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內心在苦苦地掙扎,雖然心中那一股戾氣如潮湧般褪去,但是手中的斬妖劍,好像強烈地感受到主人的意念,白光更勝,看似鋒利的劍芒,就要殺人一般。
「啪!」
突然,一聲脆響打在陸離的臉上,卻是宋十方重重地打了陸離一記耳光,這一巴掌直接把陸離打飛了出去,瘦小的身子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然後重重地砸在了外邊的地面上。
「噗。」宋十方這一掌用力非同小可,陸離不由得直接噴出一口鮮血。
宋曉沫和趙志遠等人都一一變了臉色,其餘的正道弟子更是吃驚地看著宋十方和陸離,宋曉沫心中大急,便連忙跑到陸離那裡,對宋十方急道:「爹,你這是做什麼?」
宋十方卻是咬了咬牙,雙手負於身後,冷冷地哼了一聲,連看也不看陸離一眼。
趙志遠站在宋十方的身旁,微微道:「師傅,小師弟他,他不是真的要殺我,只是,只是……」
「住口!」宋十方突然大怒一聲,眾人都嚇了一跳,他們從未見過翠雲峰的首座竟會發這麼大的怒火。
宋曉沫雖然也是震了一下,但還是恨恨地瞪了爹一眼,然後就要把陸離扶起,只是陸離向她擺了擺手,搖頭道:「師姐,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師傅……我該死……」
他一邊無力地說著,一邊看了看自己,好像要讓自己清醒一般,心中幽幽地道:陸離陸離,你是怎麼了,為什麼會起了凶念,還想著要去殺大師兄,難道你瘋了嗎,如今事成定居,你放下滔天大錯,簡直罪當致死!
宋曉沫看著他,見到陸離吐出一口鮮血,心中也是十分擔憂,只是她想著要扶起他,每一次都是被陸離推開了手,然後他艱難地要爬起來,可是腳下一軟,竟又是倒了下去,連著又吐出好幾口鮮血。
四周寂靜的,沒有人說話,所有的人都是看著他,臉上充滿著都是迷惑,其實連陸離自己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陸離突然覺得,他是這麼害怕師傅,從拜入天玄宗後,他對這個師傅敬重如山,從來沒想過要背叛師傅,惹師傅生氣,但今日卻造成了這樣一個局面,他心裡到處充滿了恐懼和不安,他甚至不知道,接下來面對的是什麼。
死一般的寂靜,甚至連另一邊的魔教中人也都停止了打鬥聲,望向了正道這一邊,以為他們正道門派是不是發生了內亂。
陸離一次次艱難地爬起來,嘴角邊還殘留著一絲絲血跡,他一步步走到宋十方的面前,撲通一聲跪在了師傅的面前,俯下身子,重重地在宋十方的腳下磕了十幾個響頭。
連他的額頭上,也磕破了一個洞,緩緩地流出血來。
他的頭緊貼著地面,身子一抖,然後一動也不動。
只有他略帶沙啞的聲音還在繼續:「弟子……弟子向師傅磕頭賠罪了……」
宋十方忽地冷笑一聲,道:「看看這是誰啊!好殺氣!我宋十方可交不出這樣一個好徒弟!」
陸離感覺全身頓時都僵冷了下來,他不敢抬起頭,而是又接著在地上磕著響頭,一次次,直到師傅肯原諒他為止。
趙志遠和黃永輝等人平生都喜愛這個小師弟,但如今見小師弟一直磕頭不起,便也於心不忍,趙志遠先開口對宋十方請求道:「師傅,小師弟他真的是無心之意……」
宋十方一擺手,眾人想說的話頓時都咽在喉嚨裡,他看了看跪在腳下的陸離,怒氣一橫,森冷道:「想不到我這些年來,竟會教出這麼一個忤逆弟子!」
他話音剛落,袖手一揮,便轉身離去,根本不顧仍舊跪在地上的陸離。
眾人看著宋十方轉身離開,卻沒有人敢說什麼話,肖靜怡也歎了一口氣,便也跟著宋十方離開了。
趙志遠和黃永輝等人怔怔地愣在那裡,看著一直跪在地上不起來的陸離,雖然每個人都想扶他起來,但卻沒有人敢這麼做,只要師傅沒有點頭一聲,又有誰敢私自叫陸離起來呢。
天,漸漸的黑了,四周的人全部散開,都走進山洞裡休息,就連他們翠雲峰的人,也是看不到一個身影。
只是陸離依然跪在那裡,很久很久,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若是讓他這般死去了,那也罷,估計心中已經沒什麼遺憾了吧?
