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千雪聞言,秀眉輕巧的蹙了蹙。轉瞬,卻又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似乎姜子君所言,是一件極為尋常,與她毫無干係的事一般,輕緩的說道:「表妹才貌雙全,對他……對皇上也頗有些情誼,也正是婚配之年。」
姜子君怔了怔,彷彿聽錯了似的,「青萼,你可知道這瓊嬪是怎麼被冊封的?」雲千雪心裡自是萬般的疑惑與奇怪,心頭滋味難辨,卻仍舊冷著一張臉,半句也不多問。姜子君見狀,急道:「這瓊嬪實在大膽,她自己偷偷換上男裝,瞧瞧跟著去了青州。等到泰山山腳下,兩位柳大人才發覺她也來了。你說,天底下哪兒有那麼巧的事兒!」姜子君說著,愈發心有不滿,「你沒聽舒妃說她,也不曉得用了什麼狐媚手段。天授九年入宮的那幾個人,唯有薛氏因著受了委屈,才進封的承嫻。如今這瓊嬪能得進封,只怕是她趁虛而入。她與你實在又三、四分的相像!從前的珍嬪、邵氏、孟氏都是因為與你長的相像,才被皇上冊封……皇上能封她為嬪,必定是因為你的緣故。」姜子君見雲千雪無動於衷,便是喋喋不休的說了起來。
雲千雪心有思量,也不搭言,兀自摩挲著袖口的蘭花花紋。
「你倒是說一句話吶!」姜子君咬唇,又氣又急。
「有什麼好說的,」雲千雪攏了攏流雲似水般軟軟的袖口,漫不經心的開口,「都已經給了名分,不日便要進宮了。」
姜子君歎氣,坐在雲千雪的身邊,瞧著她滿面的慵懶。眉頭動了一動,表情有些不自然,彷彿有什麼話急難開口似的。不過嘴唇動了一動,她是終於忍不住,直直向雲千雪問道:「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我知道,顏歡沒了你心裡難過。可再難過,也不能總這樣作踐自己。你與皇上兩人,這麼多年,那麼多磕絆都過來了,怎的眼下……」
「你別說了,」雲千雪心中自有計較,可有些事兒她現在還未想通,有些話也實在說不出來。見姜子君這般憂心忡忡,便低聲阻住了。臻首略低,道:「顏歡便是我心裡最過不去的地方。你,再別問我,也再別與我說這樣許多。若是惦記著我,便好好照應君煜、君燁兩個……」雲千雪話至此出,頓了頓,冷清道:「往後,再別來合歡殿走動了。」
姜子君被她說的發愣,回不過神來,呆呆道:「這話又是什麼意思?你這一陣子總不大對勁!」
雲千雪不應她,只與李香薷道:「替本宮送一送德妃吧?」她說著,便是幽幽起身,轉身進了內殿。
已近黃昏,夕陽昏黃的光從長窗中灑進來,落在雲千雪的身上,將她的身影拉的極長。天水碧的衣裙曳地,那花紋逶迤而去。衣衫的顏色與這深秋的傍晚相合,總帶著說不出的寂寥與淒清。讓姜子君無端的想起顏歡還在世的那段日子,長樂宮那般熱鬧歡樂,實在讓人唏噓不已。
「孩子沒了,你心裡難過,我自是無法與你感同身受。可皇上呢?他是如何疼顏歡的?便似眼珠兒,瞳仁兒一般的愛惜。顏歡沒了,皇上心裡只會比你更痛。青萼,你傷過了心,總該想想皇上不是嗎?」
姜子君對著雲千雪的背影揚聲,雲千雪腳步頓了頓,也沒回身。姜子君再不多說半句,怏怏不樂的轉身出了合歡殿。
立冬那日,聖駕迴鑾。六宮妃嬪皆去宣政門外迎接聖駕,只唯獨雲千雪抱病留在了長樂宮。霍延泓自御輦上下來,回身快步走到了柳依依的儀駕前,極自然的攜了柳依依的手往宣政殿去。
諸人瞧在眼裡,心中又是嫉妒,又是羨慕,卻是恭恭敬敬的向著霍延泓行禮問安。
姜子君瞧著柳依依艷若桃花的神情,小鳥依人的站在霍延泓的身後,兩人彷彿新婚燕爾歸寧的恩愛模樣,便是心中有氣,當即道:「皇上,元妃身上不適,所以未能來接駕……」
「朕省得了!」霍延泓清淡的開口,似乎對雲千雪如何,並不十分在意一般。也不讓姜子君往下深說,只與柳依依道:「東西六宮中,倒數未央宮與長樂宮離著建章宮最近,你自己挑一處住處搬進去。」
柳依依受寵若驚,臉上立時浮起兩朵紅雲,嬌俏的福了福,嬌聲道:「嬪妾向住進長樂宮,一是長樂宮是嬪妾姨母從前的寢宮,嬪妾聽著便是倍感親切,二來,元妃是嬪妾的表姊,從前元妃娘娘入宮之時也在柳府住過,嬪妾想住進長樂宮,也能時長與表姊親近。」
