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你可知道,冰芸和她娘一樣,也是這般癡情……」
黑衣女子搖了搖頭,好像想起了傷心往事一般,幽幽地道:「十年前,她為了救你,不惜一切念出無情咒,自己卻魂飛魄散。」
「我只是害怕,十年後,芸兒為了一個男子,會不會也心甘情願這麼做……」
天玄宗,翠雲峰上。
小小的一間木屋中,只有陸離一個人,呆呆地望著窗外一顆翠竹,好像怔怔看得出神。
那顆翠竹在風中微微搖晃,好像跟他一樣,在感歎這人世的變遷,這歲月的過往。
只是在陸離的心裡,有著一縷難以忘懷的情感,在這數天的夜裡,他每次做夢都夢到慕青,然後突然驚醒,發現自己冒了一身冷汗。
他突然覺得好害怕,身邊好想找個人來依靠,就像小時候他最傷心的時候,有娘陪在他身邊一樣,輕輕地安慰著他。
可是這空蕩蕩的房間中,只有他孤身一人,常常對著窗外發愣,有時候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活著。
他心裡感到無比的愧疚,他一輩子都忘不了,慕青為了救他,自己卻被吞進那個怪獸的血盆大口中。
他要為她報仇,他要親手殺了那頭怪獸,就像自己豁出性命,也發誓也要殺了火麒麟,用其鮮血,來祭拜慕青。
可是他每每想到慕青的身影,心中就莫名的痛苦,直到自己慢慢地流出眼淚。
距離回來天玄宗已經有十天了,可是他從來沒有離開這間房屋,他現在被囚禁在這裡,是師傅下達的命令,他根本不能私自走出房門半步。
這一天,是個陽光明媚的中午,溫暖的太陽光線從窗戶外面照射進來,房屋中原本有些灰暗,此時有了光線,如同見了光明一般,但陸離的臉色十分憔悴。
雖然這幾天裡,大師兄趙志遠每天都有按時送飯來,但他只有吃上一點便就吃不下了,種種往事湧上心頭,曾經的過往,現在卻只剩下一些碎片,再也回不到從前。
破鏡可以重圓,但夢想和現實往往差的那麼遙遠,觸不可及。
今日如往常一樣,在這間木屋中,顯得是那麼的安靜,好像根本不會有人來打擾他,自從崑崙巔回來後,他就只見到大師兄,其餘的人都不曾見過,想必是師傅下了嚴禁的命令,除了大師兄每天給他送飯外,其餘的人都不能進這間木屋見他。
陸離對著窗外搖擺的竹葉,突然歎息了一聲,又似嘲笑了一聲,只不過他整個人好像消瘦了很多,連聲音也是這般的低沉,放佛又帶著幾許的哀傷。
柔柔的光線傾灑在他屋中的青石板上,陸離順著光線回頭看去,只見在房屋的門外,站在一道高大的身影,不過光線有些刺眼,他一時還沒反應過來,這道身影正是宋十方。
對於宋十方突然出現在門外,陸離當然是有些意外,同時心裡有些慌亂,他連忙站起身,目光不敢和宋十方對視,低聲叫道:「師傅。」
宋十方看了他一眼,也沒有說什麼,而是慢慢走了過去,陸離下意識地退後一步,但宋十方也沒什麼動作,而是在一張木椅子上坐了下來。
但此時此刻,陸離的心裡卻很害怕,更多的是茫然和不知所措,自從那日大師兄跟他說了情況後,其實他早就知道早晚有一天要面臨師傅的審問,甚至是更多人對他的拷問訓斥,他也早已做好了準備,可是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在師傅的面前,有說不出的害怕和緊張。
只是宋十方坐在他的面前,一直都是什麼話也沒說,就那樣靜靜地坐在那裡,微微低著頭,好像心裡在想著什麼事,但宋十方越是這樣,陸離就越是感到心慌。
不過無論如何,陸離始終都要面臨這個,現在就算師傅要他死,他也沒有什麼怨言,好像自從慕青為了自己死後,他也不顧什麼了,將生死置之度外。
就這樣,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才聽到宋十方緩緩地道:「老八。」
陸離身子突然一震,但還是連忙應道:「是,師傅。」
宋十方根本沒有去看他,只是像是對空氣說話一般:「你拜入我翠雲峰,已經有兩年多了吧,我以為你一向是我們翠雲峰最出色的弟子,甚至你師娘和你大師兄們都以你為驕傲,上次你下山歷練一番,修為更是進展神速,但我這個做師傅的,是萬萬沒有想到,我翠雲峰弟子,竟然會身懷凌雲寺的玄奧功法。」
「師傅,弟子知道錯了。」陸離心裡越來越感到害怕,他現在只有默默地低著頭。
