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緊張錯愕的表情,心下一陣竊喜。此人掌握的秘密太多,只有先挑起他的神經,才能迫使他說出一些有用的信息來。而我眼下很明顯已經做到了,當他聽見我說前一陣子才在安東見過秦昭的屍體後,整個人都為之色變。
首先他剛才的問話中,就已經向我透露出了一點至關重要的信息。那便是他並不驚奇我會看見秦昭的屍體,只是驚愕為什麼明明是個冒牌貨,屍體卻也還有人想要。他的話外之音,很顯然是在說,秦昭的屍體是有用,但也必須得是他的真身才行。
我並不急於回答他的問題,這時候主動權在我手上,我得抓住機會盡量套出些想要的信息來。此時腦中快速的運轉著,按照目前得到的情報,如果秦昭的屍體重新出現在了那座地下空間裡,則說明那才是真正的秦昭。這或許就是他現在極為驚訝的原因,他對於帳篷裡那位便是秦昭自是篤定不移。
「秦昭的屍體有什麼用?」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他。
「你先說是在什麼地方看見過他的屍體?」他與我針鋒相對,口氣顯得非常急切。
這還是我自遇見他以來,第一次見他長時間的持續保持某種心理狀態。我覺得僵持下去沒多大意思,便也就不再與他堅持,如實的將情況告知了與他。而他聽完之後,似乎對我說的深信不疑,想必那座地下空間的事,他也有所瞭解,知道我不是在胡亂編造。
我不明白發生這樣的情況意味著什麼,所以眼下我比他還稍稍要鎮定一些。我覺得他可能沒有感覺到,當我們在討論那座地下空間的時候,司徒武侍逃避般的離開了。之所以說是在逃避,是因為那座地下空間當時,可是他司徒武侍遣徒弟帶我過去的,它是怕這個秦淮河跟它對峙。而它很顯然並不想與我們討論秦昭的事,本著一副你們說你們的,我不發表任何意見的態度,毅然決然的離開了。
我不但將在地下空間裡發現秦昭屍體一事告知了對方,連老族長被人控制成了傀儡,在地下分解秦昭的屍體,以及秦昭當時還能掙扎一事,也一併都和盤托出。
聽完我所說的,看他那震驚不已的神色,我知道一定是觸及到了什麼重點。也許我說的話,佐證了一些我還不知道的事情,但他心裡明白的跟西湖水似得,自然知道我不是在亂扯一通。
他一手橫在胸前,一手捏住下巴,在我面前來回的踱了幾步。眉頭緊鎖的他,看似是在思考什麼,其實是在做思想掙扎。他幾次欲言又止的細微動作,都被我落在他身上全神貫注的目光給捕捉到了。
我也不急,只是靜觀其變的看著他,摸出一支煙來點上。而他顯然對我抽煙的舉動很是反感,停下腳步瞪了我一眼,想說什麼,最終卻又生生的嚥了回去,看著我心都急到了嗓子眼。
「你到底想說什麼?」我最後還是安奈不住了,心想誰有心思在這跟你猜心思,有屁就放,沒屁咱就回,擱這傻站著算怎麼回事呢!
「小子,這麼跟你說吧!」他一直遊走在說與不說的邊緣,見我放出話來,也就突然跨過了心中那條橫溝。「你可能還不知道,不單單是秦昭的屍體,老秦家所有人的屍體,都是有用的。當然了,我這裡所說的有用,是針對某些人來說的,並不是指屍體本身有什麼用。」
「所以如果這個人才是真正的秦昭,那就無法解釋你所說的某些人,為什麼會將外面那具,已經入土下葬了好幾年的秦昭,又挖出來這一情況了?」我接著他的話頭補充道,極力引導他繼續往下說。
「是的!」他對我點點頭,「不要認為對方會弄錯,這是絕對不可能出現的情況。老秦家人的屍體,在對方眼中,擁有獨一無二的特徵,可以說一眼便能認出。如果是個冒牌貨,對方是不會將他的屍體帶回去分解的。」
我一陣唏噓,合著他如此緊張的原因,竟然是開始動搖起了他一直篤定的事實。我抬手指著帳篷,問他是不是聽我說了這件事後,開始懷疑帳篷裡的人,才是個假秦昭,真正的秦昭其實一直都還在外面。
他雖然嘴上不肯明言,但是我看得出來,被我一語中的了。他撇開真假的問題,只是一臉驚悚的告訴我,如果帳篷裡的才是假的秦昭,那麼整件事從一開始就亂了套,可謂在頃刻間推翻了他所掌握的一切。