六宮上下皆知,長樂宮是霍延泓賜給雲千雪獨自居住的寢宮。如今聽得霍延泓讓她在未央宮與長樂宮兩處隨意挑選,不由得面面相覷,皆是忍不住猜想,元妃這十數年的寵妃怕是做到頭了,又不禁在心裡感歎這瓊嬪太過囂張。
霍延泓當即溫和的笑了笑,「你喜歡便好!」
姜子君見兩人這般旁若無人的親暱,心中大是不痛快,面上卻是聲色為露,向著霍延泓與柳依依二人笑了笑,曼聲道:「自清平公主去後,元妃身上便一直不大舒坦,如今六皇子與八皇子還都住在臣妾的宮中。她一向喜歡清靜,皇上心裡是最清楚不過。瓊嬪這會兒搬進去,臣妾怕吵著她。倒不如先住進未央宮,等元妃什麼時候好全了,再讓瓊嬪搬進去,不知皇上覺著此番安排可好?」
霍延泓當即沉了臉,不悅的說道:「德妃既都有了主意,何必再問朕?」
柳依依見狀,極為親暱的拉了拉霍延泓的手,和婉的說道:「皇上,既是表姊身上不舒坦,嬪妾斷斷沒有去擾她清淨的道理。原本住在那兒都是一樣的!」瓊嬪如此,倒是顯著極深明大義。
霍延泓這才勉強笑了笑,輕嗯了一聲與她道:「朕帶你去未央宮看看!」
姜子君心中大是驚訝,若在從前,霍延泓聽聞雲千雪身上不適,必定立即趕過去,如今竟是渾然不理。「皇上,您不去合歡殿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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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霍延泓睨了姜子君一眼,一邊拉著柳依依離去,一邊道:「她既是身子不舒坦,朕去了也是無用,倒是擾了她清淨,不必去了。」
姜子君心中一顫,臉上登時有些掛不住,只得隨著諸位妃嬪福身,恭送皇帝離去。
很快,宣政門前這番情狀便是傳的六宮皆知,從尋常的雜役宮人到太后,無不曉得皇上在宣政殿前駁了德妃的臉面,陪著瓊嬪去了未央宮。隨後去太后宮中請過安,聖駕便又去了未央宮。
小回子將霍延泓宿在未央宮之事稟告給雲千雪之時,雲千雪剛換過寢衣,拿著銀簪子撥著紅燭的燭心兒。見小回子六神無主,惶急的回過了,她也不看小回子,一雙烏黑的眼眸只一轉不轉的盯著黃橙橙的燭火,清越的說道:「以後這樣的事兒你不必再來回報了,皇上讓誰住在哪兒,晚上又宿在誰那兒,原本與咱們也是無關。」
小回子苦著一張臉,「娘娘是不知道,她們背地裡說的那些話!這瓊嬪也不過才入宮一天,誰都說瓊嬪和氣好相處,深明大義,賢德良淑。又有人往娘娘的身上比,說娘娘您……」小回子一時著急,一時氣不過,便是如倒豆子一般,將白日裡在永巷聽來的話都與雲千雪說了。
李香薷見他越說越過分,當即攔了他的話頭道:「她們樂意說什麼,便由著她們說去。宮裡的閒話從來就不缺,咱們也不必句句都往耳朵裡面聽!」
小回子不覺歎了口氣,小聲道:「這麼些年,皇上可從沒對那位娘娘、小主向對瓊嬪這般。」
雲千雪但做未聞,將銀簪子放在小桌上,立時起身去床榻上睡下。|.
沒過幾日,皇帝便下旨,進柳依依為承嫻。霍延泓平日裡鮮少進封宮妃,許多天授五年入宮的宮嬪,還都是嬪位一下。柳依依冊封為瓊嬪,便是越過了許多人,如今又這麼快升為承嫻,亦發讓六宮上下驚詫訝然。
旁人對這位瓊承嫻是頗多非議,宮人皆道這位承嫻如何和婉,待人極平和友善。其它宮嬪因著柳依依後來居上,多是不喜。可唯獨雲千雪是雲淡風輕,似乎宮中沒多出這麼一個人,又彷彿,她已經不是這後宮裡的人了。
未央宮春風得意,長樂宮門庭冷落。如此過了大半月,宮中諸人皆道元妃這一次算是徹徹底底的失寵了。
這一日,正是顏歡的生忌,天上飄飄灑灑的落了雪,是入冬以後的第一場雪。
雲千雪將數日來親手抄的往生咒送去欽安殿,想起往日裡顏歡的精靈可愛,心中難過,不免又哭了一場。心中正傷懷之時,便聽殿外遞聲進門,道:「皇上駕到——」
霍延泓從青州回宮之後,雲千雪尚未見過他一面,如今驟然聽聞他駕臨,心中竟出現些許怯意,只想立時領著宮人離開。
今天回家的晚。大家過年好,希望新一年大家都平平安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