牙白的綾褲,被血染出大片大片的紅團,看著令人怵目驚心。
一屋子女人何曾見過這個,韓福家的一見,抱著黃芪一聲一個心肝兒肉的哭了起來。
「這也太狠毒了。」許氏拿帕子抹了淚,見常氏哭得倒不得氣兒,知道她心疼心愛的丫鬟是一件兒,更傷心的是自己這不爭氣的外甥女兒。
「這兒也不好養傷,郎中應該就快到府裡來了,咱們先將黃芪挪回去,好讓大夫給治傷。」
常氏抹了抹眼淚,叫了四個媳婦來,下了塊門板,將黃芪小心挪到上頭,四人抬著回她住的正院兒去。
她又一發狠,吩咐韓福家的:「找幾個得力幹練的媳婦來,幫著周家太太和小姐收拾箱籠,明天一早就套了車,把她們給我送去方家。」
這就是直接撕破了臉,要將方氏母女給趕出韓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