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幸進去,山本五郎打量了她一會,突然道:「你是中國人吧?」
田幸愣了下,道:「不錯,我是中國人,山本教授,這你也看得出?」
山本五郎道:「我在中國生活多年,當然分得清楚了。你既是中國女子,怎麼會嫁給籐野大造為妻?」
田幸實話道:「實不相瞞,二十年前我在國內曾遭難過,後來被一個日本藝術社團收留,在日本生活了很多年。當時大造常來看我們表演,我們就這麼熟識了。去年他突然向我求婚,我看我年紀已上去了,只想著給自己以後生活找個依靠,就答應了他。」
山本五郎又道:「那你對他瞭解嗎?」
田幸想了下,道:「很瞭解也算不上吧,我以前只知道他是個軍校的教官,現在又來這裡當社長了。他的事我也不管,我就是個平常的女人,想著把自己的生活過好就行了。」
山本五郎沉默了半餉,道:「你真不該嫁給籐野大造,他可不是好人,他來這裡就是統領在上海的日本諜報組織,準備對你們國家發動侵略戰爭的,到時候你可會被你國家的人所不齒啊。我也是被他強逼來的,他拿我在國內的孩子要挾我,我是沒辦法啊。」
「真的是這樣!」田幸這時又想起了白天林若雨臨走時對自己說的話,不免惆悵起來,又道:「山本教授,其實我現在來找你,是想向你打聽一些林若雨的事,你能跟我說說嗎?」
山本五郎愣道:「你打聽她幹什麼?」
田幸誠懇道:「不瞞你說,我以前丟失過一個女兒,我這次回國很想找到她。我第一次見到林若雨時,就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我……我真希望她是我的女兒就好了。」
山本五郎道:「若雨她可是個難得的好女孩啊,她是我最優秀的學生,不怕你笑話,我還暗戀著她呢,可是我比她大這麼多,她現在又已有了幸福的家庭,我和她是怎麼也不可能的。」
田幸頓了下,又問道:「那你知道她家裡的情況嗎?她父母是什麼人?」
山本五郎道:「我聽她說起過,她是被她養母收養的。」
「什麼?她是被收養的?」田幸心裡有點揪緊了,又問道:「那你知道她養母是哪裡人嗎?」
山本五郎回憶道:「她好像說過,她的老家在蘇北。」
「蘇北?真的是蘇北!」田幸更震驚了。
「你怎麼了?」山本五郎奇怪道。
田幸呆呆道:「我以前已遺失過一個女兒,就是在蘇北遺失的。算歲數,應該也像若雨現在這般大了。」
山本五郎也吃驚了:「你說你以前丟失的女兒可能就是若雨。會不會這只是巧合?」
田幸搖搖頭:「我今天跟她說了我丟失女兒的情況,還給她看了我的手鐲,當時她的神情就不對了。」
山本五郎想了片刻,道:「既然這樣,你倒不妨去找她養母問問,我記得她養母好像住在上海北郊。」
「謝謝你,山本教授。」田幸向山本五郎連連道謝。
第二天,田幸一早就匆匆趕往北郊,她並不知王氏的確切地址,只好向人詢問打聽,好在那一帶很多人都知道林若雨,很快她就打聽到了。
這一日正好是除夕,王氏家裡,王氏已張羅起了年夜飯,林若雪這一日總算在家了,她看見母親準備的飯菜,驚叫道:「哇!媽,今天好豐順啊!」
王氏道:「這還不是托你姐的福。不是她給了我這麼多錢,今年我們哪能這麼豐順啊?」
林若雪馬上變了臉色,氣叫道:「你不要提她好嘛?我一聽見她就來氣!」
王氏道:「你呀也別不服,你姐她經歷了這麼多風風雨雨,現在總算是熬出頭了,要是你什麼時候也能給我安安穩穩的成個家,我就放心了。」
林若雪氣叫道:「有什麼了不起的?她不就是仗著自己長得漂亮傍上了一個大亨嗎?我是沒她長得漂亮,但我誰也不靠,我一定會憑自己的真本事出人頭地的!」
王氏道:「你還好意思說呢。那以前我讓你讀書,你為什麼就不好好讀?你姐她能得到今天的地位,也是憑她自己的真本事,她能給唐家工作賺錢,換做是你,你行嗎?」
林若雪怒了:「你怎麼老為她說話呀?到底我是你親生的還是她是你親生的?你這麼喜歡她怎麼不跟她生活去呀?」
「你?」王氏氣急了,這時敲門聲響起,王氏輕叫道:「臭丫頭,待會再和你算賬。」她去開門,立時,她和門外的田幸都呆住了,雖然已過了二十餘年,但她們的容貌都還和過去較為相似,很快就認出了對方。半餉,田幸先道:「大姐,真的是你啊。」
王氏歎道:「沒想到你還是找來了,進來吧。」她側過身讓田幸進來。林若雪奇怪的看著田幸,道:「媽,她是誰呀?」
