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棠雪帶著韓若汐與北棠妖一同趕往邊城,因著心中焦急,幾人接連使用內力,全速趕路。
終於在次日下午,到達了邊城。
聽聞北棠妖趕來,士兵們早已準備好分列成排,垂首恭迎洽。
雲國公也在得到消息後的第一時間趕了出來,想起面對北棠妖,一顆心卻有些不安。
「老臣參見陛下。鈐」
北棠妖看也未看雲國公,直接從他身邊穿行而過,開口道:「人呢?」
「皇后娘娘正在主營帳之中。」雲國公連忙開口。
大步走向主營帳,掀開門簾,便瞧見了一屋子的御醫三三兩兩的在商討著什麼。
「參見陛下」
眾人紛紛噤聲,北棠妖卻沒有理會,直接奔向床鋪。
床鋪之上,一身素白的虞輓歌安靜的躺在那裡,臉上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緊閉著眸子,唇角沒有一絲弧度。
一路風塵僕僕的男人,在這一刻,變得緩慢而安靜下來,坐在床邊,琉璃色的眸子裡倒映著女子的身影。
手指輕輕握緊虞輓歌的手腕,放在唇邊輕吻了幾下,心中道:挽挽,我來晚了。
北棠雪和韓若汐也緊隨著跟了進來,遠遠的瞧見昏迷不醒的虞輓歌,紛紛蹙起了眉頭。
韓若汐擔憂的看了看北棠雪,抓著他的手緊了緊。
察覺到手腕上的力量,北棠雪收回目光,對著韓若汐擠出一抹淺笑,彷彿在告訴著她他沒事。
走向一旁的御醫,開口詢問道:「皇后娘娘的情況如何?」
御醫思慮了片刻,有些猶豫的開口道:「娘娘的情況有些複雜,胸口處的傷最為致命,十分致命,此外背部因為撞擊到山巖和樹幹所造成的傷勢,也頗為嚴重,這些傷勢雖然暫時得到了診治,但是卻使得娘娘身體虛弱,極度疲憊,甚至引發了發熱昏厥等症狀,若是不及時醒來,只怕是有性命之憂」
北棠雪的臉色又白了幾分,都是因為他的魯莽,才會中了歹人的奸計,使得虞輓歌遭受性命之憂。
韓若汐輕歎了口氣,一雙水眸看向床上安靜的沉睡著的女子,只盼著她能吉人天相,早日醒來。
御醫頓了頓,繼續道:「因為娘娘是有孕初期,情況並不穩定,加上如今昏迷不醒,皇嗣的情況也並不樂觀,還請陛下早做準備。」
北棠雪身形有些搖曳,訝異的轉頭看向床上的女子,她她竟然有了身子?
聽著御醫有些無奈的歎息聲,北棠妖將虞輓歌的手腕握的更緊了,挽挽,你告訴我,你不會有事的,我們的寶寶也不會有事的。
虞輓歌依舊安靜的沒有半點聲音,就連呼吸都輕微的像是門外的蟬翼。
北棠雪的手一點點收緊,曾近一貫雲淡風輕的面容,如今越來越多的波動和裂痕。
一時間,北棠雪有些無所適從,鬆開了韓若汐的手,轉身走出了營帳。
韓若汐追了上去,可北棠雪的步子太快,轉眼之間,就沒了他的身影,韓若汐有些心疼的站在原地。
北棠雪一路飛奔至遠處的矮坡,坐在一塊岩石之上,久久沒有動作。
風吹翻他雪白的衣衫,男子的眸一如天山的雪蓮,只是卻多了幾分惆悵和自責。
