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小娘們對望一眼,他很快就瞥開目光,眼神中明顯有些閃躲的意味,然後便埋頭用刀子刮靈通獸斷籐上分泌出來的汁液。汁液自上而下被刀鋒刮過,聚積到一起,在順著刀尖滴落流在我的傷口上。
那感覺就像在傷口上撒鹽,疼的撕心裂肺,可我硬是沒哼一聲。我不想讓小娘們看出我有多疼,因為他的心窩上,藍色的襖子已經被映紅了一片。我看他差不多把手裡的斷籐一圈快刮完了,便咬牙推了他一把,問他是不是想用這玩意兒把我淹死。
雖說小娘們的傷口應該不深,頂多也就是破了點皮,出了點血。可是他體質弱,若不盡快使傷口癒合,感染發炎了可就不好辦了。他先是一愣,稍後便反應了過來,正準備開口勸我,卻被我一下子打斷了。我也沒等他提出異議,直接抬手往傷口上一按。告訴他我不需要了,讓他給自己也抹點,癒合一下傷口,免得浪費了。
他看我意已決,掏出手電筒對著我的傷口照了一下。估計是看見傷口已經被斷籐的汁液完全覆蓋了,便也就沒再說啥,刮了剩下的一丁點汁液抹向自己的心窩。
「哎……哎……哎呦喂!」他臉上一陣扭曲,痛苦的樣子直叫人忍俊不禁。「疼死我了,這玩意兒怎麼這麼烈,比酒還烈啊!」
等他處理好了傷,我感覺傷口依舊火燒火燎的疼。可是完全沒功夫去理會,只看向叫花子那邊,心裡替蘇熙擔心起來。小娘們傷的不重,行動不成問題,可是他懼怕叫花子的威嚴,好幾次想要起身過去看看,怎奈最後都沒敢。我不知道叫花子為何一來就火冒三丈,一連甩了我四巴掌不說,對小娘們也是厲聲呵斥,絲毫不留情面。
「瞧你那德性!」我忍著劇痛對小娘們鄙夷道,「剛才揮刀自殺的時候,不是豪情萬丈麼!這時候見到叫花子卻慫了?」
「這你師父來了,我就放心了啊!」小娘們故作釋然,其實一臉的提心吊膽,「我怕他做什麼,只是不想過去填亂罷了……哎,你看見沒,那棺材板就快要撐掉了,你師父咋還不動手呢,傻站那幹啥?這是要準備迎接人家麼?」
「少跟我這打馬虎眼……」我頓了頓,也不知道是不是靈通獸的汁液開始起作用了,傷口疼的劇烈難忍。「剛才叫花子稱呼那人,竟然喚作淮河老弟,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叫花子是什麼人,他來了,我也就放心了,更何況他自己也說了,他來了就不用人家操心了。再加上現在司徒武侍也在這裡,並且已經從凝息境退了出來,想必是受到了叫花子的指使,他們肯定已經有了計劃,早已成竹在胸。否則叫花子一上來就給我四個大嘴巴子,還把我和小娘們鄙作敗類,那口氣就像是在說兩個廢物一般。果然他沒有足夠的信心,待會出了差錯,誤了蘇熙,那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那長了一副老爹模樣的傢伙,看似也是位高人,可在叫花子面前,乖的就跟只耗子似得。人家一句不用他操心了,他也就真的不敢強出頭了。眼下靠在隔著叫花子好幾個棺位的一口棺材上,兩手交替抱在胸前,一副靜待看好戲的悠然神情。完全沒了當時發現錯過時機後,那一臉的驚悚和悸動不安的味道。
蘇熙有多重要,這個不用我多想,他叫花子也不知是從何處趕來的,既然來了,就且將蘇熙托付給他好了。我眼下盯著小娘們躲躲閃閃的目光,看他還要瞞我到什麼時候。分明就對那長的跟老爹差不多樣子的人,知道些底細,卻一直對我閉口不談,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躲我什麼。
「問你話呢!」我突然呵斥一聲,驚的小娘們一跳。
「這……這你去問他啊,那是你師父,又不是我師父,我哪知道他為什麼會稱呼人家淮河老弟!」小娘們還在跟我裝。
「行!」我抬手指著他的鼻子,一個勁的點,「你就給老子裝,使勁的裝,千萬別給老子把你這張窗戶紙給捅破了,否則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小娘們舉目瞭望著叫花子那邊,其實也就隔了十米左右,可他卻像是在遠眺百米開外的景像一般。我知道他是想要轉移我的注意力,用略顯誇張的舉動向我表明——這時候你還不關注蘇熙那邊的情況,擱這瞎問些什麼。