我不明白他所說的推翻一切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但也從他的眼中,看見了無以復加的驚慌。他一直在徘徊、踱步,衡量的就是把他所掌握的一切,反過來按照帳篷裡的才是假秦昭這一情況倒推之後,事情會發生什麼樣的巨變。
從一開始我就心中犯疑惑,這個秦淮河如果才是真正的秦淮河,那麼秦家口收養我的老爹,最起碼是從二十年前就開始冒充他了。這也從側面證明了,他極有可能在這地宮裡,已經生存了超過二十年的時間。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麼真假秦淮河,直到今天我們進來之後,才大白於天下。
他說帳篷裡的人是死於他殺,那麼我是不是可以這麼想,殺死他的人就是你秦淮河。暫且不論他為什麼要殺人,肯定有他必須這麼做的理由,只是如此一來,他原本認為殺的是秦昭,而現在很顯然可能是弄錯了。這個後果想想也比較嚴重,都要狠下殺手了,定然是出於某種極其重要的原因,一旦弄錯,後果自然是不堪設想。
我知道他現在並不是在為殺錯了人而感到愧疚,而是殺錯了人後,給他的整個計劃,帶來的天翻地覆的影響。這個影響有多麼嚴重我還無法得知,但顯然是極其的可怕,否則他就不會如此驚慌失措了。
「你二十年前,為什麼一定要殺了秦昭,有什麼必須要這麼做的理由嗎?」我試探性的問道,語氣盡量顯得客觀一些,不去觸碰他內心中的陰暗一面。此人雖然神秘兮兮的,不管之前有何非同尋常的舉動,最起碼從眼下來看,還是與我們
有共同敵人的朋友。
「正如你所見,秦昭偷偷進入祖殿地宮中來,以先人棺缽替換當世秦家男丁,如此給我老秦家下詛咒,以期阻斷我秦家血脈中暗含的神秘力量。」他這時候已經驚慌的有些舌頭打結,「我……我是迫不得已,為了族人,我放棄了一生……在這暗無天日的地宮裡,一待就是二十年,二十年吶!你能想像我這二十年來,是如何挺過來的麼?」
他越說越激動,彷彿二十年的煎熬,在這一刻匯聚到一起,瞬間猶如火山爆發一般的噴射出來。我完全沒有想到老秦家的事情還有如此複雜的一面,整個事件從二十年前就開始顯現出了徵兆。他所說的秦家血脈中暗含的神秘力量,我想很可能就是對於某些人來說,老秦家人屍體那獨一無二的特徵。秦昭的屍體被挖出帶入那座地下空間裡,其根本原因也就是因為這種神秘力量,這才是老秦家發生滅族慘案的癥結所在。
但我又想到了一個矛盾點,當下連忙詢問:「不對啊!既然是二十年前打造的棺材詛咒,為何連去年剛剛出生的嬰兒,都榜上有名?而且秦昭進入地宮的時間,應該剛好就是小娘們出生的時候,這二十年來村子裡陸陸續續又有多名男丁誕下,可為何全都在二十年前就提前被刻在了棺材蓋板上?」
我問完之後,看著他,像是抓住了什麼,就等他如何自圓其說。可他只是苦笑了幾聲,搖著頭,滿臉都是詭異莫名的神色。
「我後來……接替了秦昭的工作,你看見的那些棺材,其中有三分之一,是……是出自我的手!」
這是我萬萬沒想到的情況,當下背後一陣發寒,覺得剛剛捋清的思路,又被巨石投河激起千層浪,再次亂成了一團。我摸出最後一根煙點上,深深的吸了一口,也不說話,一副等著他繼續說下去的態勢。
「你不要這麼看著我。」他避開我的目光,「我這麼做,也是為了老秦家。」
我彈了彈煙灰,似有似無的盯著煙頭發出的紅光,以嘲諷般的語氣回道:「不管這個秦昭是真的還是假的,人家要來打棺材下詛咒,你說為了老秦家跑來不惜犧牲自己的一生而殺了他。可你現在又說後來你接替了他的工作,繼續給老秦家的人下詛咒,並且還是冠上為了老秦家的名頭,你不覺得前後矛盾,實在是太可笑了嗎?」
「這……這其中的隱情,不是一時半會能說的清,還牽扯到很多人很多事。」他見我一針見血,頓時方寸大亂,支支吾吾的回道。
「你被困於此二十年,與世隔絕……」我感覺勢頭正勁,這時候應該發動猛攻,一舉擊潰他的心理防線。「那麼二十年中老秦家都有什麼人出生落地,被取了什麼名,你都是從何得知的?是誰,在與你裡應外合,共謀這黑暗中的勾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