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不知,不過……感覺這路線……父皇可是上山東諸國、齊魯之地去?」胡亥搖頭晃腦,一臉可愛的說道。
這也真不是胡亥猜的,而是《秦始皇本紀》裡說的,說秦始皇第三次巡遊,雖然因為遇刺的事而大大縮短了行程,但是卻依舊到了山東等地,東臨竭石遙望大海什麼的;而且不但這次去了山東諸國,在秦始皇接下來的幾次巡遊,甚至是他死前的那一次,都有去山東看……咦?不對!上輩子,政爸爸之所以頻頻熱衷於去看大海,是因為被齊魯儒生方士所忽悠,以為海上真有仙山。
因此,政爸爸每次去山東,其實看得不是海,而是海上仙山,尤其是始皇三十六年,嬴政得了重病之時,卻不肯在咸陽宮好好養病,而是堅持要東巡,堅持要去山東,就是希望能看見徐福從海上,將長生不死藥帶回來,可惜一直到嬴政死,都沒有看見徐福這個大騙子的影子。
想著上輩子父皇從一開始的懷滿希望,然後一日又一日的失望,到最後……一點一點的絕望,生命開始從父皇體內緩緩的流逝,死亡的陰影籠罩在每一個人的身上。若是父皇當時能好好在咸陽宮調養身體,而不是在外面飽受周車勞頓之……慢著?本公子剛才想到哪裡去了?本公子腦海裡,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記憶呢?
胡亥搖了搖頭,可是腦子裡卻總揮不掉一段記憶——自己很開心的奔向一個男人,自己也不知道這個人男人是誰,但總覺得自己和他特別親近。自己開心的衝過去,習慣性的想要抱住他時,那個男人卻忽然直勾勾的看著自己,然後對著他吐了一大口鮮血。
滾燙滾燙的血濺了自己一臉,自己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見那個男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真是太可怕了!
胡亥沉浸在自己的回憶裡不可自拔,忽然聽見耳邊傳來一個熟悉而溫暖的聲音,「胡亥……寶貝……兒砸……你在想什麼呢?臉怎麼這麼白?心肝肝,你怎麼了?」
胡亥抬起頭,看著嬴政那張關切的臉,吸了吸鼻子,忽然扁了扁嘴,「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邊哭還邊往嬴政身上湊,雙手摟住嬴政的脖子,怎麼也不肯撒手。
耶?寶貝兒砸這是怎麼了?剛才不是還在聊去哪玩嗎?怎麼一下子哭得這麼厲害?難道是有人給他委屈受了?誰?誰這麼大膽,敢給朕的心肝寶貝委屈受?
嬴政利如鷹隼的目光,在趙高臉上淡淡一掃,嚇得趙高立刻俯身跪在地上,身體開始不停的發抖,同時腦袋抬起頭,對著嬴政連連搖著頭。
一是為了告訴嬴政,自己也不知道胡亥這是怎麼了;二是為了表示,絕對絕對沒有人敢欺負胡亥——他不欺負人就不錯了,還別人欺負他?
喔!想起來了,這個世界上,能欺負少公子的人,也不是沒有的。
誰?嬴政半瞇著眼睛,殺氣騰騰的看著趙高。
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人敢欺負朕的兒子?說!這個人是誰?朕一定要將他凌遲抄家滅九族餘者流放!
趙高不說話,只是開始啟動強勢圍觀模式,就這樣默默的默默的看著嬴政。
嬴政被趙高這一看,開始還擺出一副嚴肅認真、義正詞嚴、大義凜然狀,但過了一會之後,心裡忽然有點虛,這個……這個……爸爸欺負兒子,怎麼能叫欺負呢?這做「愛」!因為愛,所以才欺負!要是不愛,朕幹嘛只欺負胡亥,不欺負其他人!哼!
嬴政瞪趙高一眼,示意他帶著其他人滾出去,才轉過頭,繼續抱著懷裡香噴噴、柔綿綿、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胡亥,好言哄道:「寶貝!心肝!別哭了!你哭啊哭的!哭得父皇心都亂了!快快快!告訴父皇,誰欺負你了!」
「沒……沒有……兒臣……就是做了個夢!夢見……父皇……你不要了……」胡亥怪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淚,用紅腫的雙眼看著嬴政,一抹羞澀的紅暈,十分難得的出現在他那可抵城牆的厚臉皮上,「不要兒臣了……」
胡亥說完,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開始無聊的對手指。
雖然這個借口有點糟糕,但總比跟他解釋什麼叫「爹,你沒死,真是太好了」要強吧?