或許是為了給小娘們救場,叫花子那邊一聲巨響,伴隨著卡啦匡當幾聲,暗淡的火光中,揚起了一片塵埃。那是棺材蓋板終於脫離了棺身掉了下來,我將目光射過去,果然看見蘇熙臉色慘白,兩眼無神,像一個睜著眼的死人一般站立在棺材裡。
氣氛一下子就凝固了,我和小娘們大氣都不敢喘一個,連「老爹」臉上的悠然自得都收了起來。叫花子背對著我們,也看不清他此時是何表情,不過我想一定也不是那麼好看。因為蘇熙邁著僵硬的步子從棺材裡走了出來,我們這時才看清,她不但鼻子在流血,連嘴角也掛著血絲。
幾乎是沒得商量,我瞬間就忘了身上的傷,和小娘們相互攙扶著就快速的走了過去。這時卻聽蘇熙開了口,她先是冷笑一聲,聽的人毛骨悚然,然後便看著叫花子說道:「在裡面就聽見你來了,怎麼樣,這地宮是不能行使鬼力,可這小丫頭身子也太虛了,根本不用破她的魂,只稍稍運行她的體氣,增加她體內的壓力,輕易就能做到讓她七竅流血!」
「我去你大爺的!」我和小娘們幾乎是異口同聲的罵道。
我本想揮開攙著我的小娘們,好往前更近一步,可他卻早已鬆開了我一個箭步衝上前,指著蘇熙欲言又止。上一秒看他還像是想要罵娘,下一秒卻腿一軟,給蘇熙下了跪。只是膝蓋剛一著地,就被一旁的叫花子揪著後領子提了起來,將他往後一甩又給甩了回來。
「廢物!」叫花子兩眼冒火,罵了小娘們一句,「老秦家怎麼就出了你這麼個廢物!」
罵完後,叫花子拍了拍手,言語鬆弛,一副毫不
在意的樣子。只見他不知從懷裡掏了個什麼東西出來,亮在蘇熙面前,給那鬼主看了看。
說來也奇怪,那鬼主本一副得意的樣子,見蘇熙身子骨弱,竟然不用鬼力也能輕取她的性命,便好似逮住了我們的命脈一般,一臉的陰險狡詐。可當它看見叫花子掏出來的東西後,帶動著蘇熙的臉色瞬間一變,宛如一片大好的晴天突然間就電閃雷鳴起來。
我本來準備上前繞過叫花子的身子,去看看那是什麼玩意兒,可是叫花子卻已經將東西攥緊收回了懷裡。我和小娘們的角度,應該都沒看見那是什麼東西,只有「老爹」所處的位置應該能看的見。只見他此時見過叫花子掏出來的那東西後,臉色恰恰和那鬼主相反,由原先的驚悸改成了釋然。
「怎麼樣,還要帶這丫頭走嗎?」叫花子用嘲諷的語氣對著蘇熙,向那鬼主說道:「這交易,我估計你不做也得做吧!」他隨即話音一沉,接著冷言道:「留下身子,我跟你走,他們反正也出不去,如果我騙了你,你大可回頭再來取這丫頭。」
就像是有萬般信心一般,叫花子說完便轉過身面對我,好似知道那鬼主一定會聽他的安排。他先是直愣愣的瞪了我一眼,然後抬手又是一巴掌扇過來。動作並沒有多麼突然,只是我有傷在身,否則剛才那一下,憑我的反應還不至於躲不過去。
我沒有捂臉,這時候看著蘇熙鼻子嘴角流著血,彷彿我這心也在流血,哪裡還顧得上挨一巴掌的事。打完之後,叫花子對我說道,言語憤恨有加。
「身為我密宗傳人,輕言生死,當真以為入我密宗是小孩子過家家遊戲一場?」
就在他的話音剛落,蘇熙身子一軟,一個踉蹌倒了下去。我反應稍顯遲鈍了些,小娘們倒是一步衝了過去,將蘇熙扶住躺坐在地上。估計是傷的不輕,蘇熙眼睛微閉,不省人事,不過小娘們按了按脈,扭過頭來對我點點頭,算是示意我不用擔心,蘇熙沒有大礙,只是太過虛弱了。
見那鬼主被叫花子三言兩語就治的服服帖帖,果真離開了蘇熙的身子,放棄了它從始至終都想得到的目標,我不免一陣欣慰。當下早忘了叫花子現在正行使他作為師父的權利,正在訓導我這一點,有些忘情的拍了他肩膀一下。
「哎呀,還是你有才啊!」我對他豎了個大拇指,「真沒想到你個叫花子,還能有啥寶貝不成,給人家看一眼就被勾了魂!」
毫無疑問,一時激動,口無遮攔跑了偏,換來的自然又是一巴掌。叫花子抬手推了一下我的額頭,我腹部有傷無法挺住身形,只能借勢往後退去,以緩解力道。
「像你這樣的孽徒,兩天不抽都不行!」叫花子一邊罵著,一邊繼續推我的額頭,一直將我推到遠離小娘們和蘇熙以及「老爹」他們幾個人的地方。
「聽好了,我就說一遍!」叫花子的臉本來就黑,在遠離火光的地方,就更加的看不清表情了。不過我想他現在一定是一臉的嚴肅,只聽他接著說道:「剛才你和那小白臉爭著尋死的那一幕,都是我刻意安排的,聽懂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