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花子說完,拍了我後背一下,轉身就走了回去。他這只說一遍,也說的太絕了,當真是一丁點話頭都不給人留。我愣在那還在回味他說的話,他卻已經大搖大擺的往棺材林裡去了。隨之而去的,還有一股強大的陰靈氣息。不過那並不是司徒武侍,而是剛剛才從蘇熙身上下來的那鬼主。
與司徒武侍給人的感覺不同,當時那鬼主一出來,我就感到了一種南方濕漉漉的陰冷,和司徒武侍北方凜冽的干冷不同,完全是兩重天。眼下我能很清楚的感知到司徒武侍還在周圍,想必叫花子並沒有帶走它,依舊將它留在了我們身邊。
這神龍見尾不見首,合著說的就是他叫花子這種人吧!你說我這徒弟當的,就跟著後面學了個像形術,完了好不容易見師父一次,除了給我幾巴掌見面禮,他連句寒暄都沒有就離開了。好歹也師徒一場,這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來了這麼一回,你丫的多少也表示下關心不是。
這扭頭就走,擱這跟誰耍二五八萬呢!遙想當年洪七公雖然也神龍見尾不見首,可人家好歹還傳了個降龍十八掌給郭靖不是!你再看看你這師父當的,學人家洪七公也就算了,也不瞅瞅自己那德性,一個叫花子還真拿自己當冷面小生花無缺了!
我輕捂傷口,搖頭歎息,心裡好一通憋屈。看向早已不見了人影的黑暗深處,心中左右盤算,怎麼也不明白那句話到底有啥隱喻。當下暗自叫苦,這哪是遁入了什麼通靈密宗,分明就是個猜字謎、打啞語的江湖流派麼!
現在唯一能讓我想通的,就是造成我和小娘們爭著尋死一事,或許確實是他叫花子有意而為。我就說麼,誰那麼缺心眼,偏偏在那關鍵時刻,把司徒武侍強制通靈走了。眼下看來,分明就是叫花子掐准了時機,故意給我們製造必須死一個人的危機處境。只是他此舉意欲何為,我實在是想不明白。
由於叫花子說的夠快,當時動作連貫外人不宜察覺,小娘們好像還沒發現叫花子臨走之前,交代了我什麼話。等我走過去,他也沒問我,只是小心翼翼掐著蘇熙的人中。
「怎麼樣了?」我也俯身下去查看蘇熙的情況。
小娘們掐了一會鬆了手,歎了一口氣,對我搖搖頭,說是脈搏紊亂,心律不齊,一時半會的估計醒不過來。不過他緊接著又安慰我,讓我別太擔心,要不了多久等蘇熙體內氣血都捋順了,自然就會甦醒,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我盯著蘇熙,一臉的愁容,伸手過去撥弄著她凌亂的秀髮和劉海。我表情專注,完全無視就在一旁的小娘們,口中欲言又止,還在盤算著到底要不要將叫花子留的話告知於他。
叫花子故意將我推到陰暗中,才對我說了那句話,並且在說之前,還特別囑咐我聽好了,他只說一遍。這種情況以前是沒有發生過的,他一向說話喜歡拐彎抹角,事後詳加咀嚼琢磨才能發現他話中的暗喻。而這回好似生怕我腦袋笨,錯過了什麼一般,竟然在說之前就給我打了一針提個醒,這讓我不得不極其重視他留下的這句話。
「剛才你和那小白臉爭著尋死的那一幕,都是我刻意安排的,聽懂了沒?」
還聽懂了沒?話說你既然問了,倒還等我回答了再走啊!要當時他給我個機會,我鐵定會跟他把頭搖成撥浪鼓,這接二連三的怪事頻發,誰有心思跟你打啞謎。
不過很顯然這話他只想說給我一個人聽,他走的是過於倉促了點,很可能也就是為了故意不給我針對此事詢問他的機會。既然是個不能明著說的事,那麼肯定就得藏著掖著不是。你說一句,我再回問你一句,這一來一回的,很可能就被旁人察覺了意圖。
當時在場的加上司徒武侍和那鬼主,除了我和叫花子以外,一共還有四方。小娘們、「老爹」兩個活人,再外加兩個鬼物。除去他自己的鬼侍司徒武侍,這悄悄話究竟是在防備誰,我一時還真拿不準。
按道理說自然是防備著敵人的,也就是那鬼主。可人家被你亮出來個什麼寶貝,一下子就連做夢都想得到的蘇熙身子也不顧了。有這等籌碼在手,跟我交代個話,還要如此防備,我覺得有違常理。更何況人家還得跟你走一趟,就算是被它聽見了又有何妨。
思來想去,這防備的對象,就只剩下那個長的跟老爹一模一樣的人和小娘們了。所以我最後還是決定暫時不對小娘們提起此事,畢竟話裡提到了他,他也算是那句話的當事人之一。並且他有意瞞著我不少事,這些事與叫花子提起的這句話,之間是否有什麼關聯,我還不能下個結論。
想到這裡,我看向虛弱昏迷、臉色慘白、毫無血氣的蘇熙,心中一時間感概萬千,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蘇熙身子骨弱是不爭的事實,可也沒有病怏怏到了感冒發燒,一連吊了幾天的點滴都不見好轉的地步。
蘇熙怎麼會這樣,我已經心中有了數。我瞥了一眼小娘們,心中暗罵:此事暫且不跟你計較,等蘇熙醒了,我們也成功脫身離開了此地,我非得把來龍去脈都問個清楚。到時候是打斷你一條腿,還是活剝了你的皮,就看事情究竟是個怎麼一回事了!