若是虞輓歌真的因為七長老而失了孩子,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如今,他似乎只能祈禱,祈禱他們母子平安無事,這世上的事似乎總是會成為笑話,被傷害的總是最想要保護的人。
夜色一點點降臨,天空中鋪滿著繁星,北棠雪依舊坐在這,久久未動。
韓若汐不知什麼時候找了過來,遠遠的瞧見神色寡淡的北棠雪,一如從前,依舊是白衣勝雪,卻多了幾分哀戚。
從樹幹後走了出來,她卻不知該安慰些什麼,最終靜靜的坐在了他身旁。
察覺到來人,北棠雪並未抬眸,只是輕聲:「我是不是很蠢,一直拼了命的想逃離這些紛爭,卻終究還是成為了別人棋盤上的棋子,拚命的揮舞著刀劍,以為這是自己該做的,到頭來,卻發現不過是在傷害著一個又一個親人,朋友。」
韓若汐沉默了片刻,而後輕聲開口道:「人生哪裡是處處能夠被我們所掌控的,只要在每一段時間,做你認為對的事,就夠了。即便迷路過,丟失過,一意孤行過又能怎麼樣呢?有愛,有恨,有無奈,有悔過,這才是人生啊。」
北棠雪抬眸看向身旁純淨的女子,半晌後緩緩開口道:「謝謝。」
韓若汐輕輕勾起唇角,沒有開口。
是啊,無論是強悍如北棠妖,還是奸詐如郝連城,亦或者卑賤如百姓,人這一輩子,誰能沒做過錯事,誰又不曾悔恨,誰的一生波瀾不驚,大小起落沉浮飄蕩也許才是人生。
月光灑落在兩人身上,飛鳥徘徊,樹影婆娑,微風吹來一陣陣涼意。
「當初我救你,以至於後來娶你,都不過是為了西齊的兵力罷了。」北棠雪淡淡的開口。
韓若汐微微一愣,她不是傻子,過了這麼久,她早就明白了,可是卻還是沒有想到有朝一日,他會親口承認,親口對自己說出這些。
「我知道啊。」韓若汐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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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棠雪微微一愣,沒有想到她會是這般回答,轉過頭去,對上女子那雙晶亮的像是寶石一般的眸子,裡面湧動著最純淨的河流,不洶湧,不澎湃,帶著點點的狡黠和寧靜,讓人忍不住想到歲月靜好。
韓若汐扯出一張大大的笑臉,無所謂的說道:「父皇和母后早就懷疑過這一點,再加上在你身邊這麼久,我也就發現了。」
「那為何?」北棠雪有些問不出口,一瞬間覺得自己竟然是如此的卑劣。
「因為像父皇所說的,你有良心。」韓若汐輕聲開口。
北棠雪有些哽咽,不知該怎樣接話,韓若汐無所謂的聳聳肩笑道:「你是一個有良心的人,更是個善良的人,縱然世事難測,卻始終改變不了這一點。」
北棠雪沒有想到她會是這樣的回答,驚愕之餘竟然覺得啞口無言。
他算的上哪門子的善良,為了逃避這皇權的傾軋,他甘願躲在一隅冷眼旁觀,以為手不沾血便是最大的良善,卻不知有人屠屍百萬,只為還一個盛世太平!
