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標見她抗拒,也不硬來,從懷裡摸出一枚小紙包。紙包裡裹著一塊玫瑰餡酥餅,是他在書齋時宮人送的墊饑的小點心。他剛把玫瑰餅在阿黎面前晃了晃,阿黎就順從的從床下爬了出來,就著朱標的手好一陣聞。朱標把餅子掰開餵她,阿黎立刻破涕為笑了。朱標總用這個辦法哄她爬出來,屢試不爽,看著阿黎那貪吃的樣子,吃完了餅子,連他手心上粘著的碎渣都吃的一點不剩,朱標又覺得怪不好意思。他還從沒見過跟阿黎一樣的人,因為她簡單的太徹底,單純的太徹底,反而更是個異類。
朱標告訴阿黎,她今晚不許出聲,也不許爬出來,就好好在床下面藏著。其實阿黎一向安靜,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有時候他都感覺不出房間裡還有她的存在。那氣息,輕緩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她也可以整晚保持一種姿勢一動不動。
朱棣吃過晚膳就拎著個錦緞圓枕頭跑來了,先是在他的書架上翻騰了半天,然後在他這裡東瞧瞧,西瞧瞧。朱棣扯了下他的床簾子突然問:「大哥,他們說你這裡也鬧過鬼,真的假的?」
「要是真的,你還敢在這裡睡?」朱標瞅著朱棣問,這個弟弟從前的話一向很少,最近反而變得活潑了些。
「要是這裡鬧過鬼我也不怕。」朱棣說。
「為什麼?」
「因為你要是不怕我就不怕。」
朱標呵呵一笑:「你不就是因為怕鬼才來找我同睡的麼?要是不怕了你就可以回去睡了。」
朱棣推了推朱標,示意他躺在裡面點,朱標只好挪騰了下,翻身在了裡面,朱棣在他外側躺下來,抱著圓枕頭說:「那條鐵裙子,我從前看到過。」
「在哪看到的?」朱標測過身,看著朱棣問。
「做夢的時候看到過。」朱棣淡淡說道:「我總做一個噩夢,夢到一個穿著鐵做的裙子的女人牽著我的手走路。」
「走路?」
「就是走去王府裡西頭被禁的那座廢院落。」朱棣說。
王府裡西頭被禁的廢院落?朱標想起來了,據說那個院落裡住過得了麻風病的宮人,後來封了是怕麻風病傳得到處都是。那座院落因為偏僻,沒什麼事也沒人會去。久而久之那邊就被大家遺忘腦後,現在已經荒草叢生,破敗不堪。之後王府就算擴建,也沒想過重新將那邊收拾出來。那個院落現在究竟是個什麼樣子沒人知道。朱標打個哈欠,催促朱棣不要說話早點睡。他也是怕朱棣發現了藏在床下的阿黎。朱棣早點睡著,他就能早點安心。
朱標打定主意今晚一宿不睡,他得看著朱棣點。
朱棣還算聽話,沒多久就昏昏睡了過去,他睡覺也安穩,不磨牙不翻身,幾乎動都不動一下。朱標回憶著最近發生的這些事情,想要盡量整理出一點頭緒。那只黑蜘蛛非常古怪,按理說,王府中的宮人入府都要徹底檢查,女子不能有殘缺,身體不能有傷疤,不能有畸形,不能用刺字刺青。過去很多元古人喜歡在身上刺青,王府裡中人如果有人刺青,就可能被當成是元餘孽潛入府中的間諜。只不過,元人多喜歡在身體刺狼,刺蜘蛛的從沒看到過。
黑蜘蛛——究竟代表什麼?
這只黑蜘蛛,不知道究竟是王宮人特有的還是什麼,怎麼看都像是種證明身份的標記。
那麼在王府裡,會不會還有紋了黑蜘蛛的人?朱標微微瞇起眼睛,他不能命令所有人脫光給他看,更不能打草驚蛇。朱標剛想著,身邊的朱棣終於翻了個身,朱標看他一眼,他突然騰的一下坐起來。他要幹什麼?怎麼那麼突然就從床上給坐了起來。朱標也坐起來,剛想問他怎麼回事,這才發現原來朱棣根本沒醒,他壓根還在夢裡。
朱棣閉著眼睛坐在床邊,肩頭抖了一下,雙腳落地緩緩站直了身體。他的眼睛睜開了,可是目光直勾勾的,那眼神說不出的詭異。朱標看著朱棣,在他的房間來回踱了好幾圈,一轉身,朝著大門走了過去。
朱棣這是『夢行症』嗎?
朱標在書籍裡看過夢行症這種症狀,可見到還是頭次。沒想到四弟竟然身患這樣詭異的病症?朱標看過書籍所記載,夢行症者能在睡夢中行走,遊逛,可本人卻從不知道自己曾經離開過床。而且夢行症者很容易受驚,一旦夢中突然受驚驚醒,就有被自己嚇死的可能。朱標抓起一件衣服披上,在後面偷偷跟著朱棣,朱棣越走越遠,一路向著西邊。
朱標心想,莫非,朱棣是想去西邊的荒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