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夫人嚇的不輕,連忙跪在地上:「臣妾所言句句發自肺腑,絕對沒有嘲諷陛下的意思,陛下就是借臣妾一萬個膽子,臣妾也不敢嘲諷陛下啊。」
北棠妖的目光淡淡掃過跪在地上的國公夫人,琉璃色的眸子裡滿是陰鷙:「不是嘲諷,那就是羞辱了?」
「陛下娘沒有那個意思,娘怎麼會羞辱於您呢?您一定是誤會了。」雲落霞也連忙跪在一旁,為自己的母親苦苦求情。
「呵呵,朕自從登基以來,數日未曾上朝,為建造宮樓,耗費巨資,以抬高賦稅為條件,強制百姓參軍,人人都在罵朕昏庸無道,怎麼到了國公夫人嘴中,就成了勤於政事,減免賦稅,招募兵士,充實國庫?這不是嘲諷於朕是什麼!不是羞辱又是什麼!」北棠妖的語氣凌厲起來,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
國公夫人臉色一白,嚇的渾身發抖:「陛下臣妾臣妾沒有罘」
不等國公夫人的話說完,北棠妖冷聲道:「縱然人人都在罵朕昏庸無道,可還從未有人敢在朕的面前如此羞辱於朕!國公夫人可真是好大的膽子。」
室內的溫度驟然下降,窗外飄雪,那些帶著冰碴的雪花彷彿透過窗子將寒意帶進了屋內,縱然暖爐燒的通紅,卻也抵擋不住那刺骨的寒風。
一群塗脂抹粉的鶯鶯燕燕都臉色蒼白,一桌子的珍饈美酒幾乎未被動過,一個個都將腰板挺得筆直,大氣也不敢出,生怕有什麼妃來橫禍降臨在自己頭上飆。
跪在地上的國公夫人更是顫抖個不停,在如此冷的天氣裡額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漸漸的匯聚在一起,順著臉頰滴落下來。
「臣妾冤枉啊陛下臣妾怎麼敢羞辱陛下,臣妾所言句句發自肺腑啊」國公夫人只覺得自己手腳冰涼,被那涼薄的目光掃過,比置身在數九寒冬之中更讓人難以忍受,那淡淡的眸子,只有無盡的淡漠,彷彿沒有一絲半點人類的溫度。
修長如玉的手指緩緩抬起,給自己斟了杯救,好看的碧玉扳指折射著門外的飛雪,說不出的好看。
香醇濃烈的烈酒在唇邊漾開,順著胃蔓延而下,一點點蕩漾開來,擴散出一片片暖意:「原來國公夫人是發自肺腑的想要羞辱於朕呢。」
國公夫人只覺得百口莫辯,地上的寒氣讓她兩條腿開始發麻,卻一動也不敢動,除了苦苦求饒,她實在不知還能再說些什麼,只覺得是多說多錯。
人人噤若寒蟬,不知北棠妖會怎樣處置,北棠妖卻不急不緩,拿起筷子,兀自吃了起來,一旁的蘇公公趕忙上前來布菜。
慕青對這一切視而不見,盛了一碗烏雞甲魚湯放在北棠妖面前道:「妖兒你身子一直不好,娘母后已經讓御膳房仔細調整了膳食,這烏雞甲魚湯便是大補之物,對氣血十分有益。」
北棠妖微微瞇起眸子盯著面前的湯汁,太后到底緣何突然對他如此關切?甚至對於北棠葉的死隻字不提?
慕青關切的看著北棠妖,眸中滿是期待。
北棠妖拿起湯匙,輕輕舀了一口,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卻因為他這個動作,慕青的臉上漾起了笑臉。
一眾女眷都靜靜的坐在一旁,不敢擅自動作,北棠妖在眾目睽睽的注視下,慢條斯理的吃完後,一旁的小太監趕忙遞上一條絹絲帕子,輕輕擦拭嘴角後,北棠妖起身道:「飯也吃完了,朕就先行離開了。」
看著北棠妖起身離去,眾人鬆了口氣,地上的國公夫人重重的喘著粗氣,一下子跪坐在地上,一旁的雲落霞也不受控制的流下眼淚。
她只覺得太可怕了,明明他都沒有動怒,卻莫名的讓人感到懼怕。
「快起來吧。」平日裡同國公夫人交好的兩位夫人上前想要將她從地上扶起來。
國公夫人踉蹌著站起身來,一手輕輕拍著胸口:「哎呀真是太可怕了」
「哦,朕險些將國公夫人給忘了,國公夫人公然羞辱於朕,實在是藐視皇權,三日後,午門外斬首示眾。」就在這時,眾人身後想起一道漫不經心的聲音。
眾人順著聲音望去,只見北棠妖去而復返,站在掛滿白雪的枝頭下,狹長的眸子,殷紅的唇瓣,宛若一個誤入異世的妖精,遺世**,惑亂蒼生,卻輕輕飄飄就收割著又一條人命。
眾人心頭一緊,不少人都忍不住輕輕顫抖起來,雖說帝王往往喜怒無常,可是國公夫人所說的話不過是最平凡不過的讚美之詞,不想就因為幾句話,就這樣丟了性命,這讓她們如何不怕,怎能不怕!
