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千雪腦中嗡的一聲響,心中那種剜肉一般的疼痛,難以明說。
痛不欲生,肝腸寸斷也不抵此時的痛苦。
她淚水撲簌簌的自眼中落下,心中泣血。那滿心的悲意,全然化作眼淚,無聲啜泣。滾燙的淚自腮邊劃過,落在她的衣襟上,霍延泓的手背上。那溫度無比灼熱,讓霍延泓也跟著悲切,眼圈兒發紅。
他心中害怕,緊緊拉著雲千雪的手道:「青萼,咱們還有君煜、君燁,你腹中還有一個孩子。」
雲千雪一聽這話,心中竟是竄起無名的埋怨與怒火,當即狠狠的推了霍延泓一把,捶著他的胸口厲聲問道:「為什麼,你為什麼要把顏歡送去疫所!四皇子沒有被送去疫所,他的天花就好了。若是我的顏歡沒有被送去疫所,也會好的!也會好的!」
霍延泓見她如此悲慟,心下是無比的難過,卻半點兒也不愧疚,只道:「青萼,你還懷著孩子。身子虛弱的很,你不能染上天花,決不能。」他說話間,任由雲千雪激烈的捶著他的胸口,他卻是一動不動,緊緊的將她揉進懷裡,示弱的說道:「你不能這樣激動,顏歡已經去了。你總要顧惜你自己的身子!」
雲千雪心中一涼,腦中亂糟糟的。心中滿是酸苦與怨憤,「你送她去疫所,便是把她往死路上推!你,你好狠心。」
霍延泓儘管心裡委屈,卻堅持道:「朕寧可不要這個女兒,也不能讓你以身犯險。便是君煜、君燁,朕也在所不惜!青萼,我不能失了你。」
雲千雪見他這般振振有詞,極用力的推開他,悲痛欲絕的說道:「我寧可死的那個人是我,母子連心,她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啊!我怎麼能棄她於不顧,眼睜睜看著她去死呢?」雲千雪哭的撕心裂肺,上氣不接下氣。」
「朕又如何願意?」霍延泓扶著雲千雪的雙肩,用力的將她擁入懷裡,咬牙道:「青萼,咱們還會有孩子的,還會有孩子。」
雲千雪被他最後這一句話說的心寒不已,冷然道:「你還有雲珠、昇平和安平三個女兒,可我只有顏歡,我只有顏歡一個!」
霍延泓大是無奈,忙道:「不,咱們還會有女兒的,也許,也許你腹中的孩子,就是個女兒。」
雲千雪此時已是急痛攻心,神思再無半點兒清明。她收了些淚水,烏黑的瞳仁兒一轉不轉的看向霍延泓。那眼神中既是默聲,又是冷寂,竟問他道:「你能這樣對你自己的孩子,焉知有一日,會不會這般對我?」
霍延泓不想她會說出這樣的一句話,自是氣得不輕,也是傷得不輕。痛心疾首的看著雲千雪,眉頭緊緊皺成一團,一字一頓的問道:「你,就這樣看我?」
雲千雪默不作聲,一雙眼睛冰冷而漠然。似是香鼎裡被忽然澆熄的香,唯剩下一片無望的死灰。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腦中忽然一閃而過,天授七年,宣城長公主在木蘭行宮之時與她說過的話。心中沒來由的一沉,如浸在寒涼的冰窟中,「皇上,皇上!我真的認得你嗎?」
霍延泓雙眼冒著憤懣的怒火,鬆了攏著雲千雪的手臂。眸中湧動著悲切與傷感,許多複雜的情緒自他眼中晃過。最終猛地回身,一拳砸在了半桌上鑲著的雲石上,生生將那雲石砸的裂出一道碎紋,那手背也因劇烈的碰撞而淤紅溢血。
雲千雪忽覺腿間睨著溫熱而粘膩的液體,她下意識的垂首,寢衣下水綠的綾子薄褲透出血色。
霍延泓見她臉色蒼白,忽然低了頭怔怔不語,立時垂首隨著她看過去。見那雙腿間的血色一圈兒一圈兒的暈染開來,心裡的一團怒氣轉瞬被他拋到了九霄雲外,揚聲喚道:「來人,叫香茹,傳御醫。」他說著,便要搶身上前去將雲千雪抱起來。
雲千雪連連退了兩步,含淚道:「我,我此刻不想見你。」
霍延泓雙手懸在半空,怔愣著一動未動。他眉心不住顫動,嘴唇發抖。神情間大是悲慟,喚道:「青萼。」
雲千雪只覺此刻看見他,便想起顏歡是被他送去疫所的。若非去了疫所,若是在長樂宮裡,也許不會這樣去了。眼前又不斷的湧現出方才霍延泓說起還會再有孩子的安然,她咬牙,一字一頓道:「這個世上,只有一個顏歡……」她一梗,轉瞬竟是失聲痛哭起來。
霍延泓眼中含淚,說不出心中的委屈滋味,深看了雲千雪兩眼,萬般不忍不捨,卻終於轉身,滿是寂落的走出了合歡殿。