王氏道:「她是你姐的親生母親,當年就是她把你姐托付給我的。」
「原來你就是林若雨的生母,看你生的好女兒!」林若雪氣叫道。
「小雪,不許沒禮貌!」王氏喝道。
「哼!」林若雪氣呼呼的出去了。王氏對田幸道:「你別理她,這孩子從小被我寵壞了,你別介意啊!來,快請坐。」
兩人女人坐下長談起來,互訴各自的往事經歷,當田幸聽到林若雨曾被唐天英虐待了整整六年時,忍不住痛哭起來。王氏安慰道:「妹子啊,你
也別難過了,這些已都過去了,若雨啊現在總算是熬出頭了,我這個女兒也沒白養,她對我可孝順了。」
兩人正說著,林若雨卻突然來了,她看見田幸也在這裡,怔了下。田幸哭道:「若雨,我就是你的親媽啊……」
「你不用說了。」林若雨淡淡道:「其實昨天我看到你的手鐲時,我就全明白了。」接著她把手中的禮盒給王氏道:「媽,我不能在這裡多待,馬上就得回去,你和小雪好好保重,等到初二我一定帶楓兒再來向你拜年。」她說完又看看田幸,想說什麼卻說不出口,轉身欲離去。
田幸在身後哭道:「若雨,我知道你恨我,可是當時我真的是迫不得已才把你送人的呀,這麼多年來,我真的是無時無刻不在想你啊!」
林若雨停了片刻,轉回身,她臉上已掛著淚水,但仍平靜道:「我不恨你,真的。每個人都有無奈的時候,我們的命運注定了我們會是現在這個結果。田幸,我現在就說一句,籐野大造和那些日本人都不是好人,如果你心裡還認我這個女兒的話,就離開籐野大造,離開大和商社,不然我永遠都不會認你。」
林若雨說完離開了。田幸捂著臉哭了一場。
這天晚上,幾乎所有的中國家庭都全家聚在一起快快樂樂的吃著年夜飯,田幸卻一個人倍感孤寂的回到大和商社,當她經過籐野大造的書房時,裡面傳出籐野父女的談話聲,她忍不住駐足貼著門聽著。
只聽籐野惠美道:「爸,目前我們國內有什麼動作嗎?」
籐野大造停了下,有些氣憤道:「哼!政府內還有不少人太窩囊了。現在支那東北的張學良部隊大多數都在關內,關東軍內已有人提議借此機會攻佔支那東北部,可是那些政客還優柔寡斷,遲遲下不了決心。」
「這幫廢物!」籐野惠美也重重敲了下桌子。
籐野大造道:「惠美,這事我們插不上手,不過不用擔心,支那東北遲早會在我們手裡的。我們現在的主要任務還是在上海,我們一定要盡快降服青幫,讓上海完全成為我們的地盤。明天是支那人的新年初一,我準備再去唐家一次,給他們拜年,對唐天英,我們要恩威並用。」
「好。」籐野惠美道。
籐野大造又道:「還有他老婆林若雨這個女人,我們也一定要想個辦法把她盡快除去,我已查了這一年來唐家的所有生意資料,這個林若雨可幫了唐天英很多大忙,她的存在對我們可是大大的阻礙。」
籐野惠美道:「這恐怕有點難了,唐天英對她可是疼愛有加啊,把她護得很緊。」
籐野大造道:「現在有一個辦法,但這要看你了。」
「我?」籐野惠美一奇。
籐野大造道:「我已調查過了,最近那個唐老太太對林若雨已不滿了,因為她一直沒再懷上第二個孩子。你上次不是說這個老太婆你可以利用嗎?你若能想辦法讓這個老太婆徹底厭惡上林若雨,我們就有機會了。中國人提倡敬老,唐天英對他老母親也不會有什麼辦法的。」
「對呀!爸,那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籐野惠美自得道。
田幸在外面聽了心驚極了,忍不住嚇叫了聲,裡面馬上傳出籐野大造的厲喝聲:「誰?」
田幸趕緊強使自己冷靜下來,叫道:「大造,是我。」
門開了,籐野大造有點警惕的看著妻子,問道:「你在這裡幹什麼?」
田幸強作鎮定道:「哦,你不是答應過幫我打聽下我那個失蹤的女兒嗎?我現在就是來問問,有消息了嗎?」
「就這事啊!」籐野大造放鬆下來,敷衍道:「我已派人去調查了,但這肯定需要時間,你就慢慢等消息吧。」
田幸藉機道:「哦,好,我沒其他事了,你們慢慢聊吧。」
籐野大造道:「幸子,今晚你自己先休息吧,我還有點事要處理。以後沒事別到我這裡來。對了,明天我們全家要一起去唐家拜年,你準備下吧。」他說完馬上關上門。
田幸趕緊回到房間,這時她感到自己身上已全是冷汗。田幸明白籐野大造已準備對唐家和林若雨下手了,這是她決不允許的,她暗暗決定,無論如何她都要保護好這個自己剛找到的親女兒,她是自己唯一的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