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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9章 太后用意 文 / 一箋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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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月手中端著一碗濃黑的湯藥,氣味酸澀刺鼻。這些並不是雲千雪尋常吃的安胎藥。她通曉一些藥理,輕輕一嗅,便知道這其中有桃仁、紅花、附子等,最是活血化瘀的藥物。這樣濃濃的一副,足夠將這個虛弱不穩的胎兒打掉。

    雲千雪嘴唇發白,抬眸,清凌凌的看著太后,直言道:「太后並不想動我腹中的孩子,若是當真想,只怕我剛入頤寧宮那會兒,就動手了。何必還要這麼麻煩,那會兒,太后只消叫御醫不必盡心給我醫治。這個孩子,自然而然的就沒了。」

    太后不置可否的笑起來,抿了一口茶,眼皮也未抬一下,「哀家卻是無心將這個孩子打掉,哀家也沒那些個閒心思要動你。」太后放下茶盞,嘖嘖歎道:「人麼,是很奇怪的。這決定若是你自己做的,往後過得如何,再痛苦,也得百般忍耐,打碎了牙齒活血吞。若這決定摻雜了旁人的半分所思所想,那就不同了。往後天大的苦痛,最先想到的便是怨天尤人。從前,你總沒有個自己下決定的機會。今日,哀家便給你這樣一個機會。」

    太后說著,親手將那濃濃的落胎藥放在雲千雪的面前,努了努嘴,「青萼,你自己往後的命運,就握在你自己的手裡。是喝下這碗藥出宮,與你心心唸唸的人,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好。還是拚命護住這個孩子,往後一心一意的待皇帝好。這個決定,沒人能替你做,要你自己選擇一條路。你若是選好了,往後就要閉眼走下去!」

    雲千雪想也未想,很快的將那藥碗推到了地上。彷彿生怕多問一問那湯藥散出來的氣味,自己的孩子便會不保一樣。「我已經在宮中了。」

    太后瞧著飛濺的四面皆是的濃濃湯藥,方才凌厲的神情,轉瞬便柔和了下來。她徐徐一笑,道:「想好了?」

    雲千雪站起身,恭敬又規矩的跪在太后的面前。面上是堅毅篤定的神情道:「從前種種,如今想來,也是自作孽不可活。淅哥哥淪落至此,到底是我的錯處。太后一手將淅哥哥養大,在心裡恨青萼,青萼無怨無尤。以前做下的孽,總歸是要還的。青萼,自從在建章宮裡被先皇一杯毒酒賜死後,就已經死了。如今在太后面前的是冷宮庶人,雲千雪。前塵過往,不過是一段封存在心裡的念想罷了。就算往後當真想起來,也只會淡然一笑。笑自己年少無知做過的蠢事,誤了那麼多的人。時時警醒自己,再不要那麼只顧著自己,飛蛾撲火的愚蠢了。」雲千雪這一番話,似是想都未作多想,下意識的,就從腦海中一字一句的冒出來。

    太后面無表情,波瀾不驚的打量著雲千雪,語氣裡,帶著蠱惑,「機會只有這一次,若放棄了,往後可別後悔!」

    雲千雪面上似有一瞬的掙扎,低頭道:「若是淅哥哥還在人世,我想,青萼也只有一句話要與他說。唯祝君好,一世長安。僅此而已,在無它想了。」

    太后注視著雲千雪清朗無波的神情,定定問她道:「不後悔?」

    雲千雪靜靜的搖頭,似是有千言萬語,臨了,只慢慢的開口道:「不後悔。」

    太后一陣無言,指了指雲千雪。一旁的踏月便立時將雲千雪扶了起來,又聽太后幽幽開口,「既已有了決定,往後如何辛苦不易,也要自己受著。且不說從前如何,從今日起,你的路便是你自己選的了。」

    雲千雪低垂眼簾,讓人瞧不清眼中浮動的神色,「是,來日如何,就算打破了牙齒,我也必定吞下去。」

    太后似是有一絲不忍心,眼中也有了動容之色,道:「你既是能放下,往後的日子要如何過,要如何過好了,也得細想一想。你如今有孕,再不是孑然一身的人了。哀家曾說過,凡事執著太過,緣分勢必早盡。」

    雲千雪喉間有些苦澀,眼睛也被太后說的發酸。緊緊咬唇,強忍著心裡痛楚,一一應下太后的話。

    「人吶,這數十年,也不過是彈指一揮間。可別等到哀家這一把年歲,回憶起少時,只留下了後悔。心裡蒙塵的時候,記得掃一掃。瞧清楚了,自己的心才是要緊。你是個女子,不是神佛。最終能主宰的是你自己,卻不是別人。有些事,哀家勸你想清楚。別以為被蒙著眼的往前衝,到時候撞得頭破血流。給自己留些餘地,也是給旁人留些餘地。這時間不平,自有老天攥在手裡呢!」

    太后這番話越發意有所指,驚得雲千雪久久不語。最後,太后只和緩的笑了,閒適的說道:「你如今既是有身孕的人,總該有些補貼。哀家暫且將你復為從八品的采女,准你以後的吃穿用度,以才人禮相待。」