「相公,若是我願意放下國仇家恨,你可願意同我遠走高飛?」韓若汐抓緊了手中的帕子,一雙閃亮的眸子緊緊盯著北棠雪的面龐。
北棠雪轉過頭,許久許久以來,第一次正視著面前的這個在美好中長大的女子。
要有多大的智慧和胸襟,才能放下一切國仇家恨。
至少他不曾做到,至少虞輓歌和北棠妖也不曾做到,他們在仇恨裡廝殺拚搏,到頭來不僅一次次傷害著親人,更是弄的自己遍體鱗傷,一切所為,不過是因為放不下。
北棠雪沒有回答,而就在這時,遠遠望去,營地之中主營帳處一片慌亂。
北棠雪蹙起眉頭起身,韓若汐開口道:「我們快過去看看。」
兩人快速奔赴到營帳外,素來鎮定的北棠雪抓起一名御醫的衣襟追問道:「發生何事?」
「皇后娘娘形勢危及怕怕是」御醫的話有些磕磕絆絆。
北棠雪紅了眼睛,直接衝進了營帳。
「挽挽你不會有事的」北棠妖顫抖著開口,一身的帝王氣息卸去,只剩下滿滿的疲憊,這一場天下之爭,誰又能安然無恙笑到最後。
北棠雪放慢了腳步,走近床前,卻瞧見虞輓歌的嘴角不斷的吐出血跡,殷紅的血液和蒼白的臉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你一定不能有事」北棠雪緩緩開口,眼中佈滿了血絲,若是虞輓歌真的因此而出事,他一輩子也不能原諒自己。
北棠妖一遍又一遍的為她擦拭著嘴角的血跡,修長的手指也被染上了胭脂的顏色:「你怎麼這麼不乖呢讓你乖乖的等我回來,你卻到處亂跑,看你醒來我不打你屁股。」
韓若汐站在一旁,看著北棠雪只能站在一旁,感到一陣心酸,卻也在他的眸子中,得到了答案。
她知道,他不會同自己離開了,無論是愛還是虧欠,他會守在這個美好的女子身邊,護她周全。
韓若汐有些落寞的轉身離開,走出營帳,看著天空中的寒星,擠出一張笑臉,這樣也不錯,至少他不曾趕她離開。
沒過多久,小盛子加快著步子隨著老太監趕來。
「師父,你可一定要救救主子啊」小盛子憂心道。
老太監沒有說話,轉眼間就出現在了床前。
拿起虞輓歌的手腕,蹙眉診治了一番,隨後一揮手,讓眾人紛紛退下。
北棠妖看著老太監開口道:「怎麼樣?」
「應該沒事,是紅斑蛇的蛇毒未除乾淨,加上失血過多,身體虛弱,心脈勞損才會如此。」老太監讓北棠妖扶起虞輓歌,蒼老的手指快速在虞輓歌胸口點下幾處大穴。
隨即,老太監盤膝而坐,掌心漸漸浮起一簇金光,同虞輓歌當初所施展的蓮花竟是一般色澤。
金光漸漸擴大,將虞輓歌籠罩其中,溫暖而聖潔的光輝帶著治癒人心的力量,讓人感到一陣舒暢。
老太監另一隻手的掌心也漸漸凝起一簇金光,不同於另一隻手心擴散開來的金光,這隻手掌的金光一點點凝實起來,漸漸凝聚成夜明珠的大小。
幾人只見那一團金光越來越亮,再亮到極致之後漸漸暗淡下來,卻四處滾動著瑩潤凝合的光,讓人無比舒暢。
北棠妖微微蹙眉,這光團似乎凝聚著老太監的某種力量,隨即,在眾人的目光中,光團在老太監的操控下,一點點,緩慢的飄落在虞輓歌的體內,與她的心臟重合。
一瞬間,虞輓歌的臉色變得紅潤起來,週身彷彿透露著源源不斷的力量。
老太監緩緩收起手,對著北棠妖躬了躬身子道:「還請殿下幫忙轉告,只怕我們三個老骨頭暫時不能為主子效力了,待到皇子殿下滿歲,我們一定歸來為主子賀喜。」
北棠妖看著老太監,抿起唇點了點頭,當日與神龍宗長老交戰,幾人應該損傷不輕,而後老太監又為虞輓歌費心診治,另兩人則在七長老的同歸於盡中受到重傷,只怕是要修養上一陣子才能恢復。
「還請殿下好生照顧主子。」老太監最後緩緩開口。
未等北棠妖回答,老太監便轉身離開,北棠雪看著他離開的身影,心中輕道,多謝。
臉頰摩挲著虞輓歌的額頭
,北棠妖的神色終於稍稍好轉。
三日後,虞輓歌轉醒,只覺得週身充滿了力量,窗外陽光正好,灑落在身側男人的臉頰上,讓人忍不住勾起唇角露出淺笑。
彷彿有所察覺,北棠妖睜開了惺忪的睡眼,對上那雙黝黑的眸子,緊緊將他攬入懷中。
虞輓歌也伸手環住他的腰身,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就在這時,神龍宗的探子急沖沖的在門外道:「少主,蒼鐮傳來了消息!在南昭桔陽城找到了有關郝連城身世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