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一邊說著,一邊趕路,很快就又越過了地谷,進入了棺材林中。他說這二十年來,如果不是老族長在背後支撐著他,可能他早就絕望的埋骨在地宮裡,追隨祖先們去了。
聽他甚是感慨,我這心裡是說不出的疑惑。按照我的理解,老族長派他來的時候就已經在給他下套了,而他居然還對老族長有了感激之情,這不就是傳說中的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麼!這丫的有這麼傻嗎?
可是聽他說完,我才知道事情遠非我想像中的那麼簡單。當得知有可能永遠也無法從這座地宮裡走出去之後,這個秦淮河是抑鬱寡歡,瀕臨絕望到了極點。他在地宮裡不吃不喝,一副就等死的念頭,可是轉眼兩天過去後,老族長便派來馬修尋他。
一看見馬修,奄奄一息的他,可謂是用盡了身體裡殘存的最後一口氣,把老族長給罵了個狗血淋頭。但是馬修卻給他帶來了一個更加要命的信息,也正是因為這個信息,才促使他轉變了心態,苟且偷生的廝守地宮二十年,接替被殺的秦昭繼續打造棺材。
老族長要馬修轉告他,派他來殺死秦昭,並不是為了阻止他,而是替代他。老族長要他替代秦昭,成為老秦家神秘力量的唯一繼承人。這其中就牽扯到了一個人選的問題,秦昭是自己要來的,而他秦淮河是老族長選定的。秦昭擅自進入地宮之後,已經錯過了時辰出不去了,如果不殺了他,就無法替代他。
其實說白了,老族長並不是不認可秦昭的做法,只是不認可他這個人罷了。秦昭的做法雖然極端,但是出發點也是為了不讓秦家血脈暗含的神秘力量落入賊人之手。當一種在別有用心之人手中,會發揮出無法想像的黑暗力量,你不再有能力守護它的時候,似乎銷毀它就是唯一能做的了。
這個道理他秦淮河也不是不懂,只是覺得老族長自然派他來殺掉一心想要給老秦家下咒的秦昭,則說明老族長已經有了其他的兩全之策。可誰知道到頭來,還是走這一步,只是換個人走而已,這無疑讓他想要吐血。並且他也沒有辦法拒絕,身為秦家嫡系後人,身上流著老秦家的血,誓死也要為了老秦家而活。
他當時對馬修轉達的話,可謂是深信不疑,因為一個人如果連自己的性命都交給了你,你還有什麼理由去懷疑他。
老族長要他繼續下詛咒,給除了他秦淮河之外,依舊存活於世的秦家男丁下咒。也就是說,除了他秦淮河一個人,所有老秦家的男丁,都會遭到詛咒的殘害。這其中也自然包括他老族長在內,一旦詛咒得逞,秦淮河將成為老秦家唯一活著的血脈。而這個殊榮,原本應該是屬於秦昭的,只是老族長信不過他,這才令秦淮河進來替代掉他。
話說他的覺悟真是高的驚人,得知了老族長這一良苦用心之後,他捨棄一切的苟活了下來,並且按照老族長的交代,繼續著秦昭未完的事業。
秦昭當時刻了他的名字,想要給他也做一口棺材,然後最終的結局變成,所有人的棺材又有份,就是唯獨沒他秦昭的。只不過這個劇本被硬生生的換了一個結局,他殺了秦昭,丟棄了他自己的棺材,反給秦昭做了一口。
而後他便靠著在地宮裡抓捕山鼠和偶然才能憑運氣捕到的穿山甲為食,收集岩層縫隙中,滲透出來的水滴過活。我想他之所以身手如此了得,除了可能從小就有些練家子的底子,不外乎也有殘酷逆境中磨練出來的可能。相比山鼠來說,穿山甲的肉就可謂是山珍海味了。可人家穿山甲是什麼,豈是你說捕就能捕到的,沒有超越超人的迅猛身手和反應能力,你連看清它的長相的份都沒有。
一切都按照計劃行事,老族長不斷的派遣馬修來告訴他村子裡新添男丁的名字和生辰八字。而這暗無天日的日子,一過就是二十年之久。
我從他的話裡,聽出了一種陰謀的味道,好像老族長甚至整個老秦家,都在謀劃著一樁不可告人的陰謀似得。只是一場陰謀反被另外一場陰謀給吞了,真是造化弄人。
我聽的雲裡霧裡,暈頭轉向,一時間思路很亂,當下便插嘴問道:「既然你二十年前就已經開始下咒了,除去近年新添的男丁不說,村子裡那些老人,為什麼也一直都活到了今天,尤其是老族長,可是好好的活到了八十多歲啊!」
「這是個改命長局,其目的是扼殺秦家血脈中暗含的神秘力量,並非為了害人而存在。即使到最後也難逃一死,但很顯然結果還沒等到,就被人搶先一步了。」他漠然的回道,言語中也不乏對亡親逝去的不甘。