但宋十方卻是理也不理他,而是接著說道:「我更沒有想到,我會教出這麼一個好徒弟,不僅擁有凌雲寺的功法,更是藏有魔教的邪物!」
「撲通。」一聲,卻是陸離跪了下去,他低著頭跪在宋十方的腳下,什麼話也不敢說,心裡更是亂成一團。
看來當日連滄海跟他所說的一番話句句都是屬實,他懷中藏著的那顆黑色珠子,果然就是魔教的邪物,如今剛好被師傅發現,縱使有幾條命,怕也是承受不了的。
這一切就好像是老天在故意捉弄他一般,或者說跟他開一個天大的玩笑,他拿到黑色珠子,得到玄虛真經,都是無意中所得,當時還是年幼,根本不知道什麼邪物,只是好奇把黑色珠子收藏起來,況且黑色珠子一直都是小白送給他唯一的東西,他無法捨棄。
在洛陽城茶館裡的時候,連滄海就跟他說過黑色珠子乃是魔教邪物,勸他趁早扔了這東西,沒有人知道,連滄海這一番話對陸離打擊很大,但誰又能料到,會是今天這樣一個結局。
這個時候,宋十方衣袖裡的手掌,也開始慢慢地緊握起來,許久沉默之後,宋十方終於開口道:「老八,這件事你瞞了我多長時間了?如實回答,若是有半句假話,我絕不輕饒你。」
陸離的身子又是震了一下,他內心恐慌不已,只是在這時,他連逃避的餘地也沒有:「師傅,在弟子來到天玄宗之前,就,就已經……」說到此處,陸離再也不敢說下去。
「說!玄虛真經和黑色珠子究竟從何而來?」宋十方突然發怒道。
陸離雙膝跪在宋十方腳下,幾乎嚇的魂不守測,顫顫道:「玄虛真經是弟子在家鄉中,一次偶然進入古墓之中,發現有一本玄虛真經的秘笈,當時弟子還年幼,忍不住好奇就帶了回去,那黑色珠子,亦是偶然中求得,在一處深山裡發現的。」陸離說話的時候也在顫抖不停。
宋十方眉頭突然皺了一皺,冷哼道:「魔教邪物可是這麼偶然就能得到的?還有那玄虛真經,乃是凌雲寺無上功法,一向不傳外人,凌雲寺中也只有幾個高僧知道玄虛真經,你又是能如此巧合得到?」
陸離重重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弟子句句屬實,絕不敢對師傅有所隱瞞,更不敢欺騙師傅。」
宋十方從他的身上移開了目光,有是沉默了下來,什麼話也沒有說,但對陸離來說,更是感到害怕,他一向對師傅敬重如山,而且這件事關係重大,他只能如實回答,但他知道這樣回答是不會讓人輕易相信的,也是因為此,他才更害怕宋十方。
過了許久,宋十方好像歎了口氣,道:「老八,你說的可都是真的嗎?」
陸離跪在地上,連忙點了點頭。
宋十方也沒有再看他一眼,而是突然站起身來,想著門外走去,好像下了什麼決心一般,袖手一揮,背對著陸離,長歎一聲:「你起來吧。」
陸離這才緩緩站起身來,只是看著宋十方就要走出門外,怔怔地叫了一聲:「師傅……」
宋十方也突然止住腳步,但仍然背對著他,誰也不知道他此刻是什麼表情,只聽他道了一聲:「老八,我最後問你一次,你真的不是魔教派來的奸細嗎?」
陸離忽地愣了一下,緊緊地咬住了唇,但還是決然道:「師父,我沒有!弟子沒有做出背叛師門的事!」
良久,宋十方一聲不吭就走出了門外,陸離看著那個背影,心裡卻突然低落了下去,悵然若失。
這間屋子裡又只剩下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好像死一般的寂靜,只有窗戶外面的那顆翠竹,在拚命地搖晃著。
「也許,這個世上,只有你對我是真心的,只有你,才相信我的……」
陸離在床榻上坐了下來,好像一個人在愣神,他對著腦海中那個掠過去的身影微微地說道。
陽光依舊明媚,柔柔地照在翠雲峰上,好像連上清殿也變得蓬蓽生輝,到處都充滿著溫暖的感覺,只是陸離一個人還在屋子裡,房門是開著的,但他卻不敢走出去,沒有師傅的許可,他縱然有再大的膽量,也是不敢邁出房門半步。
況且現在沒有多少人能夠相信他所說的話,因此他就更不能走出房門,否則的話,連師姐和師娘也不會相信她,現在他只有一個辦法,就是乖乖地留在房間裡,只期盼能夠度過這一次劫難。
「小師弟。」
此時,門外突然進來一個人,正是陸離許久不見的七師兄黃永輝。
黃永輝對他微微笑著,陸離看著他,心中也是立刻歡喜起來,好像高興的要流出淚水,「七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