    雲千雪起身,深深的一福,道:「嬪妾謝太后憐惜。」

    太后和暖一笑道:「和敬夫人是生養過的人,你暫且與她同住在關雎宮中。至於旁的,平安誕下孩子再說吧。」太后話落,不覺有些欣慰的感歎道:「所幸,如今宮中的牛鬼蛇神去了大半。旁人,都是未成氣候的。你如今已經有四個月的身孕,再安安穩穩的度過那六個月,便好了。」

    太后從前對雲千雪一直是莫名的冷淡,如今竟肯如此告誡開導她,又和悅的為她積極打算,實在讓雲千雪有些受寵若驚的意外。她喏喏應下,又到了謝。太后這才讓踏月親自送雲千雪去關雎宮。

    出了壽康殿的門,晌午的晴朗天色早已不在。此時陰雲密佈,重重疊疊近乎就要壓向頤寧宮的殿簷斗拱。踏月讓人取了傘,為雲千雪遮著風雨,送著她出頤寧宮。

    雨勢並不是很大,淅淅瀝瀝打在油紙傘上。傘邊兒折下雨水,些微滴落在雲千雪月白繡著竹紋的衣袂上。似是為竹葉點上了晨露一般,晶瑩剔透。

    「太后已經讓小回子與綠竹兩人去關雎宮支應了,把宮所收拾好,讓小主能立時住進去。」」踏月恭敬的說著,一手舉著傘,一手不覺扶住雲千雪,讓她穩穩的邁過頤寧宮儀門的門檻。

    頤寧宮是整個啟曌城中,除去建章宮外地勢最高的宮所,是為了表明太后萬人之上的高貴。

    雲千雪站在頤寧宮儀門最高的台階上,東西六宮中重重飛簷盡收眼底。那明黃的琉璃瓦,讓細雨打濕,不似晴日裡被陽光照著那般剛強硬朗,而是難得的溫軟柔和。這沉肅又無比華麗的深深宅院中,住著天底下最至高無上的一群人。

    在民間,住在同一屋簷下的是家人。可在啟曌城中,住在同一屋簷下的,有許多時候都是敵人。一個個光鮮亮麗,聞言軟語的面目下,不知藏著一個怎樣戾氣吃人血肉不吐骨頭的巨獸。

    踏月瞧著雲千雪默然站在門口也不動彈,有些不明所以的說道:「下了雨,路上難免要濕滑。小主如今雖是采女位份,可太后也准小主以才人之禮。奴婢這就讓人去準備轎輦,送小主回關雎宮。」

    雲千雪驀地搖頭,轉身接過踏月手中的傘,道:「去關雎宮的路我認得,不必姑姑送了。」

    踏月一愣,才道:「這條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太后既要奴婢送小主回去,奴婢怎敢憊懶!小主身懷有孕,難免要辛苦一些。自是需要有人扶著護著。」

    雲千雪雙眉一動,揚起一個清亮又明麗的笑意,曼聲道:「我自己一個人能安穩的走回去,請姑姑回過太后。這條路,我會走的很穩,很安全。若是路滑,就踏踏實實一步一步站穩了走。若是有石子,自然會踢開。不會絆了自己,更不會磕了自己。請太后放心便是!」

    踏月鬆了手,將傘完全的遞給雲千雪。很是恭順的福身,聲音四平八穩,無波無瀾,「奴婢恭送小主。」

    雲千雪客氣又得體的頷首,最後撐著傘,一隻手撫著小腹,那種萬般愛撫又保護的姿勢護在身前。她一步一步走的又慢又穩,在長長的宮道上越走越遠。氤氳的水汽很快將她單薄的身影攏住。

    見她的影子在宮巷的另一端消失了,踏月才回暖閣給太后覆命。她將雲千雪的一字一句,悉數與太后說了。見太后默默無言,只是不住的點頭,忍不住疑惑道:「太后不怨雲采女誤了殿下,如今還肯如此開解教導,實在是雲采女的福氣。」

    太后微微一歎,釋懷的笑起,「自然是怨的,可她前後受了這麼多的苦楚,也算是讓哀家解氣了。說來,她到底是絮兒一心愛護的侄女。哀家當年沒護住朝歌,讓她遠嫁南詔。如今絮兒在世上的親人,也只剩下她了。若是她再枉死,來日哀家下了陰曹地府。哪還有臉面再見端敏皇后?到底,哀家如今的安穩富貴,全是端敏皇后一手換來的。至於淅兒的仇怨,」太后語頓,慢悠悠的道:「當年她都已經被先皇賜死了,如何還能左右淅兒。哀家到了這把年歲,自不能在做糊塗的人了。淅兒走上了那條不歸路,到底是被先帝的榮妃與興王所誤。只不過,如今這些人皆已經作古,哀家又能如何呢?」太后說著,語氣裡越發透出些無力與滄桑。

    踏月忍不住道:「娶妻娶賢,當年雍王妃以永安郡主與雍王之事相要挾,讓太后不得不默許讓給她嫡妃的名分。如今又時時在太后面前攻訐永安郡主。奴婢只覺著,殿下之不幸,也與她脫不開關係。」

    太后蹙眉,也是有些悔不當初的樣子,最後只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如今孤兒寡母,年輕輕的守寡,這麼多年,也算是個可憐的人了。好在咱們君念,是個最聽話懂事的孩子。」

    踏月笑著應了,難免又誇讚了霍君念一番。

    太后只是抿唇不語,聽著窗外潺潺的雨聲,恍然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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