「乖乖!父皇怎麼會不要朕的小寶貝胡亥呢?」聽見寶貝兒砸不是被人欺負了,嬴政先是心中一輕,接著又開始為胡亥這不是理由的理由而啼笑皆非起來。
若是別的兒子,自己還會想想對方是不是在欺騙自己,是不是故意在自己面前撒嬌賣萌討好。但是放在胡亥身上,嬴政卻完全不會這麼想,因為這孩子自從三歲喪母之後,就一直安全感不足,不但經常半夜一邊睡一邊哭,還常常會說「不要走」、「爹」之類的夢話,然後說著說著就開始哭,哭著哭著就醒了,醒來之後卻什麼事也不記得。
記得胡亥小時候,朕還經常指著那個被他哭濕的枕頭或是被子說,「看!寶貝,你尿床把床都尿濕了。」
然後……寶貝兒砸那看朕如看傻逼的眼神,朕真是一輩子都忘不了啊。
兒砸太聰明也不好玩,一點都不好騙來著!
「嗯……父皇不會不要可愛的小胡亥的。」胡亥依在嬴政懷裡,抱著嬴政的腰,擦了擦臉上的眼淚說道。
為什麼要加「可愛的」這三個字?深深為寶貝兒砸的厚臉皮,點了一個讚的嬴政,在心裡抹了一把汗,可愛的就可愛的吧,總算把兒砸哄不哭了。
「寶貝,跟父皇去遼東玩好嗎?」嬴政伸手摸了摸胡亥的頭皮,半哄著說道:「你看啊,馬上就要到夏天了,去南方多熱啊,去遼東玩,又涼快又舒服,多好玩啊。」
和歷史上的秦始皇出巡差
不多,雖然每次去的地方都不一樣,但出巡時間都大體差不多。每年仲春二月出發,夏天一般在適宜避暑的桑海之濱過夏天;待到天氣轉寒之際,就會去溫暖的吳越之地渡過寒冬和初春。
「你不去山東嗎?」胡亥眨了眨眼睛,眼巴巴的看著嬴政問道。
「去!不過只準備去竭石刻個碑,然後就轉道去遼東。」嬴政半瞇著眼睛看著胡亥,他還沒忘記去年這頭小豬去山裡、海裡亂浪,結果把自己浪感冒的事呢。
山東這麼危險不吉利的地方,怎麼能久待呢?
「耶?」胡亥精神一振,這算是歷史改變了嗎?嬴政竟然不上煙台的山上cos望徐……福石了?
「怎麼?你還想去山東?告訴你,別說門了,連窗都沒有!」朕這回要把你系褲腰帶上,走哪帶哪,看你個小熊孩子還敢偷偷跑出去玩。
商量好接下來的行程,別有用心的兩父子在一陣「麼麼噠」、「爹爹我最愛你」、「寶貝來給父皇彈個小曲」的友好交流之中,將父子間友好的氣氛炒到了最高點。
但是……依兩父子的資深愛將趙高看來,這樣會讓人感動落淚的氣氛,一般來說,是不會長久的,最多最多也就能保持到吃晚飯的時候。
因為……今天晚上有好吃的、甜甜的、肥肥的紅燒肉。
不能吃甜食、不能吃油膩,紅燒肉這種嬴政最愛的食物,就這樣子全被熊孩子扒拉到了自己碗裡。
「太過分了!」嬴政喝了一口肉羹,細細的瘦肉切成絲後煮成的湯,味道還是挺不錯的。但一口就這麼一點點肉,吃起來毫無大塊吃肉的爽,感覺十分之娘炮,毫無我老秦人吃飯論盆的作風。
胡亥扯了扯嘴角,這有什麼過份的?上輩子沒有自己這麼聰明可愛又萌萌噠的好兒子,嬴政連紅燒肉是什麼都不知道,老老實實喝了一輩子肉羹,還不是一樣活得好好的。
見寶貝兒砸依舊在不為所動吃紅燒肉,嬴政重重放下手裡的湯勺,開啟了嘲諷模式,「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父……父皇……兒臣跟您說過很多次了,不要隨意開啟這種會兩敗俱壞的嘲諷模式。兒臣是小豬,那您是什麼啊?」為了損您兒子,不但自認大豬,還……早知道就不在您面前背曹植的詩了。一個秦朝人,念三國人的詩,你好意思嗎?
「不想朕隨意開啟這種模式,你就給朕留點……留點肉湯也是好的。」嬴政一邊說著,一邊將裝紅燒肉的小鼎往自己面前挪了挪。
「啪!」胡亥伸手在小鼎上用力一拍,然後一臉蠻橫的將小鼎拖到自己面前,用雙手護住,表情古怪的開口道:「父皇,既然你要如此逼兒臣,那就不要怪兒臣不孝了?」
「熊孩子,你要怎麼樣啊?」嬴政說著,默默的暗格裡翻了翻,找出一把戒尺,微微點了點頭,不錯,很好,雖然多年沒用過,但手感依舊是如此棒棒噠,就是不知道自己的技術有沒有退步,落在某人屁股上時,會不會還是讓他棒棒噠。
「兒臣想……想……想說……」胡亥看了一眼嬴政手裡的戒尺,忽然站起身,飛身往嬴政身上一撲,抱住他拿戒尺的手,大叫一聲道:「兒臣不讓父皇您吃紅燒肉,完全是因為虎毒不食子啊,所以父皇麼麼噠,您不能吃兒砸我啊!」
呃……兒砸,你自黑黑得好厲害啊!好有道理!好讓父皇無言以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