國公夫人瞳孔驟縮,眼中滿滿都是不敢置信,剛剛松下的心一瞬間揪緊,眼前一片漆黑,直接昏了過去。
「娘娘你沒事吧」雲落霞衝上去扶住昏厥的國公夫人。
北棠妖冷眼看著這一切,而後轉身,蘇公公始終彎著腰跟在他身邊。
江魚兒看著北棠妖的眸子從始至終都未曾落在她身上,心頭鈍痛,是啊,他怎麼會不嫌棄她,如今她已經髒了,他那樣美好的人,又怎麼會再碰自己,能夠留下自己,已經不知受了多少嘲笑。
一場宴會就這樣不歡而散。
江魚兒和肖向晚相看兩相厭,卻不得不一道回到寢宮。
肖向晚回頭看了眼走在自己身後的江魚兒,心情鬱結,自己臉上的傷實在太過明顯,縱然是塗上了厚厚一層脂粉,卻仍然猙獰駭人,如今不論是誰在看自己,她都會覺得她們的目光中帶著嘲諷和奚落。
一抬頭,便瞧見了柳枝那姣好的容顏
顏,心頭不由得升起一抹怒火。
柳枝似有所感,將頭埋的更低,小心的向後退了一步,見此,肖向晚怒氣更甚:「你將頭埋的這般低,是嫌棄本宮給你丟人現眼麼!」
聞言,柳枝慌忙抬起頭來:「不是」
『啪!』
「不是什麼不是!本宮看你就是對本宮心生厭惡,否則怎麼會離本宮這般遠,一個賤婢竟然也敢挑主子的不是,看本宮不好好教訓教訓你!」肖向晚揚手又是一個巴掌。
看著那光潔的側臉,眼中閃過一抹惡毒,長長的甲套順勢狠狠劃過。
「啊!」柳枝驚呼一聲,眼中湧起一片淚花,抬手摀住自己的臉頰。
察覺到臉頰上的血跡,眼中的淚水奪眶而出,不受控制的一滴滴滑落:「我的臉我的臉」
見此,肖向晚才算是出了口惡氣,趾高氣揚的轉身離開。
江魚兒站在後面看著這一幕,眼中閃過一抹神采:「肖妃的生辰還是沒有拿到麼?」
黃鸝低聲道:「還沒有,日子倒是好說,只是具體的生辰八字卻很難,肖大人似乎早有所料,所以很難拿到。」
魚兒沒有說話,走向面前的柳枝開口道:「跟著這樣的主子真是可憐。」
柳枝垂著頭沒有開口,魚兒繼續道:「嘖嘖,這好好的一張臉,也不知能不能好,這般的姿色便是比本宮也不逞多讓,便是入了陛下的眼也不是不可能,難怪肖妃視你為眼中釘。」
柳枝眼中閃過一抹恨意,手指抓緊了一些,她的臉陛下
柳枝始終難以忘記當日在東廠之中,北棠妖對她的關心,可如今,若是她的臉毀了,她便再也不可能成為他的女人了
魚兒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裡,再次道:「黃鶯,回頭去給她找個御醫好好瞧瞧,這樣漂亮的一張臉若是毀了,還真是可惜。」
「奴婢明白。」
不再等柳枝開口,江魚兒轉身離開。
柳枝抬眸看向江魚兒的背影,攥緊手中的拳頭,沒有說話。
待到柳枝回去後,黃鶯真的為她請來了一名御醫,雖然不算是極好的,可是比起藥童來說還是要強上不知多少。
「這傷有些深了,要精心養上一陣子,除非用極為名貴的藥物調養,否則還是會留下疤痕的。」御醫蹙眉道。
「求求大人救救奴婢吧」柳枝抓著御醫的袖子不放。
御醫歎氣道:「不是老夫不幫你,這名貴的藥材少則上千兩,多則數萬兩,老夫可是力所不及啊。」
柳枝整個人愣在那裡,幾千兩,幾萬兩,這讓她一個奴婢哪裡供應的起
黃鶯從袖中拿出一千兩的銀票塞給御醫道:「大人,這銀錢雖然不多,卻應該也能有些作用,還勞您費些心思,爭取讓她的臉上不要留下傷疤,畢竟頂著這道疤,她今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御醫點點頭將銀票收下:「老夫自當盡力。」
送走御醫後,黃鶯看著柳枝開口道:「不是魚妃娘娘不幫你,只是想必你也知道,魚妃娘娘的狀況也不好,比不得肖妃財大氣粗,所以能拿出的也就這麼多了。」
柳枝點點頭,輕聲道:「多謝魚妃娘娘大恩大德,奴婢沒齒難忘。」
黃鶯不認生的坐了下來,給柳枝倒了杯水,惋惜道:「跟了這麼個主子,可真是難為你了,不僅是你,就連我們主子都吃盡了苦頭,我們主子便是遭了肖妃的設計,才會落到如今的境地」
「魚妃娘娘是好人,自會有福報的」柳枝開口道。