現在那鬼主已經走了,就只剩下「老爹」這人令我捉摸不透了。而我現在唯一能夠對其交涉此事的,就只有司徒武侍罷了。可是蘇熙還沒醒,外人也在此,這時候讓小娘們招魂請司徒武侍附身,明顯不合時宜。
「你當時破地宮風水格局的地方在哪裡?」我想起什麼,突然對小娘們問道。
「你問這個幹什麼?」小娘們一愣,莫名其妙的,隨後對我轉了轉眼珠子,好像這個問題令他非常的為難。
我稍稍抬頭越過視線,偷瞄了一眼站在小娘們身後的「老爹」,猜想小娘們估計是在忌諱他。龍脈之靈的風水格局,是這秦家祖殿的命脈所在,破局的法門自然是不能輕易洩露給外人的。原
本小娘們肯定也不知情,當時可能還是司徒武侍知會他如何做的。
我略微思忖了一下,又問道:「那我這麼問吧,你剛才去恢復地宮格局的時候,需不需要經過那條地谷靠近地宮入口的那一端?」
「你說的是咱倆擺弄龍抬頭的地方?」小娘們很詫異,但還是對我搖搖頭回道:「不需要。」
我聽罷拍了拍小娘們的肩膀,讓他好生照看蘇熙,然後便起身看向一旁的「老爹」。此時我才算是領教了靈通獸汁液,對於傷口癒合的奇效,別的不說,起碼血是止住了。我自知當下傷口剛愈,不宜做什麼大動作,便也學著他的樣子,漫步走過去,靠在一口棺材上。
「你小子這麼看我做什麼?」他被我目不轉睛盯的有些不自在,打破沉寂問道。
「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在這秦家祖殿的地宮裡,你跟老秦家又是什麼關係?」我頓了頓,「我師父為何要稱呼你為淮河老弟?」
「我是什麼人還輪不到你小子問!」他訕笑著,「我和老秦家沒什麼關係,因為我本就是老秦家的人,至於我為何在這地宮裡,這個好像也不管你一個外人的事吧!」
他的回答讓我很震驚,我旋即看向小娘們。他原本也是看向我的,只是見我目光迎了過去,便立即躲開了。他低下頭慌慌張張的把我剛才已經給蘇熙整理好的劉海又弄亂了,一副神不在焉的樣子。
「你好像還漏掉了一個問題。」我將目光從小娘們身上收回來,提醒他道。
「你是說你師父為何會稱呼我為淮河老弟?」他頓了頓,發出一聲哈哈大笑,「這就是個稱呼,有什麼為何不為何的,難道我應該叫黃河才對?」
「敢問您的高姓大名。」我隱隱覺得有些心跳加速。
「秦淮河!」他無所謂的隨口回道。
我傻了,完全傻了,一時間腦袋像要炸開,若不是靠在棺材上,可能連站都站不穩了。那三個字,就好比三把尖刀,深深的扎進了我的腦海,把我弄的暈頭轉向。此時又想起我在棺材林裡迷路打轉的時候,看見的那些村裡人的棺材。所有人都在,連去年才出生的嬰兒都有份,卻是唯獨少了一口叫秦淮河的。而現在眼麼前一個大活人,就清清楚楚的告訴我,他就叫秦淮河。
「你叫秦淮河,你是老秦家的人,那我爹是誰?」我看看他又看看小娘們,這句話算是問他們兩個人的。
他表情漠然,沒有太大的起伏,只是怔怔的望著我。反倒是小娘們的神情變的更加緊張起來,縱然他始終裝著好似沒在聽我和這個自稱是秦淮河的人對話一般