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我這個問題觸及到了某種至關重要的核心,那傢伙一臉狐疑的看著我,震驚的神色一覽無餘。他可能對於我連這個都注意到了,感到非常吃驚,見我突然問起,一時間有些猝不及防。
小娘們很顯然不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愣在那裡默不作聲,一副靜觀其變的樣子。過了一會,那傢伙定了定神,衝我一招手,轉身朝外走去。隨即卡嚓一聲巨響,一塊棺材板緊接著就朝我飛了過來。我接住後丟給了小娘們,心下暗自思忖,看來要去的地方還挺遠,這是怕留下的人沒了火用。
「你留下照顧蘇熙,我去。」小娘們說著就要起身跟過去,口氣拽的跟二五八萬似得,好像本末顛倒,他成了我哥一般。
我感到莫名其妙,這原本該是我對他說的話,竟然被他給搶先一步說出了口。當下愣著兩眼盯著他,他卻像是跟本沒看見一樣,大搖大擺的就要從我身邊走過。我心想這是要和什麼稀泥呢,一把抓住他的衣領,甩手就給他丟了回去,指著他呵斥道:「老老實實給老子待在這,把蘇熙照顧好,我去去就回。」
說完我凝神感知了下司徒武侍,那丫的竟然已經隨人家走了,想必它現在也對我提出的問題很感興趣。我說的了小娘們,卻說不了它,想想還是隨它去吧。那鬼主現在被叫花子帶離了,這地宮中應該也不會再發生什麼危險,有小娘們照顧蘇熙差不多也夠了。
我問小娘們要過來手電筒,抬腳就追了上去,一路上也沒說話,很快就出了棺材林。我跟在那傢伙屁股後面,他走的不緊不慢,直到穿過地谷,來到了地谷的另一邊他才停了下來。
舉起手電,我朝著黑暗中照去,這一邊沒有什麼棺材林,卻是在空曠的黑蕪中,屹立著一頂已經垮塌的油布帳篷。我問那傢伙,他告訴那裡原本是個工棚,已經荒廢了有二十年了。
我們走到近前,我才發現整個帳篷,都已經被蜘蛛網裹成了一團。原本垮塌、殘破不堪的帳篷,好似就是因為蜘蛛網的拉扯,才沒有完全倒下去一般。在手電光的打量下,我在帳篷前的地上,看見了被塵埃掩埋了一大半,只露出半截身子的工匠用具。什麼鋸子、刨子、鏟刀、錐子、刻刀啥的,可謂一應俱全。
目光再向旁邊稍稍移動一點,幾大塊棺材板散落在地,像是一小塊廢墟。就在我準備再去查看別的地方時,眼角餘光中突然鑽進來一抹刺眼的凹凸。待我將手電光重新聚焦上去,發現壓在下面的一塊棺材板上,隱隱刻有字在上面。我走過去,摀住鼻子防止抽動後揚起的灰塵進入鼻腔,將那塊棺材板抽了出來。
「這是……」我頓時訝然,回頭看向帶我來的那傢伙。
他咧了咧嘴角,沒有理會我面前的棺材板,而是指了指帳篷因為垮塌,已經不夠一個人鑽進去的卷布門。我起身慢慢走過去,不想去撥弄那厚實的蜘蛛網,只是用手電光照進去,漆黑的帳篷裡一下子有了光亮。
若不是我早做了心理準備,估計會驚一跳。出現在手電光中的,是一具坐在椅子上的骷髏。渾身沒皮沒肉的,只有骨頭上還殘留著些許肌肉組織,看上去就跟那醬排骨似得。
「這個人是誰?」我收回手電光,離開那帳篷門口,極力平復著心跳。
「現在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吧!」那傢伙面無表情的回道。「不是沒有我秦淮河的棺材,而是打棺材的人,還沒完事就被人害死了!」
我一怔,忙問:「被人害死的?這裡是秦家祖殿,上面機關重重,地宮入口還有一個老傢伙把手,除了老秦家的人,誰還能進的來?」
「他是老秦家的人不假,可我也沒說他是被外人害死的吧!」
「你的意思是……」我背後陣陣發寒,「這個人是被老秦家的人進來害死的?」
我驚顫的渾身一哆嗦,不願再往下想去。這個人也是老秦家的人,而地宮外人又進不來,難不成他真是被自己的族人進來後害死的?同族相殘,這究竟是為什麼,也太駭人聽聞了。
他不屑的對我擺擺手,說這個就不管我事了,他已經給我解釋了為什麼當世老秦家男丁的棺材都在這裡,卻唯獨沒有他秦淮河的那一口的原因。至於其他的,他不想讓我知道,也沒有必要讓我知道,只是問我現在對他就是老秦家的秦淮河一事,還有沒有疑問?