顏歡夭折,雲千雪不堪這樣重大的打擊,當日便小產了。霍延泓在寢殿的窗外,隔著窗紗,隱隱聽見雲千雪軟弱無力的哭聲。他心下難過,卻到底沒敢再進合歡殿,兀自哀痛欲絕的回了建章宮。
顏歡因是得了天花夭折,屍身當日便被送出宮外火化。顏歡夭折後,除去照看她的乳母朱嬤嬤與御醫莫無名因著天花而死,此外再無一人感染天花之症。令宮中諸人終於能暫且放下心來。
雲千雪心中難過,日日以淚洗面,數月間,失了親生女兒與心腹宮人,又小產沒了孩子,令雲千雪元氣大傷,整日都提不起精神。任憑德妃、李香薷等人如何勸解,她都是鬱結難疏。
一日裡,大多的時間只拿著顏歡平日愛用的物件兒發呆。姜子君瞧不過去,親自將君煜、君燁兩個孩子送來了合歡殿,向她道:「沒了兩個,你還有六皇子與八皇子,你這個做母妃的,總不能顧此失彼。」
雲千雪手裡拿著一隻用素緞做成的白兔子,兩個兔子的眼睛還是用紅寶石縫的。對姜子君這番話置若罔聞,癡怔怔道:「這是咱們從觀音廟回來後,顏歡因著咱們帶著雲珠出宮沒帶上她,大發脾氣。她父皇拿了這個給她,才將她哄好的。這幾個月,她最喜歡這只白兔子。因著白狐兒沒了,她還與我
說,要養一隻白兔子。因為白狐兒是白色的,白兔子也是白色的。顏歡多傻,是個傻姑娘!」
君煜尚不明白死是怎麼一回事兒,不過早聽德母妃說過,往後再見不著顏歡姊姊,又見自己的母妃理也不理自己,大是失魂落魄,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往雲千雪的懷裡撲過去。
雲千雪被他這樣一抱,大是驚懼,連連推了君煜一把,與姜子君道:「姐姐,你,你把他們都抱走吧,別讓他們回來。再,再別讓他們回來合歡殿了。」
姜子君被她這番話說的大是糊塗,道:「你這說的是什麼話?顏歡沒了,難道你連煜兒與燁兒也不要了嗎?」
雲千雪失魂落魄的起身,拿著那只白兔子道:「不要了,都不要了!」
姜子君瞧著無比驚心,立時讓人去請霍延泓過來。她卻不知,這些日子霍延泓日日來合歡殿。做小伏低,翻牆入宮。雲千雪卻始終對他不理不睬,便是說上一兩句話,也不過換來歇斯底里的爭吵。這般,令雲千雪身心俱疲,不知該拿雲千雪如何是好。
一場大雨,澆熄了啟曌城的炎日。夏日終究過去,秋風吹黃了枝頭青翠鬱鬱的葉,殘花枯葉,零落成泥,鋪滿了長樂宮的院子。這般情景,令長樂宮顯的無比寥落。
霍延泓被啟曌城數月裡的抑鬱壓得喘不過氣,將泰山封禪之行提前。七月末,聖駕啟程去青州。
在離宮的前一晚,霍延泓隔著內殿的屏風與雲千雪依依道:「朕希望,這一趟泰山之行回來,你能想明白,咱們,還同從前一樣。」
如此,他萬般不捨的離去,將宮中與西北的陰霾丟在了京城,也將雲千雪留在了宮中-#~妙筆閣?++
皇帝自離宮之日起,每一日往長樂宮中送回信來,雲千雪卻是看也不看,讓人原封再送回去。姜子君瞧在眼裡,既是不解,也是勸不住。她說多了,雲千雪便連長樂宮的門也不讓她踏進來。
旁人以為雲千雪心裡的悲痛總會讓時間沖淡一些,可一晃三月的時間過去,雲千雪絲毫未從失去顏歡的悲傷中出來。反而更加令她沉溺其中,如何都不能自拔。長樂宮宮門日日緊閉,便是連姜子君也常被拒之門外。
太后眼見雲千雪如此消沉,只與德妃道:「心病還需心藥醫。」姜子君便只得將君煜、君燁兩個留在關雎宮裡,只盼著霍延泓能早日歸來。
好不容易盼來了聖駕回宮的消息,卻聽聞,皇上在路上納了一位嬪妃,封為瓊嬪。宮中霉事不斷,西北戰事又是如火如荼,皇帝於此時在宮外納了一位宮嬪,自是一時激起千層浪。令六宮上下頗多猜測。
姜子君自太后那一處得了實信兒,大是驚疑不定的來了長樂宮。
「我也不曉得如何才能勸得了你,我今兒個只來告訴你一個信兒。皇上冊了柳大人的女兒,你的那個表妹,柳氏為瓊嬪!」姜子君語氣頗有些酸澀,大是不痛快的開口。
親愛的們,過年好。提前祝大家新年各種順利,身體健健康康,全家都平平安安。一帆風順,二龍騰飛,三羊開泰,四季平安,五福臨門,六六大順,七星高照,八方來財,九九同心,十全十美,百事亨通,千禧同治,萬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