黑夜裡,冷冷的寒風吹襲過來,刮到他的臉上,陸離身子顫抖了幾下,但還是一直跪著,額頭緊貼著冰冷的地面。
崑崙巔黑漆漆的一片,只有瑟瑟的冷風吹襲著,偶爾刮到樹林裡,傳出一陣嘩嘩的聲音。
突然,一聲轟隆的巨響打破了平靜,天邊閃現出一道雷電,同時黑氣瀰漫開來,那寒冷的狂風也變得猛烈了一些,看來這裡很快就要下一場大爆雨。
山洞的外面,陸離依然跪在那裡,匍匐在地。
只有他雙膝上還有額頭上的鮮血,將地面染成一塊血紅。
這一個晚上,他一直長跪不起……
夜深深,下起了一場傾盆大雨。
滴滴答答,落在了他的身上,陸離全身衣襟,幾近都濕透了。
他知道再這樣下去,必定會生一場大病,但他還是執意要跪在那裡,身子如同僵硬了一般,一動不動。
地面上原本沾染的鮮血,也被大雨沖刷走了,只有**的地面還夾雜著血絲,那是從他雙膝上流出的血液。
「轟隆。」
天空又一次劃出一道電閃雷鳴,這場雨便下得更大了,全部打在他的背上。
就好像老天也要懲罰他一般,也是那麼的不可原諒。
突然,有一道身影走在他的面前,輕輕地伸出一雙白皙的手,撫過他的髮梢,如同在安慰著他這份承受著痛苦的心靈一般。
陸離很是吃力地抬起頭,天空上又打了幾道雷電,他藉著這點微微的光亮,看見面前那一個淒美的女子,站在他的面前,只是她的衣襟,也全部被打濕了。
那一刻,陸離突然呆住了。
那些過去的時光,全部一一都在陸離的腦海裡重現,他和她站在同一個擂台上,只有兩把劍相互對立,彷如共舞一般,回憶,竟是這般的溫暖,只是伴隨著又一道雷電劈過天際,這如夢一般的溫暖,竟已是支離破碎了。
韓千雪低頭,看著他,幾滴細語從她的一縷秀髮流落下來。
四周如黑暗一般,只有雨滴滑落的聲音,她的身影跟黑夜裡一樣的朦朧,但陸離卻分明能感覺得到,她此刻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在這個狂風暴雨的夜晚,她就這般在他的面前輕輕蹲了下來。
雨滴順著她的衣襟滑下,然而她卻伸出手,用自己的衣袖輕輕地在陸離的臉上輕撫,替他擦去額頭上的血絲。
「我知道你是無心之故,你一定要撐著,別害怕,很快就會過去的。」
「我會和你一起面對,扛過這風風雨雨……」
「一定會過去的。」
「在比武大會上,你待我護我,不忍心傷我,我都知道,這份情義,便只希望能償還了你,只祈願你能和心中愛慕之人,度過此生此世。」
「轟隆。」黑暗的天空上,連綿不斷響出幾道電閃雷鳴,如同要震碎了天空一般,陸離的心也跟著震碎了,在這個風雨呼嘯的黑夜中,根本沒有人會去看他,只有面前的這個女子,在低頭對他傾訴迷離,那一張溫柔的臉,一雙玉手輕輕撫過他的臉頰,放佛帶著幾分炙熱,要將他的心變得暖暖起來。
「你待我如此,我便也只能這般對你了。」
陸離默默地低下了頭,額頭貼在冰冷的地面上,讓流過的雨水沖走他的血液,他渾身都冰冷,仿若要窒息一般。
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個朦朧的身影又走了,遠遠地離開了他,風雨淒厲,天地蒼茫。
深深的蒼穹,俯瞰著他,是這般渺小。
山洞內,青鸞峰一脈,此次崑崙山正魔大戰,青鸞峰只有來了數位弟子,除了靜塵大師,還有心蘭等幾位女弟子,而翠雲峰一脈,人數盡皆在此。
此時此刻,從山洞外走進一道身影,她全身都已然濕透,看來身體受了點風寒,連走路也是不太平穩。
青鸞峰一脈的人都看得呆了,臉上充滿著疑惑之色,因為那人正是她們一向敬畏的韓千雪韓師姐,不過此刻看上去韓千雪像是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子一般。
就在眾人驚訝之際,韓千雪雙膝慢慢地在靜塵大師的面前跪了下來,微微地低著頭。
靜塵大師心中不解,驚道:「千雪,你這是做什麼?」
韓千雪身子一晃,用低低的語氣懇求道:「師傅,弟子有一事相求。」
靜塵大師連忙道:「你有事儘管開口就是,不必行此大禮。」
說著,眾位姐妹正要扶起韓千雪,但韓千雪卻是搖了搖頭,道:「不,師傅若是答應了我,弟子才敢起來。」
靜塵大師歎息一聲,但心中也知道韓千雪性子,便無奈道:「你說吧。」
韓千雪見師傅點了頭,這才緩緩說道:「弟子懇求師傅能在宋師叔面前說幾句好話,勸宋師叔原諒了他座下弟子陸離吧,如今他跪在外面已經十個時辰了,若是這般再跪下去,怕是無命可活了。」
靜塵大師聽了怔了一怔,心裡好像想著什麼,道:「千雪,我問你,你為何如此在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