我聽了一愣,接著他的話往下說:「所以不是報應不報,而是時候未到?」
「是的。」他點點頭,「雖然結果都是一死,但是明顯來的早了些。」
「村子事發之後,馬修來通報你時,是如何跟你說的?」我不清楚他究竟知不知道,村裡人真正的死因。
「它只是把情況告訴了我,其他也沒說什麼,它一個鬼侍又能知道什麼?」他輕輕的搖了搖頭,「但我心裡自是一本青色,就是那些覬覦神秘力量的傢伙幹的,只是沒想到他們最後,還是走了這步極端!」
「那麼現在這種神秘力量就只有你一個人掌握了?」我很想問他,這不惜付出全族人性命也要守護的力量究竟是個什麼玩意兒,但他知道我是個外人,我尋摸著估計問了也是白問,索性就不自討沒趣了。
他暗笑一聲,很細微,但還是被我察覺到了。「不是還有一個!」
他說的風輕雲淡,但我卻感覺這句話的份量著實不輕。當下停下腳步,悚然的看向他,一時間突然明白了很多事。
他執意選擇要殺小娘們而留下我,並非完全因為我是叫花子的徒弟,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險些被我忽略了。他既然是老族長欽定的唯一繼承人,又在這地宮裡潛伏了二十年
之久,怎麼可能到頭來,將這個頭銜毀在小娘們手裡。
我突然想起了在叫花子走後,我為何找不到當時小娘們用來自殺的那把刀子。是被他悄悄的收了去沒錯,可並非像我想的那樣,是因為他要提放我們。其實憑他的身手,我和小娘們就算有把刀子在手也是枉然,他的真正目的還是為了殺人。
「你……你還是想殺小娘們?」我直言不諱,這時候也沒心思跟他藏著掖著了。
「錯!」他突然變得神情抖擻,「不是我要他死,而是命運要他死,我們誰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老秦家上下幾十口人命,就這麼白白的犧牲!如果他不死,那些逝去的亡魂,我二十年的煎熬,一代人的心血,都將化為泡影,一切都會變得沒有意義!」他越說越激動,神情激昂。
「這……」我很是無法理解,殘害一脈同宗的族人,竟也能被他說得如此大義凜然。當下似乎明白了什麼,我口氣陰冷的對他說道:「老族長之所以不同意自發充當繼承人的秦昭,而要派你來殺掉他,然後再替代他,就是因為你夠狠吧?你殺氣過重,為人冷血,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這才是老族長選定你,作為神秘力量唯一繼承人的原因!」
我雖然還不知道這所謂的神秘力量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但是老族長連繼承這種力量的人選都要如此斟酌,我也只能作出這樣的推測。或許這種力量並非是他秦昭可以駕馭的,只有鐵腕強人,心性冷血之輩,才是最佳人選。按照這種推斷,小娘們不但不適合,甚至還不如他爹秦昭。
試想在他秦淮河看來,老族長為了確保他可以成為唯一繼承人,而不惜對同族狠下殺手,更甚者連自己都搭進詛咒裡。這樣決絕的意志力,怎可輕易動搖。從一開始知道了我和小娘們中,有一個是老秦家的嫡系子孫時,我估計他就已經萌生了殺意。只不過那時候大敵當前,也為了他自己搭上叫花子解救我們出去的順風車,他才遲遲沒有動手罷了。
「你小子太聰明了,原本還想讓那小白臉多活些時辰,看來必須提前動手了!」他輕笑一聲,抬腳繼續衝著棺材林的中心行去,腳下步伐明顯加快了些許。我有傷在身,行動不便,更別說甩開腿跑了,眼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越行越遠,而束手無策。
我一邊大喊著小娘們,一邊用最快的速度趕上去,隱隱覺得傷口都快被扯開了。當我再次看見他的背影時,他已經站在內圓的中央,手下提著閃動著火光的刀子。
我慌忙將手電光對準了刀子照了照,看見上面並沒有血漬,才感到似乎自己還能趕的上。一刻不停,我甩起來腿就往十六口棺材圍成的內圓行去,嘴裡還學著武俠小說中救人的場景,一個勁的驚呼:「刀下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