還有沒有疑問,你說我還有沒有疑問!打我三四歲開始記事起,就一直和老爹相依為命的過了十幾二十年,誰冒充誰我不知道。就算我相信世上真的有兩個秦淮河,你也不能讓我相信老秦家有兩個秦淮河吧!這不明擺著是要我自欺欺人麼!
我又瞥了一眼地上刻著秦淮河三個字的棺材板,從形狀和造型上來看,應該是蓋板沒錯。這裡有木匠所用的工具,想必確是一處打棺材的零時場所無疑。可是我就納悶了,散落在地上的好似都是蓋板,而未見棺身部分,這地宮裡難道還生有大樹可以取得上好的木材製作棺身?
想到這裡,還有一個致命的問題蹦出了腦海,我突然發現自己太大意了,忽略了一個巨大的矛盾點。那些現如今遍佈在棺材林裡的刻有老秦家男丁姓名的棺材,清一色都是古舊如柴,從成色上看,定不是二十年前打製出來的。
我還沒發問,對方就像是看穿了我想要問什麼,張手就打住了我。他告訴我,死了的那個人只管製作蓋板,棺身都是從棺材林裡就地取材。說著還對我指了指帳篷後面,讓我不信的話,就去後面看一看。我知道他想讓我看什麼,所以只是稍走過去,手電光剛剛往帳篷後面照了一番,我就退了回來。
那後面的地上,果然屍骨堆積如山。這也就是說,死了的那個木匠,的確是從棺材林裡就地取材製作棺身的。一口棺材打開,將裡面原本埋葬的屍骨取出,然後再重新配上一副蓋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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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路走到這裡,我一時間寒意倒襲。把原本埋葬著別人的棺材,取來重新製作成另一口刻著老秦家男丁之名的棺材,這是不是太缺德了。這種有損陰德的事,做出來就不怕遭到報應麼!更何況,這裡是秦家祖殿,埋葬的都是老秦家幾千年來的子子孫孫,列祖列宗。把同族先人的棺材打開,拋屍後佔了人家的陰宅,這……這是在詛咒老秦家嗎?
我將手電光照向帳篷的卷布門,問道:「這傢伙既然也是老秦家的,你能不能告訴我,他到底是誰家的,大名叫什麼?」
「你自小就被冒充我的秦淮河收養在秦家口,應該不會不認識秦昭吧!」
「你說誰?」我突然提高了嗓門,破口就罵起來:「我去你大爺的吧,拿我當三歲小孩耍是吧,你知不知道秦昭是什麼人,他就是那小白臉的親爹!」我指著帳篷,越說越激動,「你說死了的這傢伙是秦昭,那麼將小白臉拉扯大的那男人又是誰?」
我完全無法平息自己的怒火,內心悸動不已。關於小娘們他爹的事,就已經夠曲折離奇的了,毫不誇張的說,比老爹秦淮河的遭遇,其詭異程度也是絲毫不差。
幾年前就已經車禍而亡的他,我卻在安東那地下空間裡,重新看見了他的屍體。並且當時老族長那傀儡,為我表演的影子戲,我至今還記憶猶新。
先是親眼看著他入棺下葬,其後又看見他已死多年的屍首,又莫名其妙的出現在那處地下空間裡。而最詭異的莫過於當時他被老族長屍解時的影子,我分明看見他還會掙扎。這樣也就算了,你丫的現在再告訴我,這帳篷裡的那具屍骨,還是他秦昭的,這是不驚死人誓不擺休還是咋的?
「原來那小白臉就是秦昭的兒子!」他意味深長的晃了晃腦袋,「既然我可以被人冒充了,在秦家口一待就是二十年,那麼你為何斷定,你與那小白臉見到的,就一定是秦昭本人?」
我就知道他會這麼說,他一直要說服我,讓我承認收養我長大成人的那個秦淮河是冒充他的,想必也就是為了此事打好基礎吧!只要他證明了老爹是冒充的,那麼小娘們他爹的事,自然也就變成了意料之外卻情理之中的事了。
我冷哼一聲,嘴角勉強掛上一抹訕笑:「如果不是前一陣子我才在千里之外的安東見過秦昭的屍體,想來你所說的話,我估計我也就沒有反駁你的籌碼了吧!」
他神情一凜,頓時愕然起來:「你前一陣子還在安東見過秦昭的屍體?」他隨即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好幾圈,咬著嘴唇若有所思。然後話鋒一轉,突然變的一本正色道:「這沒道理,你是在哪裡見過他的屍體?」他目不轉睛的盯著我,抬手往帳篷一指:「帳篷裡才是他的本尊,外面那個不過就是個冒牌貨,那屍體根本沒有用,不會有人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