黃鶯無謂道:「好人有什麼用,在這後宮之中好人可活不長久,其實我們娘娘也不簡單,只是待我們都是不錯的,不像是肖妃娘娘這般狠毒罷了。」
柳枝點點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黃鶯打量了一番她有些蒼白的臉色,悄聲道:「如今我們娘娘同肖妃的梁子是結大了,聽說魚妃娘娘最近在派人秘密打聽肖妃的生辰八字,不知是要做什麼?」
「生辰八字」柳枝輕聲重複著。
黃鶯重重的點頭:「看來我們娘娘也要下首了,只是不知道最後到底誰能贏,這贏了的人許是會成個貴妃皇后什麼的。」
柳枝心頭一緊,若是肖向晚真的成了皇后,更不會有自己的好日子過了。
想到自己的臉,柳枝眼中閃過一抹陰狠之色。
黃鶯見著效果已經達到,又寒暄了幾句便離開了。
當日夜裡,魚兒便再送來的糕點盤子下面發現了一張字條,字條上寫的不是旁的,正是肖向晚的生辰八字。
魚兒眼中閃過一抹深意,肖向晚,你的死期到了。
命人備好了桌案香爐以及命盤等物,隨後淳魚殿大門緊閉,江魚兒迫不及待的開始操控起來。
另一面肖向晚花費了不少銀錢,再次請來了幾名御醫,可得到的結果卻沒有絲毫改變,臉上的疤痕因為進入了香灰,疤痕始終難以除去。
「一群廢物!都給我滾!」肖向晚紅著眼睛將一眾御醫趕走,看向週遭的丫鬟太監:「你們也都給我滾,都滾出去,滾!」
宮人們紛紛退下,柳枝小心翼翼的倒退著離開。
>肖向晚看著銅鏡中的自己,顫抖不已,臉上三道猙獰的疤痕像是蚯蚓一般橫亙在她光滑的臉頰上,那用來掩蓋的厚厚的一層脂粉,卻只讓人覺得作嘔。
雙手抓起銅鏡,狠狠摔向柳枝。
「啊!」沒來得及退出的柳枝嚇的不輕,跳起來向後躲去。
肖向晚的目光落在柳枝被包紮好的臉頰上:「你這個賤婢!誰准你包紮的!誰准你包紮的!」
不等柳枝反應過來,肖向晚就揪著柳枝的頭髮像柱子上磕去:「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不就是盼著我的傷永遠也不要好,你就可以勾,引公子了麼!我告訴你,你做夢!你休想!」
「奴婢不敢奴婢沒有啊」柳枝臉上的白布一下子被扯了下去。
柳枝怕的不行,撕扯起肖向晚的手,想要制止她將自己頭磕向柱子的動作。
柳枝的反抗讓肖向晚更加不喜,仗著習過武,幾乎完全將柳枝壓制住。
漸漸的,柳枝的臉色漲的通紅,肖向晚隨手抽出一把匕首,對著柳枝的臉緩緩劃了上去。
看著那一點點逼近的刀芒,柳枝拚命的掙扎起來,雙手握住刀身,手上滿是血跡。
眼看著刀劍就要觸及自己的眸子,柳枝不知哪來的力氣,一個翻身,調換了兩人的位置,肖向晚被摁在柱子之上。
一來二去,兩人齊齊翻滾在地上,一把精緻的匕首懸在兩人之間,彷彿是生死一瞬。
魚兒滿頭大汗,臉色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蒼白的皮膚裡甚至透著淡淡的烏青。
魚兒也不知怎麼回事,只覺得這一次比上一次還要艱難的多,自己明顯感覺到氣力不夠,彷彿虛脫一般。
『噗!』一口鮮血噴在命盤之上,魚兒咬著牙,手指畫符,不顧滿頭大汗,仍然堅持著。
肖向晚,你讓我身敗名裂,便是不惜一切代價,我也會除掉你。
又過了半盞茶的時間,江魚兒收回手中的動作,臉頰上的汗水順著下頜滴落打濕了她的衣衫。
魚兒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只覺得身體好像被掏空了一般,這是她第一次嘗試將人的壽命改為極致,不知是否能成,不過魚兒肯定,就算不成,肖向晚也絕對好不了,父親從小就說過,自己從小對畫符的操控就有著超乎常人的精準。
青黑的臉上露出一抹冷笑:「肖向晚,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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